香客大多都會選在上午朝拜理佛,而此時已是午後,烈日正盛。般若駕駛這火紅的保時捷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駛,進山之後頓覺涼爽了很多。
一離開別墅就已經後悔了,下午去廟裡幹什麼?可除了廟裡她還能去哪兒呢?偌大的都市卻沒有她的容身之所。總覺得自己活在羅烈翼下的陰影裡,喘不上氣,也逃不脫。後悔自己鬼迷心竅上了羅烈的賊船,當初可能是過分相信愛情了。所有的一切都如此美好,完美的甚至有些不真實。誰料那些鏡花水月般的浪漫溫存不過是虛幻的聚泡,猛然落入現實的時候跟著癡心一起碎掉了……
在山腳下停了車,陽光很快被山林中氤氳的水氣遮蔽。在佈滿青苔的石階上留下一串詭異的腳印,舉目眺望著山腰雲嵐環繞的山門。
誰在哭?
左顧右盼——不見一個人影。心底不由萌發出一苗恐懼。
走了幾步,哭聲越來越近,彷彿是個女人的聲音。熟悉,非常的熟悉。是誰,一時想不起……
哭聲驟停。
恍惚中,她在山路邊的一座新墳上看到了自己的姓名。她死了嗎?怎麼可能?愣了片刻,轉身向山下跑去,竹林中忽然躥出的虎頭白犬站在路中擋住了她的退路。
見鬼!她又在做夢,又在做夢……
粗喘著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一切恢復了平靜。路旁的新墳依舊,墓碑上刻著他人的姓名。她神經衰弱的毛病的確越來越嚴重了,或許真該另找個醫生看看。也許她真的不該來廟裡,這地方就像一道隔著生死的門總讓她覺得離地獄太近。
去廟裡還是下山?她呆站在路邊有些猶豫,風拂過山林沙沙做響,沿途的溪流兀自流淌……
一個男人的身影闖進了她的視線,一襲黑衣,正沿著滑膩的石階向上攀爬。他也去廟裡嗎?如果是,她就跟他一起上去好了。
靜靜地等在路邊,男人彷彿並沒有注意到她。雙眼直勾勾地瞪著廟門,轉瞬之間已經將她落下了很遠。
畏懼路途上的孤單,忍不住放聲大喊:「喂,你是去廟裡嗎?一起走好不好啊?」
男人霎時停下了腳步,愣在那兒大半天才轉回身擠出一抹難堪的笑容,滿懷歉意的說到:「你要是願意就一起走吧。呵,你的聲音真好聽。」而事實上,他是想說,他記得……
般若趕上對方的時候,男人那雙空洞卻清澈的眼睛引起了她的懷疑,故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對方靦腆一笑尷尬地解釋到:「呵,我感覺得到你掌下的風。不用試了,我是個瞎子。」
「抱歉,我很失禮。你看不見東西居然一個人上山,很容易出危險!」她忍不住為對方擔心。
「數不清走了多少年,廟在心裡,全憑菩薩指引。」對方的話語聽起來很高深。
「呵呵,路滑,我扶著你吧。」話裡透著與生俱來的慈善之心。
「謝了,看樣子我遇到了菩薩。」以智上求菩提,以悲下化眾生。為善,便是佛心。
一路無言,般若忍不住偷看了身邊的男人幾眼,此人中等身材,清瘦,長相周正卻談不上養眼,最吸引人的反到是那顆眉心痣和一臉淡定而堅韌的神情。忽然看見他露出一臉羞怯的紅暈,低聲問到:「聞到花香了嗎?我眼睛看不見,鼻子卻很靈。」停頓了片刻,含蓄地說到,「別偷看我,我的眼睛長在心裡。」
般若有些臉紅,咬著唇發出一聲輕笑,「呵,我長了眼睛,可惜看不到你的心。」
花香越來越濃,依山的小路轉過一道彎,眼前大片盛放的花海讓她忍不住大聲驚呼,「天啊,我來過多少次,從沒看見過這片花海。好美啊,紅得像火一樣!」
「每逢七月十五這裡都會變成一片花海,你大概從沒在這個時間上來過。」他胸中掬著濃濃的不忍,看似隨意的說。
「今天是七月十五嗎?我成天渾渾噩噩,早就過糊塗了。」俯身摘下一朵泛著血光的花兒掐在指尖,輕鬆應和。
「荼蘼火照,是接引亡魂的往生路,看見這番景色是不祥之兆。」提前問她有沒有聞到花香正是不希望她看到。既然她看到了,此生的終點也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