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皇后 第2卷 第七十三章
    其實容琳一直都知道她爹容望海是個權利慾很重的人。容望海早年仕途坎坷,一直沒有機會陞遷,後來取到了太傅的千金也就是容琳的娘,才時來運轉似的步步高進,做到了太子太保。可惜容琳她娘跟著這個男人也沒享到幾天福,因為生容琳的時候難產死了。之後,容望海便又當爹又當娘地將容琳這丫頭拉扯大,然而他一心想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將自己的女兒送入皇宮。誰料想,當巧等到容琳出閣的時年,前朝真宗皇帝便被南王推翻,而且死在了我這麼個不知何方神聖的手裡。

    然而憑著容望海在官場游刃有餘多年的經驗和眼光,早就料到了南王會行此一招,所以在容琳還只有三歲的時候便主動要求與祁家結下了娃娃親,為日後做了安排。只是容琳並不知道自己的終身早已定下,在五歲那年遇上了瀟真便從兩小無猜玩到了山盟海勢。可是,這丫頭也盡孝,當嫁之年雖然不滿她爹的安排,但念就容望海養育她這麼多年實屬不易,也就應下了進宮這件事。

    可是,這丫頭在進宮前幾天就找到了祁昊,說嫁給他是還爹的債,卻不能真的與他做夫妻。祁昊當然也知道她與瀟真兩情相悅,遂亦應了下來。不過容琳覺得既然自己做了祁昊名義上的妻子卻不能盡一個妻子的責任,所以才要求親自為祁昊挑選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做皇后。不過進了集華殿之後她得知祁晨竟招了個全身上下沒甚可取之處的女人來參加第二天的選妃,憑著她與祁昊多年來的交往,早就猜到了祁昊會選上這個女人做皇后的,一時心境不平覺得這女人配不上祁昊,所以才要約了眾人想先給這女的來個下馬威什麼的,讓她自己知難而退,只是沒想到這女人臉皮之厚,已到了無可附加的程度,最後還屁顛屁顛地接了皇后這個參事。於是,她每每見著這女人便也有些氣不打一處來的感覺,總想與之一分高下,卻沒料到會日久生情,慢慢地欣賞起了這個女人一生的痞子習氣。

    於是乎,之後的事情便很好理解了,她不想幫我,也不想為難我,只是站在一個遠遠的地方關注著我。皆是因為容琳從一開始就覺得我不是她那上層次的人。直到後來,我受了重傷,祁昊也因碧落的事匆忙離開了朝庭。這個時候,容琳擔心我支持不住,也擔心會有人利用這個空子削弱皇后的力量,所以她才去鄧太后面前自薦要掌權後宮,想的做的也算是在用最大的力量維護我、幫助我了。

    我歎了歎氣,想自己跟她比起來心胸果真狹窄了不少。這樣一個狹義心腸的女子,難怪瀟真會愛不釋手,也難怪祁昊會說心疼她了。

    那個時候我問過容琳。之前就一直有大臣上書要彈劾我,讓她做皇后,我問她如果真有這麼一天她是否願意,她笑著對我說,除非讓祁昊天天易容成瀟真。相比於她的熱情奔放,我倒活得忒小家碧玉了。

    哎!又是一聲沉重的歎惜。

    剛想到這裡,樓下便響起了招牌似的音樂聲,我撇了撇嘴知道每晚的那個節目又要開始了,僅管上演了半年,可還是天天滿場爆滿,這古時的人吶,物質文化生活也忒貧乏了點吧。

    三年前的四月末,究竟是哪一天,我也記不起來了,只記得那是個陽光明媚,鶯吟鳥唱的好日子,天祭山上還開著燒人眼目的漫漫桃花。我坐在一間由竹簾圍建起來的小屋子裡,雙手反綁,脖子上有把冰涼冰涼的刀架著。沒想到我一個走出深宮僅僅一次的皇后,在第二次離開那個大院的時候竟是這副尊容。

    這間小屋建在一個叫落鳳台的高地上,因為天斬皇親國戚是不能讓人看到的,所以大家給了我這麼一間「遮醜」的小空間。

    我透過竹簾的縫隙能看到高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有的哭,有的笑,有的面無表情。他們皆是來看東華歷史上第一個被斬首的皇后的。坐在屋子裡的我,談不上恐懼,也沒有什麼心灰意冷的感覺,可能是因為被眼前的桃花炫得有些虛幻了吧,我竟然還看到了阿凱,閘北那兩小子在人群之中衝著我招手,他們後面站了個男人,面目有些模糊,可我知道那是我想了十八年的父親!

    後來又看到一個男人,衣袂飄飄地向我走過來,近了近了,卻一直走不到我跟前。這人從體型上看有些像月天,我估摸著他是來宣詔的吧,不是說我被赦免了就是說時辰已到了,反正不會再有第三個說法的。可他走得也太縹緲了,直到我被什麼東西砍到了後脖頸他也沒走到我跟前。閉上眼那刻,我以為我真的死了,身體也輕輕地浮在了空中,我只是在想,那保存在身體裡十八年的靈魂,它終於自由了,可是自由了之後它會去什麼地方呢?回到二十一世紀?還是到那個戰火紛飛的前線守在祁昊的身邊?我想它回家二十一世紀的,因為在這裡,我把它拖得太累了……

    如是想著我便輕鬆了下來,只覺得從來沒有這樣安逸過,放鬆過。其實死也不是想像中那樣可怕的,除了沒有了軀體以外,一切都還在,都是真實的。而我就像睡在母親的子宮裡一般,平靜、安心。

    可事實總不是我想的這樣,不曉得過了多久,我又醒了過來,除了能看清眼前的一盞豆大的火光外,其他地方均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我以為這裡就是地獄,因為我生前沒做過什麼好事,也不吃齋念佛什麼的,所以死了只能下地獄。然而,沒過多久頭頂上就為我開了個通向天堂的天窗,那裡光明一遍,我尋著光亮爬了上去,卻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他蹲在天窗口子上,一副欲上欲下的動作,見了我顯然也是一驚,半張著嘴沒有說出話來。

    我衝他笑了笑:「下面不好,烏七麻黑的,你要沒做過什麼殺人放火,**擄虐的事就別下去了,上面亮堂堂的呆著心情也舒坦一點。」

    他楞了楞將我一把拉了出來,隨手關上了天窗。

    幾天後我才清醒過來,我沒死,被月天用了調包計給救了下來。而我當時以為是地獄的地方只是這奉先齋裡的一個地下室,那個一把拽我上天堂來的男人,就是以前在天一閣相識的,孟希文。

    說到孟希文,我一直佩服得很。自從那日在天一閣一別之後,這個人就一直在關注著我的動向,雖然他只是個百姓,可這百姓也分三六九等,而他算得上至尊那個等級的了。下到尋常百姓家,上到皇宮大院裡,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情總有辦法尋得答案的。怎麼說呢,他這個奉先齋,就像中情局一樣,是個有辦法無孔不入的機構。而他明理上說是奉先齋裡的遺命使,實際裡上上下下的人都把他當作了這裡的首腦,而這個人有能力也有威望,十里八鄉的地方都吃得開,而且也對我頗感興趣,於是乎便成了祁月天托以重任的不二人選。

    自我清楚了事實之後便著了男裝,主要是不想讓我的身份給孟希文帶來什麼麻煩。後來他也跟我說過,我這個沒當幾天的皇后在朝裡朝外都鮮有幾人認識的,只要平時裡保持低調一些便也不會有暴露身份的危險。我本來還想跟他爭論幾句的,說我當著文武百官受過金冊押過金寶,可又一想那個時候也沒有幾個人是抬頭看我的,於是聽了他的話換回了女妝。而我想爭辯的主要原因,還是不想承認自己這皇后做得真就如此不濟。但沒過幾日便覺得這傢伙看我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只要他看我,我就會從頭到腳都膩上一回。沒辦法,為了不再讓一些很無聊的東西左右我的心緒,我又換回了男裝,這一換就是三年。

    三年的時間裡,孟希文把我掩飾得很好,而我自己也把自己掩飾得很好。成功地、半推半就地做上了這奉先齋的主正後,便是一種人生再無目標的落漠與感慨。

    前年出來轉悠的時候看到這個樓院不錯,便誆了孟希文說賣下來。賣是賣了,又一下不知道用來做啥。之後有一天,在過風拂街的時候,被一幫煙花女子又拉又拽的,頓時生了個主意,便一不做二不休地將這處樓院開成了花樓。

    開花樓,像孟希文這樣的知識分子是斷斷不能允許的。接著我便在他跟前使出混身本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過收效甚微,於是我便來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終於讓這傢伙為我開了道門縫。他叫上了門下主事的七名弟子,要我當著他們的面給出一個開花樓的正經理由。我當然是搬出那些要解救低層受壓迫的、吃不飽穿不暖的苦命女子為由,說是要給她們一個全新的天地,只要想來我這裡的便可以來,不想呆了也可以走,本人只是給她們提供一個安生立命之所,絕不會像風拂街上那些老鴇一樣從這些丫頭身上搾取錢材。而且我這裡不想賣身的也可以學門手藝,自己掙錢過活。

    那天我說得正義凜然,完全把我這顆百般無聊四處找樂的心給掩埋了下去。留在他們幾人面前的,當真的就是個婦女維權的先鋒。幾人合計了一下,也覺得開這樓子不算害人,倒還解救了不少苦難女子,便將將就就地點頭同意了。

    後來還有幾位給咱開的花樓題詞寫賦什麼的,我一樂也跟著寫了幾首前人作過的詩詞。什麼滿庭芳/揚州感憶青樓,什麼晝夜樂、柳腰輕、合歡帶的,背一首驚一次四座。

    於是乎幾個人便完完全全地折服於我,說是連風塵之詩也能作到如此地步的人,又哪會真的只在意風花雪月,定是心向高境得不惹俗塵。花不花樓的也是我眼中的過眼雲煙,實在是他們顧慮多了,眼界太窄,我這個主正的意境和層次皆不是他們所能及的。

    我被誇得如入雲裡,跟著也就答應下了幾位,以後花樓的收入都交與奉先齋,而我高風亮節得分文不取。等我醒悟過來,自己是被這幫酸秀才給陰了一次之時,我的花樓已經到了開業的時間。一下之下,我在入樓照壁上題下一首頗酸的打油小詩「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臨池柳,這人折了那人攀。恩愛一時間!」,而這首詩大大地打擊了孟希文,讓他覺得踏進我這樓便是件超沒臉面的事,所以從開業到今天他也沒有進過這樓半步,這倒也讓我樂得了個清靜。

    幾月前的一個早上,天還沒亮就有人來敲我的門,說來了個極標緻的女人,看著不像受過苦的,卻非要進來見這樓的老闆。我聽了眼皮跳過幾下,可又不知哪根筋又抽到了,竟叫人使了她進來。一見,果然是個熟人,這人也就是侍侯過我老長一段日子的脂雲。

    丫頭見到我時,又驚又疑,嘴裡含胡著:「太像了,真的太像了。」我知道她是把我看成了男人,以為我只是長得像她認識的那個娘娘罷了。

    她說她是看到集華樓這個名字才注意這個地方的,因為宮裡有個集華殿,而樓前照壁上那首詩也極像我寫的字,所以越來越強的預感告訴她這裡的主人,一定與我有著某些聯繫。既然人都找到了這裡,我也就沒有再與她隱瞞身份。

    那天便將自己這幾年的事從頭到尾地跟她講了,希望她以後以奉先齋主正的名諱稱我,不要走露了我的消息。我曉得她會答應,但是不曉得她這一來了就沒有再回宮的打算。於是,也只好叫人傳了個假話給宮裡,說脂雲在出宮探親的路上被歹人所害,是死是活的全無消息。就這樣脂雲也跟了我住在了這個天天以賣笑為生的花樓中。

    人一老了就特別容易懷念往事,我這一懷念就念了幾個時辰。現在樓下的節目早已過半,來這裡消費的男人不僅沒少還越來越多,我知道他們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在等壓軸戲「踏雪尋梅」的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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