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看了失魂落魄的我,出了門,沒過幾分鐘,又捧著一堆純白色的衣物走到我面前。
「換上它,跟我走。」
我抬頭,木訥地望著他,不明白,還是不明白。
「跟我去明庶宮,想知道答案的話,你就動作快點。」月天一臉的不滿與促催。
我「哦」了一聲,一把抓過他手裡的衣物跑到了衣屏後,三下五除二地換上了衣服。
這是一套低等宮女的衣服,也不知道月天是從什麼地方找來的,半新不舊,而且還不太合身。
我一邊走著,一邊低頭打理著這身衣裝。
「哎喲!」突然一頭撞到上了什麼東西。
「你現在是宮女了,走在本王身後也得有個模樣的!」
我抬起臉,望見裕王,著實被震在原地。那氣度,那神情無不透出一個帝王般的威嚴與傲氣。
我晃了晃腦袋,驅走一些不太確切的想法,老老實實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穿過午陽門,過了煙雨台,文書閣,一座莊嚴而肅靜的大殿,隱約出現在了高大茂密的香樟樹林後。
這裡沒有金碧輝煌,也沒有玲瓏剔透。明庶宮,就是一抹朱紅色的宮牆,和一片泛著光亮的綠色琉璃頂,樸素,莊重得讓人敬畏!
在裕王的引導下,我漸漸步入了這座有些神秘的宮殿。明庶殿與我知道的奉先殿相差不多。
明庶殿是建立在白色須彌座上的工字形建築,四周繚以高垣。前為正殿,後為寢殿。前殿面闊九間,進深四間。黃色琉璃瓦重簷廡殿頂,簷下彩繪金線大點金旋子彩畫。殿內設列聖祖帝后龍鳳神寶座、籩豆案、香帛案、祝案、尊案等。後殿面闊九間,進深兩間,黃色琉璃瓦單簷廡殿頂,外簷彩畫亦為金線大點金旋子彩畫。殿內每室,都供列著帝后神牌,為「同殿異室」規制,各設神龕、寶床、寶椅、楎椸,前設供案、燈檠。前後殿之間以穿堂相聯,形成內部通道。室內皆以金磚鋪地,渾金蓮花水草紋天花。
我跟在月天身後,繞過月台四周的欄板、龍鳳紋望柱,慢慢接近明庶宮的大門。朱紅色的大門兩旁,立著表情嚴肅的兩名侍衛,我看了看他們醬紫色的官服,小小地吃了一驚。就他們的品級來看,也是與當初的圖龍在一個級別之上。
一座供奉先祖靈位的宮殿也需要武職正四品的侍衛來把守,這足以說明祁昊和宮裡各員對這個地方的重視了。
我來到東華也有些日子了,雖然對這兒的事情都算不得上心,但是多少也對明庶宮產生過興趣。因為祁昊從來不到這裡來,而且也從來不跟我提這個宮殿的事情。可是,他卻在做上王位之後不久就花重金翻修了這座宮殿。於此說來,祁昊是把這地方放到了心中一個很重要的位置上。
這一來不免又加重了我的好奇心。
我探頭探腦地向殿內望去,引得兩個從來目不斜視我侍衛都忍不住用餘光打量著我。
月天在我前面重重地咳了一聲:「小靈,還不隨本王進來!」
很少遇到月天發火,就算是裝的吧,也怪嚇人的。
被他一嚇,剛要跨進大門的我,一沒站穩就栽到了地上。
奶奶的,好痛!
伸開手一看,掌心都蹭出了血痕。
「你這丫頭怎麼如此不小心!」
月天嚴聲厲氣地趕過來,扶起我,向著我掌心輕輕地吹了吹。
我被他如此溫柔的舉動怔住,而那兩個守門的侍衛也不知是嚇到還是什麼的,楞楞地望著我們,額角滲出細汗。
「以前我跌了跤,母親就是這樣為我止痛的。」月天捧著我的手,望著我露出溫暖的笑。
我有點傻傻地點了點頭,便又隨著月天向明庶宮內走去。
來到內殿,月天給我簡單地包紮了一下之後就領我走到了一處偏室。
室內沒有多餘的裝飾,只有一處矮几上端放著小小的香爐和一尊靈位,然而另我吃驚的卻是那一屋子的壁畫——與闔閭宮一樣奪人心神的彩色壁畫。
「進去吧。」
祁月天拍了拍我的肩,帶著我跨進了室內。
「這個?」我盯著綿延到穹頂之上的壁畫,一時震撼得無話可說。
「這裡供奉的是苗祖巫女!」月天看著我,說完嘴邊牽起淺笑。
「難道這……就是你母親?」我驚訝地轉過頭,盯住小案台上的那塊靈牌。
「嗯。」
祁月天一面回答著,一面走向靈位。捧起靈牌,轉身面向我,輕笑:「這也是祁昊的親生母親!」
我猛地一震,不可思異地看著祁月天。
「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我迎上前,拿過靈牌仔細端詳著。
「嗯,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這個秘密的。」祁月天關上門,回到我身邊輕述著:「因為太后母親沒有生育,所以娘把不到兩歲的哥哥過籍給了太后。而後不久就又有了我。」
月天輕描淡寫地說完他與祁昊的故事。可我看得出,這裡面還有更多的深藏的事情,因為他不願意說,所以我也就沒有細問下去。
我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靈牌。牌位上並沒有封號,只是簡單地書寫著幾個大字:亡妻黛羅之靈位。
亡妻?說明這牌位是祁昊與月天的父親所立,也可以推斷出祁昊的母親過逝得很早。
黛羅?這個名字聽起來就不像中原人,那她真是苗祖的巫女,真的就是祁昊與月天的親生母親嗎?
我還是心有所疑,突然摸到牌位下一排凹凸不平的東西。翻轉一看,上面刻著四個字:日月同輝。
這「日月」不就是指的祁昊與祁月天嗎?這麼說黛羅果真就是他們的母親了。
這樣一來,鄧太后會策反一事也就沒有什麼感情上的阻礙了,祁昊不是他的兒子,月天又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親王。她要是來個垂簾聽政什麼的,也沒有不可能。果真,果真這一切的核心與幕後都是那老太婆啊。
我轉溜著眼珠,盤算起一會兒夜宴的事情。
拉著祁月天一路小跑回到闔閭宮的時候,天色已在慢慢暗淡下來了。
我抬手遮住眼,仰望灰濛濛的天,那一片壓抑的情緒一下子落到的心上,任我再怎麼用力也掀不開一道小小的縫隙。
我不喜歡政治,而且討厭女人跟政治沾上關係。因為女人一旦與這東西有了關係就會變得不可愛了,她們的優點都會縮小而缺點卻被無限地放大了去。
只是,有些時候,有些事,不是能夠按照你的喜好來進行的。
比如,現在獨自貯立在灰色宮牆下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