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過來,把地毯和綵帶全給我換掉!」
我捉住一個小太監:「動作快一點,如果在太后來之前你還沒有弄好這事,我會剁了你包餃子吃!」
小太監嚇得連連點頭,剛跨出一步又轉過身來。我那個氣啊,看著就要到撐燈時分了,這傢伙卻還跟我磨蹭。
我瞪著他:「還磨蹭什麼,本宮是不是現在就該下了你一隻手先吃著!」
小太監氣結,嚇得差點暈了過去。
正在這時,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男人從身後將小太監拎了起來。
「小順子,地毯和燈籠都換成暗紅色的,牆上的綵帶改用灰綠和灰紅色的。」
他的聲音很輕,語調也跟我們說話的調子不太一樣。
因為這個聲音讓我多注意了他一會兒:高個子,清朗的臉,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有著一雙像朝露一樣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樑,玫瑰花瓣一樣粉嫩的嘴唇。烏黑的頭髮隨意地披散在肩上,若是在市井中見到會覺得他稍顯張狂,而此時,落陽下的宮幃之中相見卻是那麼和協,那麼的相得益章。
小太監回望了我一眼,見我沒有發威便感激流涕地謝過這男人後風一般地消失了。
「在下服部幽藏,見過皇后娘娘。」
他站在我對面,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而我一時沒適應過來,也對他傻傻地弓身回禮。
抬起頭來時,但見他嘴角噙起的一抹微笑。
「呃,你是碧落人?」
我想是我剛才那個樣子不太合禮術,把他逗樂了吧。收拾好情緒,我警惕地一邊問他一邊隨他往裡走著。
「我是碧落人,來東華學習音律和佛經的。」他倒是一點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哦。」我似有似無地答了一句。
「今晚是王爺讓我來為大家表演助興的,娘娘。」
儘管我沒有再問,可他還是將我心中的疑慮都回答了出來。我開始以為這人是不是會讀心術什麼的,就像剛才一樣,他能明白我想要小太監換什麼樣子的地毯和綵帶,也能像現在這樣一目瞭然我的想法。呵,這個碧落國好像真的不是我想像中那樣簡單啊。
「那個,服部……」
「叫我幽藏就是了,娘娘。」他禮貌地在一旁欠了欠身,完全掩蓋了我沒記住他名字的失禮行為。
「好,幽藏。」我也爽快地笑了笑:「你知道今天晚上都會來什麼人嗎?」
「主賓是太后,當然還有各宮娘娘和各地藩王們。」
「看來裕王做事真的很細心啊。」我不由地自歎道。
「嗯,能跟裕王這樣的人相識成為朋友是在下的榮幸。」
我回望,只覺一種奇妙的笑容掠過服部幽藏那張清俊的臉。我也沒有多說跟著他來到一排玉石磬前面駐下了腳。
服部幽藏伸出白晰的食指輕扣磬面,隨際便發出一陣清脆乾淨的聲音,悠悠揚揚,不絕於耳。
「娘娘也懂音律?」服部幽藏側頭看著我。
「我?哪懂這麼高雅的東西?」我嘻嘻一笑,轉身欲離去。
剛跨出不遠,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丁丁咚咚的聲音。那聲音根鋼琴有些相似,缺少了鋼琴音色的華麗、和弦的和諧,但是卻具有著渾厚、大器之美。每一個音符都傳遞著遠古的神秘,透漏著亙古的永恆。我聽呆了,腳下像著了魔般向那天籟之聲走去。
「還說你不懂音律嗎?」
樂聲嘎然而止時,我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服部幽藏,那玩味的笑容。
「呵呵,本宮只是覺得好聽罷了。」
「哦?能觸及心靈的聲音只是好聽而已?」服部幽藏放下手上的樂錘,指著我們面前往來穿梭的宮人道:「看看,這裡還有誰因為一段好聽的音樂而駐足的?」
我有些莫名地看著他。
「娘娘,把你的手給我。」
風,又是這惱人的風,捲起他如絲的細發拋向我面前,妖嬈著將我纏住,無法掙脫,一步步靠近他的身邊。
手裡的冰涼被他的的熱情所融化,飛舞的樂捶在晚霞掩映的天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音符像精靈般從玉磬裡跳躍出來,嘻笑著,歡悅著飛往這座沉悶宮殿的個個角落。
一時間,我的腳步飛舞,帶動著裙裾陣陣旋轉,頭頂,身邊飛揚著粉白的花瓣,一身白衣勝雪的我雀躍在玉磬之間。來往於闔閭宮的其他人聞聲而來立在廊邊,樹下聆聽這天籟之音,正在打掃的宮人們也放下工具呆呆的望著如舞之精靈般的身影。
此時,彷彿時間靜止,蒼穹之上久久迴盪著那迫人心弦的旋律。
結束了!我緩緩放下手中的樂錘,這才發現滿是人們驚訝而崇敬的目光。服部幽藏環住我的身體,緊閉雙眼,渾身顫抖。
祁月天和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的薩木昆與秀北和南星兩位曾經的藩王,全都目瞪口呆,驚詫莫名。
天啊,我怎麼看到了那麼多的癡傻表情!
臉色酡紅的我,小心翼翼地離開服部幽藏的懷抱,慢慢移向樸秀北兩兄弟面前。
「那個,皇后娘娘,您的演奏真的很出色!」
愣了,如被人點了穴道一般愣在了眾目睽睽之下。這個時候的我哪敢有一丁點的散失啊,可是偏偏就遇上了這多事的服部幽藏。
我回頭,無力且無奈地向他笑了笑:「本宮多謝閣下傾囊相授,閣下現在請先準備一下,稍後還要為太后表演助興呢!」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憤然走到了秀北與南星面前。
「阿大阿二,我們走!」
兩人愣了愣,隨際又趕上了我的腳步。
「娘娘,您這樣氣沖沖地是要到哪裡去啊?」
在一處偏院下,秀北從身後扣住了我的肩。
「我,我,我來撒撒氣還不行嗎?」我轉過身有些羞惱地看著秀北:「那個該死的碧落人,教就教吧,還……」
「呵呵,娘娘好久不見,你變得可愛了。」宋南星靠著樹桿揶揄道。
我白了他一眼,也不想跟他多說,還是那句話,知道得越多也就越累。
「不過……」樸秀北看著我,樂融融地笑。
「不過什麼?」
「不過,剛才演奏的那首曲子我們從來沒聽幽藏先生演奏過喲。」
「啊?你們都跟這人很熟悉?」
「嗯,幽藏先生幾次到東華來都在我們藩南小住過。他精通音律與佛法,而且為人高傲,嗯,怎麼說呢,想與他交朋友是件挺難的事情。」
我望著侃侃而談的樸秀北,他對服部幽藏的敬意似乎並不亞於他對祁昊的敬意。
「沒錯啊,幽藏先生的醫術也是非常了得的。只是他平日為人低調,所以娘娘才會沒有機會注意到他罷了。」宋南星嘻嘻一笑,根本就是在說我沒心沒肺,不關心周圍事物。
不過想來也是,我到東華這麼久了,除了整日憋在這幾間宮殿裡,也就只有與祁月天出過一次宮。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我也沒有機會好好的欣賞過。哎,我啊,快被圈養成一隻溫順的小綿羊了。
曾經看過一本書,一個女人寫的吧,當時有一句話挺不明白的,不過現在我想我明白了。那句話是這樣的:愛一個人就應該因為他得到一個世界,而不是因為他失去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