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一句森嚴而慈和的佛號,在這安然而靜謐的山間,悄然響起。
嚴夕涵和墨同時轉過身,看向聲音的來源。卻是一位風仙道骨的僧人。那白眉若虛,慈和寶剎的模樣,讓嚴夕涵想到了他的身份。華國寺的主持大師————慧德。
「阿彌陀佛,想必這兩位就是嚴施主和墨施主了。」
「主持大師,不知老先生為何沒有來?」嚴夕涵有些焦急地問道。
「嚴施主,可否願意與老衲談上一談。」慧德慈和地看著嚴夕涵:「至於墨施主就請在此稍等片刻,那位老先生即可就來。」
墨點點頭,對著嚴夕涵說道:「涵兒,就讓我在這裡等老先生吧。」
「好,自己小心。」相對於見老先生,嚴夕涵更想知道解咒的辦法。因此,對於慧德的提議,她是求之不得的。
「嚴施主就隨老衲來。」慧德緩步穿過倒垂的紫籐花,暗黃的僧衣隨風揚起,在這寂靜的夜裡,有了些飄渺的意味。
嚴夕涵對墨微笑點頭後,跟著慧德的身後,慢慢地朝白天待過的那個小亭子走去。許是入夜的關係,這平凡的亭子在染上了月華之後,竟也有了幾分飄然脫俗的意境。
「嚴施主坐吧。」慧德指著他對面的石凳,說道。
嚴夕涵依言坐下,她並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紫籐花,以及那抹若隱若現的白色身影。
「果然是天定的緣分吶!」慧德微笑著看著嚴夕涵:「嚴施主可是明白何謂緣?」
「夕涵並不懂何謂緣。想必,能和墨相遇,這便是緣了。」若不是緣,我又怎會穿越千年,來到這裡尋你呢?
「前世緣今生續,輪迴千年,為的也是一個緣字。」
慧德緩緩道來的話裡,隱約地,帶著一絲神秘的味道。嚴夕涵皺了一下眉頭,她總覺得自己穿越千年的事情,慧德是知情的。只是,為什麼他要單獨找自己呢?
像是看破了嚴夕涵的心思與疑惑,慧德微笑著轉動手心裡的佛珠。「嚴施主不必思索,老衲的話,只是隨意說說罷了。之所以為找你,全是因為你手上的銀鐲。」
「你是說這個?」嚴夕涵將衣袖掀起,銀色的鐲子在月華下泛著清冷的光芒,那鐲上的暗紅刻文,像是變活了一般,緩緩地流動著。
「阿彌陀佛!」慧德閉上眼,念了一句佛號。「此物雖說是帶有靈氣,但它蘊含的怨氣,卻也是深厚的。」
「怨氣?」嚴夕涵下意識地伸手拂過那暗紅的刻文,一股溫暖的氣息從她的指尖滑過。
難道,這和墨告訴自己的故事有關嗎?這個鐲子的怨氣……
「嚴施主不必擔憂,你是它所選中的主人。也是命定的主人,所以無需擔憂它會有什麼害處。再則,嚴施主帶著它,可以避毒防身,也可增進功力。」
嚴夕涵點點頭,將翻開的衣袖蓋回在鐲子上。「那它可以解咒嗎?」終於,她問出了最為想問、也最為擔憂的一個問題。
「是墨施主身上的咒麼?」
「嗯!能不能解開?」嚴夕涵緊緊地握著手,揪心地問道。
「自然是可以的,只不過……」轉動的佛珠停頓了一下後,又緩緩地動了起來。慧德的目光看向嚴夕涵,那慈眉善目的眼裡隱隱地透著些憐惜。
「大師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好,那老衲就直說了。墨施主中的寒毒咒。此咒會冰封住人體的心脈,且這種寒冷會侵蝕骨骼,一旦發作,遍體冰寒,輕則昏迷,重則死亡。而這寒咒還有一個特點,便是寒氣會逐年遞加。剛才我看到墨施主的眉心隱隱地結著一塊冰稜。想來,他中這個咒,應該有些年了。」
墨……
嚴夕涵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她看向墨所在的方向,清冷的眸裡一片的疼惜。「他從小,就中了咒。」
「這便是了,想必有高人利用藥物將他的咒毒所壓制住。否則,以這種冰寒之氣,怕是活不過弱冠之年。」慧德頓了頓,思索了片刻之後,對嚴夕涵說道:「這解咒還需你手裡的這個鐲子,以汝氣血,解其寒氣。」
「以汝氣血,解其寒氣。」嚴夕涵喃喃地念了一遍後,不甚肯定地問道:「是用我的血嗎?」
「不錯,將你的血滴入手鐲之中,會激起鐲子本身的靈氣。晝時,你再以你的內力,灌輸在鐲子裡,以此吸出墨施主的體內聚集的寒氣。」
「只需這樣就可以了嗎?」
慧德搖搖頭,說道:「凡事有得必有失。解咒後,你身上的武功怕是要消失殆盡,而這個鐲子就會破碎。而你也就……」
慧德沒有再說下去,但他睿智的眸光卻說明了一切。嚴夕涵微微一笑,淡然地說道:「回不去了是嗎?只是,大師,既然我的緣在這裡,我又何須回去呢?」至於武功,有則可,無也罷!有什麼比墨的命更加的重要呢?
「看來施主的心裡已經有了決定。但老衲還有一言,忘施主能仔細地聽明白。」
「大師請說。」
「解咒需在月圓之夜,且不能被任何人所打擾。以老衲之見,此月十五乃是最好的解咒時機。希望嚴施主莫要錯過了這個機會。」
嚴夕涵點點頭,感激地說道:「夕涵謝過大師的指點。」
「無妨,老衲其實也是有一事想請求嚴夕涵。」慧德停下手裡轉動的佛珠,語氣變得嚴謹起來。
「大師有何事,但說無妨,夕涵能做到的,定會全力去做。」
「今日本寺來了一位貴客,他告訴老衲一件事情,是關於嚴施主的。」慧德看著遠處連成一片的山輪,眼神變得精厲:「也是關乎這錦繡江山的。」
關於我……
關乎錦繡江山……
難道,是朔衍嗎?
「大師,難道是……」
「不錯,他想立你為後。」慧德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嚴夕涵的神情一緊。
她沒想到朔衍會將此事告訴慧德,看來,這華國寺與皇室之間,卻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了。
「大師可放心,夕涵的心裡早就有了決定。但等到解咒之時,便是我嚴夕涵離開之日。」嚴夕涵站起身,對著千萬星辰,許下了自己的承諾。
慧德含笑地點了點頭,微垂的目光投向亭子不遠處的一個角落。那裡,站在一抹黯然的身影,濃重的夜色將他籠罩在其中。使人看的不甚清楚,唯有那雙清亮的眸子裡,佈滿了沉重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