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一陣一陣的襲擊而來,這突如其來的訊息讓她幾乎站不住腳跟。她僵硬地轉過身,看著墨。同樣的蒼白與憂傷出現在墨俊美的臉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嚴夕涵閉上了眼。「我不願意。」她輕輕地說道。山風呼呼地吹著,將她的語音吹亂,變得支離破碎。
許久,嚴夕涵睜開眼,清冷的眸子裡一片的平靜。「我不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換墨的命。」她看著紅衣男子,堅定地重複了一遍。
紅衣男子微微一怔,隨即有些不屑地哼了一聲。「原來也不過如此而已,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我會一命換一命麼?」幾乎是輕笑著,嚴夕涵反問道。
紅衣男子沉默地看著她,嚴夕涵的異常反應讓他有些捉摸不透。
「涵兒,我不允許,也不希望你這麼做的。」墨輕輕地說道。他的臉上雖然依舊帶著哀傷,但也閃爍著一絲笑意。他只希望嚴夕涵能夠好好的活著,只要好好活著就好。其他的,什麼也不重要。
「墨……」嚴夕涵溫和地笑著,她握住墨的手,淡淡地說道:「如果,解咒必須是以我的命來換,那我一定不換。因為我知道,這樣得到生命的你,一定生不如死。」輕歎一口氣,嚴夕涵的手,撫上墨俊美的臉上。深深的眷戀,在她的眸子裡湧現。
「我不願看到你的悲傷,也不願你生活在痛苦之中。如果可以,就讓我們用最後的一段時間,好好地看著彼此。永遠的記住對方的一切。」輕輕地靠在墨的懷裡,嚴夕涵說的一臉的憂傷。「這樣,即便是失去了你,我也能好好地活著。每一天,每一分鐘,都笑著活著。」
「涵兒……」墨梗咽地摟住嚴夕涵,清亮晶瑩的眼淚自他的眼裡湧出,劃過他俊美蒼白的臉,落在了嚴夕涵的發間。
紅衣男子震驚地看著面前相擁的兩個人,他突然悲哀地發現,自己的存在是多餘的。那種淡然卻深刻的感情,是他所不明白的。
嚴夕涵……
心痛般地喚出這個令他沉迷不已的名字。有些倉皇的,他連退了幾步。面具下的臉,蒼涼地浮現出一抹笑意。
「果然,你選擇的還是他。」輕柔的嗓音,呢喃般地吐出了語句:「那麼,我祝福你們倆,白頭到老。」是諷刺又是真心,他道出了祝福。
嚴夕涵從墨的懷裡抬起頭,「謝謝!」她微笑著說道。那帶著淚痕的笑容,卻出乎意料的燦爛明媚。
紅衣男子怔怔地看著她唇邊的笑容,心裡蒼涼一點一點的擴散。略顯刺骨的山風吹動著他的長髮,伴隨著翻騰的紅衣,呈現出一種妖異的美感。輕輕地搖了搖頭,一抹璀璨的光芒自他的耳邊閃爍。
嚴夕涵疑惑地看向他的左耳,那抹淡藍冷冽的光芒,讓她停住了視線。
是一枚耳釘!
一枚寶石藍的耳釘!
隨著她的目光,墨也看向了紅衣男子的左耳,幾乎下意思的,他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右耳。觸摸到一片柔軟的耳垂時,墨的眼神一暗。「你也該回去了。」他對著紅衣男子淡淡地說道。語氣裡暗藏著一絲關切。
「也是……」紅衣男子的目光黯然地盯著墨和嚴夕涵。「解咒的方法,我知道的並不多。只是和這鐲子是脫不了關係的。至於,會不會出現生命危險,這也說不定。也許會,也許不會。端看天意吧。」
他突然把這些話說出來,這樣嚴夕涵和墨具是一驚。
「何必如此驚訝!」他淡笑著眺望遠方的山巒,語氣溫和清潤。「華國寺的主持大師,他應該知道解咒的方法。如果,他肯告訴你,或許……」溫潤的目光落在了墨的身上,帶著一絲憐惜與難過。
「墨,你該知道的,我……」歎了一口氣,他轉身飄然而去。亮麗的紅衣如同一道華麗的光影,閃過了濃重的黑夜。
嚴夕涵盯著那抹消失的背影,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大。紅衣男子最後的那抹目光,以及那溫和的語音。都讓她不由地想起了一個人。
難道這暗夜宮宮主,竟會是……
「涵兒,不要去想他是誰。」墨突然開口說道。他看著前方隱約的山巒,目光清幽而悠長。「他,其實也是一個很寂寞的人。」
嚴夕涵的眉頭皺了皺,她知道墨和這個紅衣男子的關係非同一般。想了許久,她還是開口問道:「墨,你和他……」
「我們算是兄弟。」墨瞭然地回答道:「雖然,我和他並非是親兄弟,但那份感情卻還是在的。只是,我和他,相隔了很多的難以跨越的距離。」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墨的語氣變得黯然。
嚴夕涵微微一笑:「我覺得他之所以會來華國寺,應該是為了找主持大師詢問解咒的事情。若不是,他又何須跑那麼遠的路,來著華國寺呢。」
「也許吧。」墨看向紅衣男子消失的方向,眼神有些複雜而難過。
「墨,那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被人下咒的原因嗎?我聽林子檸說,下咒是會反撲的。所以,一般的人,沒有深仇大恨是不會用這個方法的。而且,你的咒似乎也有些怪異。你的眉心處……」
嚴夕涵伸手按住墨的眉心,感受到一股透體的冰寒從她的指尖傳入心間。那寒冷的氣息讓嚴夕涵的身子不由的一怔。
怪不得,墨的身子總是那麼的寒冷。
「你一定很難受吧。這麼寒冷……」
「已經習慣了。」墨淺笑地握住嚴夕涵的手:「咒是我母親下的。當年她懷我的時候,被人下了一種很厲害的毒。所以,不僅僅是她,便是我也深重劇毒。為了護住我的心脈,她只能為我下了咒。」他淡淡地說著自己的遭遇,彷彿,這一切都只是一些很平凡的,很普通的事情。
嚴夕涵聽了,鼻子不由地一酸。「怎麼會有人這麼的狠心,就連一個小小的嬰兒也不放過。」
「她們想害的就是我。說起來,母親才是無辜的。」墨落寞地垂下眼簾,淡淡的憂傷籠罩在他的身上。「如果,不是我,或許母親她也不會……」
「才不是呢!」嚴夕涵皺著眉打斷了他的話:「你覺得,你母親會不知道懷你,會有危險嗎?我想她一定很想看到你出世的樣子。否則,她也就不會冒著生命危險而生下你。墨,這天下所有的母親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為此,即便是付出多大的代價,也都是在所不惜的。」
驀然的,嚴夕涵想起了自己親生父母。雖然,到最後他們已自殺的方式遠離的自己,但曾經,他們是那樣的疼愛著自己。
「涵兒,是否也想起了自己的母親?」見嚴夕涵突然變得憂傷的神情,墨猜測道。
「是啊,雖然他們離開我已經四年多了,但我卻還有很想他們。」下意識的,嚴夕涵說出了自己的親生父母。
但墨卻並沒有發覺什麼。畢竟,嚴夕涵名義的上的母親,嚴府的三夫人,的確是在四年前過身的。再則,以墨的淡然性子,他也並不清楚嚴府的一些事情。
「我也很想母親,雖然,我並沒有見過她。」
「沒有見過?難道……」
「是啊,當年她才剛生下我,又中了劇毒,本就是自身難保的。可她為了救我,硬是拼著命,為我下了一道咒,以此來護住我的心脈。」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後,墨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繼續說下去。「後來,她派人把我送到神閻谷,請求谷主為我解開身上的毒。」
「那你的毒解開了嗎?」
「自然是解開了。可是這咒……師父翻查了許多的醫術,終於查出利用灼冰血鐲能夠解開我的咒,所以,我也就出了谷,尋找這個鐲子。」
嚴夕涵用力地摀住墨的冰冷的手,試圖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他:「沒關係的,你的咒一定會解開的。只是,這咒也真是討厭,你看,你的手都是冰冰的。」
墨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安慰著說道:「其實,我也該感謝這個咒的,若不是他,我可能就無法活到現在了。自然的,也就見不到我的涵兒了。」
「那倒也是!」嚴夕涵笑了起來。既然,中咒已成事實。那麼,與其悲傷的糾結,倒不如笑著面對。「不過,墨,那日你會出現在靜瀾齋,是不是已經查出這個鐲子是在我手上?」
「不是的!」墨搖了搖頭,「那日我被一群人追殺,無意間躲到了嚴府。後來在準備離開的時候,看到了飛揚的蒲公英,一時好奇,就走到了你的靜瀾齋。」
「追殺?」嚴夕涵的注意力都被這倆個字給吸引住:「難道是暗夜宮的人?」
墨微微一怔,隨即,又笑了。「是暗夜宮的人,但卻不是他。」
他的話雖然說得模糊,但嚴夕涵卻聽明白了。她揚起了,看著那片淡青色的天空。尚未完全變黑的空間,零星點綴著幾顆細小的星星,泛著清亮卻溫和的光芒。
「阿彌陀佛!」一句森嚴而慈和的佛號,在這安然而靜謐的山間,悄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