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衍,你愛上她了。」卓文昊似歎息又似預言一般地說道。他的目光看著面前的酒杯,變得悠遠而深沉。這一刻,他那雙朦朧而令人心醉的桃花眼裡,似乎蒙上了一些莫名的霧氣。
愛上……她……
朔衍的腦子裡,慢慢地浮現出幾個字,然後,這些字體慢慢地又幻化成了嚴夕涵纖細的身影。那日在原府,他本是閒著無事才去一趟的。倒也不是為了選妃,只是單純的想去見見原夫人而已。畢竟,她是他的姑姑。而在年幼失母時,給予他最多關懷的便是這個已經出嫁了的姑姑,原夫人。
卻不料,在院子裡閒逛的時候,竟然聽到了有人在解釋倒掛金鐘。他一時好奇便停留了下來。後來又聽到她說出那丫鬟問的花名。六月雪,這本不多見的花名,讓他忍不住出聲,走了出去。
初次見面,她一襲粉衣,顯得溫柔淑雅,眉宇間的淡淡疏離卻又讓她多了幾分飄然韻味。在見到自己的時候,她並沒有慌張,反而淺笑著回答了自己的問題。而,當自己說出不可能看到六月雪,惹得那丫鬟傷心時。她淡淡的怒氣卻激起了他的好奇心。雖然,她隱藏的很好。可終究還是被自己所識破。
想來,在那日,自己對她便上了心吧。因著她的淡然、疏離、與那淺淺的笑容。
暗歎一口氣,朔衍努力地將腦子關於嚴夕涵的畫面給刪除掉。他沉悶地倒著酒,然後一仰而盡,再倒,再喝。
一連三杯後,他卻依舊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一杯接著一杯的倒,一杯接著一杯的飲。那樣子,似乎,不把自己給灌醉,便不會停下一般。
卓文昊搖搖頭,再也看不下去了。於是,按住了他的手。「你這是幹什麼?我從來不知道,你朔衍居然也會有這樣消沉的時候。難道,你不敢承認自己愛上一個女人嗎?哼,我倒還不知道,你居然也是這麼膽小的一個人。」
「文昊,你不知道的……你又如何會明白我的處境……不允許我……」
「我怎麼會不明白!」卓文昊激動地打斷了他的話,「當年,我與你一樣,失去了自己的母親。當年,我與你一樣,被迫認賊作母。難道,我就不恨麼?難道,我就不想一刀解決了她麼?是誰說的,殺一個人太容易了,這樣讓她們死去太便宜了。是誰說的,總有一天,會親手以她們的鮮血來慰藉我們的親人!」
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卓文昊有些無力地閉上眼。腦子裡出現了多年前,他與朔衍發下誓言的那一刻。那時的他們,滿腔的仇恨。是的,恨,之所以會活著。就是因為恨。那刻骨的恨意,若不能以仇人的血來奠基,是無論如何也得不到宣洩的。
「……對不起……」朔衍神色蒼白地看著卓文昊,幽暗的眸裡儘是沉沉的傷痛。記憶裡最為生疼的畫面,最無法承受的傷痛,在此刻一點一滴地,清晰無比在他的腦裡盤膝。一幕一幕的,血腥的,慘然的畫面,在這一刻,全部都湧現在他的面前。
卓文昊睜開眼,看到朔衍蒼白的臉色,他的神情一頓,隨即苦笑著說道。「是我太激動了。你的處境比我難多了。」
「難麼?比起以前,算是好多了。」朔衍自嘲地搖搖頭,眼神滿是苦澀。誰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帝皇,也會有如此無奈的時候。誰又能想到,這帝皇面對的是,一班如狼似虎般緊盯著龍椅的大臣。
卓文昊點點頭,雙手無意思地敲打著桌面。許久,他才很是困惑地看著朔衍。「我始終不明白,他的立場,究竟是如何的。當年,支持他的聲浪是那麼的強烈。可他為什麼會甘願放棄皇位呢?」
「你是說……玉舒?」朔衍的語氣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不錯,對他,我始終都看不透。」
朔衍眉頭緊緊地皺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轉移了話題。「你不是在查嗎?難道,到現在,你還是沒查到什麼嗎?」
「這倒不是,我一個朋友也在查他。你知道的,我的身份實在不適合明目張膽的去查一些事情。所以,我便委託了他幫我。」
「你朋友?」
「這你放心,他為人很可靠。何況,他本來就在查這些事情。只是,到目前為止也沒有什麼進展。不過,前段時間,我接到他的飛鴿傳書。說是有些眉目了,但不知道為何,他一直都沒有回來。這倒讓我覺得奇怪了。」卓文昊說道最後的時候,神色變得擔憂起來。由此可見,他對這個朋友,還是相當的重視的。
朔衍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朋友叫什麼?」
「林子檸。」
「林子檸?」朔衍心裡一驚,他沒想到,卓文昊所說的朋友居然是他。林子檸,倒真是巧得很吶。
「怎麼,你認識?」
朔衍笑了笑:「若我猜的沒錯的話。這個林子檸現在應該是在嚴府。而嚴夕涵之所以會去黑耀林,為的就是解了他的毒。」
「居然這麼巧。」卓文昊先是驚訝,接著,又有些擔憂地問道。「那他的毒解了沒有?」
「應該是解了的。否則,嚴夕涵又怎麼會出門呢?」
「這倒也是。」卓文昊點點頭。心裡想著該如何去見林子檸一面,如此,即可放心心中的擔憂。也可問清他調查的結果。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去找他呢?難道,直接去嚴府麼?
朔衍則是一邊喝著酒,一邊想著那個與嚴夕涵一起的白衣男子究竟是誰。由於街上的人太多了,他並沒有看的很清楚。
白衣男子……
難道是……那個與嚴夕涵一同出城的白衣男子……就是他?
神色一緊,正準備問卓文昊時,門口卻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兩人具是一驚。相視一眼後,便都轉頭看向了緊閉的房門口。門『吱呀』一聲被打了開,一雙淡黃色的繡花鞋,出現了朔衍與卓文昊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