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們誓死追隨宮主!」刑天忽然驚恐而激動的跪下,連忙表明了自己的忠誠,「現如今,宮主已是武林盟主,盟主只要一聲令下,武林中大大小小的英雄,豈有不服從之理?宮主奪得這大昭的天下,已是指日可待了!」
「說的好!好!哈哈哈哈哈......」被我稱作父親的男人,忽而轉身,眼緊緊的盯著我隱身的這塊假山的方向,仰天大笑。
我心裡一陣寒涼,唯恐他發現了我,便微微挪動腳步向假山裡靠去,所幸的是,刑天的聲音再度響起,他也收回了目光,「宮主,屬下......屬下只是不解,當初宮主明明可以救下申大俠的,為何宮主您......」
被稱作宮主的人,在聽了刑天的這個問題之後,傲然得意的面色,突然變得冷硬無比, 「你可知,那柳愛晚最大的致命弱點是什麼?」
刑天小心的抬起眼,想了一會兒,才道,「屬下愚笨,請宮主明示!」
東方彥俊的聲音低低沉沉,又似是含了一絲絲的不忍和不捨,「是人都會有弱點,只要抓住了這個人的弱點,就必為我所用!而那柳愛晚的致命弱點便在於她太愛憎分明, 也就是她太重情意!我的本意原是借由申子君的死,讓她對皇帝老兒恨之入骨,也好讓她開口答應我日後提出的要求,卻未料,涗兒......竟那麼傻......唉!」
「宮主請節哀!若是涗兒小姐泉下有知,她必不會怪您!」
刑天的話,似乎讓東方彥俊有些了寬慰,「說的是,老夫謀劃了這麼些年的大業,數十載的算計,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等的就是一舉奪得這天下,神衛一族一滅,皇帝的翅膀可就折斷了,我們要成功舉事,更是易如反掌......縱然老夫,年老失女,也未嘗不可......」他們兩人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了月色下,聲音也漸漸的聽不清晰了。
我依舊維持著方才隱於假山後的那個姿勢,一動未動。
那些含糊不清的真相在我腦海裡推推擠擠,我咬緊下唇,知道現下自己首先應該離開這裡,輕巧挪身,還未邁出一步,一顆小石子就冷不防的破空而來,不偏不倚的,正好擊中了我的穴道,右肩一麻,我整個人都不能動彈分毫。
月色下,滿身肅殺冷冽之氣的東方彥俊立在我的前面,只勾眼看著我,並不言語。
最初的害怕慢慢的轉為了平靜,今夜,我已是無法脫身了,那麼,不如勇敢的面對他好了,至少,可以問得一些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聽了這麼多,也該夠了吧?」他已經不是平日裡那一幅慈父的模樣,眼裡的殺氣波動的如最洶湧的潮,見我不言語一聲,他的肅殺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些強迫的意味,「說!你聽到了多少?」
微吸一口氣,不斷用指甲狠狠的刺手心,直到有溫熱的液體滾出,我才戰戰兢兢的出口,「全......部!」
他盯我一會兒,眸光如鷹一樣的銳利,「你倒是誠實,不過,卻是可惜了,這麼個懂事的女娃兒,如今,也不得不死了!」
手心的血液越聚越多,見他如此說,我藉故發聲,「等等......我自知今夜難逃一死,只是......只是,還有些疑問想要問清楚......就看在我們同簷數十年的份上......告訴......我吧......」
並不連貫卻仍是勉力出口的語氣,就如同是惶恐到了極致卻還在強撐著一樣,我重重的跌倒在地上,手在挨地的那一瞬,便輕輕的開始勾畫著圖案。
他饒有興趣的看著我,臉上帶了幾分暗自的得意和懶洋洋的神色,見我臉上害怕的淚水不斷,很有些譏諷的味道,半晌才轉過身,冷冷的吐出一個字,「說!」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問第一個問題,「你既是東方府的傳人,為何又要組建冥行宮以謀取天下?」
「傳人?哈哈哈哈......你可知,真正的東方彥俊,其實早在二十幾年前就已經死了,當年,老夫是東方府的僕人,因為聰明伶俐破例被東方彥俊帶在身邊伺候他,相處了幾年後,他的喜好,脾性我都摸得一清二楚,便尋了個機會將他殺害,自己再易容取而代之,這麼多年過去了,連老夫都快忘記自己究竟長的是什麼樣子了......」
他的聲音裡,有了些感慨,趁他沉靜時,我加快了畫圖的速度,嘴裡自是十分配合的問道,「那.....你又是誰?」
他低下頭,看著我,鬼魅的笑,「告訴你也無妨,老夫乃是顏井族人的後代,身負族滅之仇,組建冥行宮自是為了奪這天下而已!」
我的心一顛,死死的咬著牙,迫使自己不再顫抖,接著問,「那.....晨曦他......他是不是東方......」
他將手一揮,語氣清冷的開口打斷我,「曦兒是老夫的親生兒子,當年,老夫用了狸貓換太子的計謀,調包了曦兒和東方彥俊的兒子,而旭兒和涗兒卻是老夫和東方彥俊的原配夫人——雲柳所生,那雲柳一開始自是不可能發覺老夫不是他的夫君,可惜......你們女人的好奇心就是太強,她也跟你一樣,無意間偷聽到了老夫的秘密,還不知死活的派人送信給她的義兄——郭一鳴,哼,她哪裡知道,郭家莊的莊主也早被老夫的人假替了......即使她是旭兒和涗兒的母親,老夫也留她不得......因為只有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人......」
我的眼眸沒有再避閃他的眼睛,我盯著他,一字一字的問道,「所以,你親手殺了她——你孩子的娘親——跟你同床共枕了幾年的女人!」
他的聲音冷冷的傳來,「不錯,老夫用最迅速的手法,結了她的命,你放心,我也會用相同的手段送你上黃泉的,不會很痛,你只要輕輕閉上眼睛,就可以解脫了!」
我渾身冰冷,勉強開口,只為拖延時間,「慢著......我想知道,東方家真正的傳人是不是,司馬傲天?」
他轉眸不再看我,側臉冷峻如冰刀,「不錯,他才是東方彥俊的兒子,不過老夫將自己的血輸了一點在他體內,所以他的眼瞳才會是藍色,也因此他對自己的顏井族人身份絲毫沒有懷疑過......真是可惜,你問了這麼多,卻沒有問我最想告訴你的一些真相......」
我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心裡的某種猜測慢慢成型,早該想到的,能滅了柳家,楚家和寧家的人,也只有我們三家如此信任的東方家了,我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的喪心病狂......
他的眼中漸染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色彩,慢慢開口,「十二年前,老夫初創冥行宮時,兵器裝備和財源奇缺,只好派人找上武器製造大家,也就是你的父親商量合作事宜,豈料,他竟一口回絕了冥行宮的請求,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夫也只得不顧情誼,對他下狠手......」
他咬著牙,彷彿真的還是在恨著一般,「一次,他重傷後,我借替他療傷之際,將自己的血輸了進去,又誘他服下蘭玨草,你父親誤以為自己是顏井族的後代,便夜刺當今聖上,結果行動失敗了,為了不連累楚家上百的人口,他只好將自己的行徑告訴了柳子虛和寧哂,並將你楚家的兵器譜交給了他們二人保管,最終選擇了命喪於他的兄弟之手......」
雖然極力克制自己不要顫抖,可我的肩和腿都抖得那麼厲害......
「而你父親一死,其他兩家於我已不足為懼,接著,我便派冥行宮死士夜抄柳家和寧家,搶走兵器譜......也真是可笑,他二人到死都以為是對方所為,也因此,你們三姐妹才會上演這麼多的愛恨糾葛......十年前,在收留你們三人之時,我就對你們下了慢性的燕霧毒,收留你們,只是為了為自己博得好名聲而已,我豈有不知斬草不除根的道理?......後來見曦兒那般鍾情於你,又念你是個弱女子,我便悄悄的替你解了,只是,你還是難逃一死......」
我看著他朝我走近,心一點一點的寒了下來,剎那之間,只覺得濃濃的疲倦滲入五臟六腑,畫完暗號圖的最後一畫,我倏然抬頭看天,一顆星,正好劃過天際,光芒轉瞬即逝。
人說,星殞,人亡。
那麼,我適才看到的那顆星,是不是就是屬於我自己的那一顆?
曦哥哥,曾經承諾過的一生之約,只怕,我做不到了,你會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嗎?知道了我是你的父親所殺,你又會怎麼樣呢?
愛晚,你知不知道,我們之間糾纏了這麼多年的仇恨,都是他一手的策劃啊......
平靜的任他的手掌覆上我的百靈,天沖兩個要穴,內力翻湧,掙斷了我的經脈,催生了我體內穿心散的毒性,直至,毒發,身亡。
睜眼看著他,我笑的異常詭異,卻只來得及說出,「你......」
他輕蔑的看著我,起身,冷冷的開口,「你的話太多了!」
他不知,我要說的是:百密一疏,你,終究不是愛晚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