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禍害了誰 相認,離別的苦 第十四章  楚依言番外(一)
    夜黑,月冷,風清。月,是殘月,風,是寒風。

    穿心散在體內熊熊的燃燒著,一陣要命的,噬骨的疼痛往我的筋骨深處滲入,雖早已料到服下穿心散所要經受的痛苦是生不如死的,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般的痛:如刀絞,如蟻噬,如劍穿,如箭撕......

    我蹲在假山旁,竭力讓自己的身體不因疼痛而倒下,竭力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如果,如果我現在所遭受的痛苦就是愛晚曾經遭受過的話,我心甘情願去承受;如果,如果我痛苦,我生不如死,是愛晚想要看到的話,我也情甘心願;如果,如果這樣可以還我欠她的債的話,可以減少一點我曾經造下的孽的話,我也情願心甘......

    滿面冷風中,滿身疼痛中,我強迫自己一遍遍的誦記著以前讀過的史書古籍,一遍遍的回想自己曾經經歷過的每一個生活片段。

    八歲以前的記憶是美好的,幸福的。

    八歲,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夜,父親的屍體被寧叔和柳叔送回,父親,我那如大山一般屹立不倒的爹爹,他的胸口被開了一個口大的血洞,鮮血湧動到他的週身上下,那般艷紅。

    母親的眼裡全是恨意,她忍著淚,緊緊的鉗住我稚嫩的肩膀,迫我在父親的屍體前面立下重誓:此生,我要親手殺了寧家和柳家的人。

    縱然,我與柳愛晚,寧沁怡的情誼再深厚,也終是敵不了我的殺父之仇。

    卻不料,災難再次降臨。

    第二晚,一個淅淅瀝瀝冷雨敲風的夜,一個雷聲轟鳴大雨傾盆的夜,一群黑衣人殺進了楚府,他們攜著滿身的殺氣,刀舉,下落,地上滾落了數十個頭顱,得知我家遭逢巨變的東方晨曦適時趕了過來,他護著已經木然如雕塑的我,從血海中殺出了一條生路,然後,他直視著我的眼,對我一字一句的說:言妹妹,以後,你還有我,我會給你一片潔淨的天空。

    我撲進他的懷裡,撕心裂肺的哭。

    後來,在東方府,我見到了滿身亦是鮮血的愛晚,才知,寧叔和柳叔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竟反目成仇了。

    初見愛晚和沁怡,我的目光裡是滿滿的仇恨和殺意,雖然年幼如我,卻有些明白,寧叔和柳叔殺爹爹或許有著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但潛意識裡,我認為只要爹爹不死,一切的災難就不會發生。

    我不知道,愛晚是不是與我一樣,帶笑的眼睛深處總是閃著寒光?是不是也如我一樣,平靜的外表下總是有顆時欲復仇的心?

    四載的童年時光,彈指而過。

    暗夜,低沉。

    這一晚,我親手殺了沁怡,她到死都睜著大眼,不敢置信我會對她出手。

    我原以為,復仇成功的我會被喜悅淹沒,那壓在胸口的萬斤巨石也會輕鬆的放下,但,在我看見愛晚對著沁怡屍體默默的流淚時,我卻忽然明白:我殺的,乃至我要陷害的,是陪了我四年的姐妹啊!

    那些笑語歡快,那些無忌的童言,那些真實而快樂的過去,那些搗鼓的調皮,都悄悄的在我心中生根發芽,都已經漸漸的重過了我心內的仇恨啊......

    當愛晚淒迷的點頭承認沁怡是她所殺時,我忽然渾身發寒,一種直滲心底的悔恨差點讓我站立不穩。

    醒來後,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躲閃,在我帶淚的逼問下,晨曦才咬著牙對我說:愛晚殺了沁怡,自盡於了斷崖,晨涗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搬離了東方府。

    又是八年,我孤獨寂寞的生活了八年,雖然寂寞,但我一直在堅持,只因,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響著:我還能再見到愛晚,那個總是喜歡大哭大笑,毫不循規蹈矩,調皮搗蛋的快樂女孩兒。

    再後來,我真的再次見到了她,可我們之間有了一層誰也無法捅破的隔膜,它將我們的姐妹情悄悄的隔開至兩個彼端。

    她的素顏出落的更加小巧精緻,尤其是那一雙靈動而閃著善良光芒的眼,更是讓人看一眼就會心生好感。

    直至,我看著這個向來萬事不縈於心的女子第一次莊重了面色,在祁靈山對我說出那些憎恨報復的話之後,記憶的碎片才從我腦海裡掙扎著湧了出來。

    我記起,八年前,是我,親手將劍送入了沁怡的胸膛。

    我記起,八年前,因為我,愛晚不得不選擇自盡於斷崖,背負著對我和沁怡的愧疚,以及,那沉沉的委屈,縱身一躍,獨留一抹倩影於世。

    在那時,我才知,原來,她一直都清楚,我恨她們,所以,她才會抉擇委屈自己,成全我的仇恨。

    疼痛讓我的臉色蒼白,大滴大滴的汗爭先恐後的從我鬢角滑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疼痛漸漸減輕,我終於能站起身來時,這才發現,膝蓋已經酸麻無力抬頭,殘月,已經偏西。

    這是不是說,我又熬過了一個被痛苦疊加的午夜?

    尚未來得及動動身子,卻忽然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稟告宮主,屬下刑天無能,竟讓司馬小主子逃脫了!」

    「哼,老夫在楓林裡殺他不成,派人圍剿竟也失敗......若知他有這個本事,當初我早該了斷他的命,何須得到今日被他折騰成這樣......」乍然之下,聽到這樣一個沉穩中隱含著霸氣,卻又莫名熟悉的聲音,我的心倏然收緊,抬頭望去,那人的臉正對著殘月,他的面目,清晰可見,我也不由得真真正正的心驚而遍體生寒。

    怎會料到,會是他?怎麼會是他?

    力持穩定自己的心緒,我輕挪腳步,隱身於假山之中,剛剛藏好,便聽得那位自稱刑天的人再次開口,「宮主,五老已按您的吩咐安頓好了,隨時恭候宮主的差遣!」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想老夫一身武藝,卻兩袖乾坤至今,老夫這般隱忍的人,又豈能居於人下?待到老夫奪得了這天下,必讓你們享盡榮華富貴一生,你們須記住: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個被我稱為父親的男人,猖狂的大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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