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禍害了誰 相認,離別的苦 第十六章  司馬番外
    淡淡的月色之下,似火的楓林裡,有暗香在悄悄的浮動,天邊的曙光慢慢的泛起,我知道,離別,終是來臨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漸明的天色,臉上的神色愈發焦急,咬著牙對我說:司馬神牆,你我最好的結局便是,此生,唯有相忘。

    我微微一笑,有些蒼涼的味道,她不知,我們愛上一個人或許只要一瞬的時間,可我們要忘卻一個人,卻需要一輩子的時光。

    她也不知,哪怕我與她僅僅是牽了牽手,這份情也會在我的心底留下深刻的終痕。

    她更不會知道,我與她既未相愛,何來相忘?我此生,最後悔的事便是遇見了她,認識了她,可是,遇上她,卻也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所以,她會是我這一生中最難忘卻,也不會忘卻的女人,縱然,她已經心有所屬。

    當我威脅她會強要了她的時候,她雖害怕的渾身顫抖不已,嘴角卻仍牽起一抹倔強而尖刻的微笑,對我反唇相譏:我的眼光是很高的。

    我的本意僅僅是恐嚇她一下,好讓她更加聽話而已,可是她卻讓我見識了一個女人的柔弱外表下,那顆堅強的心。

    放開她下巴的那一瞬,我知道,她的堅強,已經輕輕的在我內心深處某跟柔軟的弦上,留下了痕跡。

    當古叔告訴我,她中了世間一種罕見的奇毒,而她的時日也不過只有幾天了而已時,我的心,突然間,有了些莫名卻真實的疼痛,這種疼痛,不是丟失一顆有用棋子時的惱怒,也不是被打亂計劃的心疼,而是來自我心靈深處的一種傷痛,這種感覺讓我很無措,我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對她有這種心疼之感?

    一連幾日,我都沒有勇氣再次走進她住的那個小閣,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恨我的,在她人生的最後幾日,我卻將她囚禁在了一個陌生的環境裡,沒有親人的呵護,也沒有朋友的陪伴,她該是有些恨我的罷?

    我只一次次的徘徊在門口,或者是隱身在暗處,一些她看不到的地方,看她對瑤瑤安撫的微笑,看她對著幽藍的天空發呆,看她對著自己的身影出神,看她迎著落日,自斟自飲,卻,仍是沒有勇氣邁進她一步......

    再一次見到她,已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其實,第二擄走她,我心底的驚喜是甚於是對她的利用的,我從未想過,此生,還能再見她。

    她仍是那般善良,看到我殺死那個女人後,她全身顫抖的讓我吃驚;她也仍是那般傻得可愛,我本欲給她解藥的,她卻誤以為我要輕薄她,震天的喊聲讓我不斷皺眉......

    馬車上,她與我不小心的肌膚相親,還有她身上那淡雅的素淨清香,讓我平靜的心底湧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的暗流,我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只覺,一陣熱氣由丹田處向外延伸,如一把火,在體內焚燒,我知道,我的情慾已被挑起,有那麼一刻,我只想要了她,進而佔有她的身體。

    但,當我對上她那一雙靈動有神,清澈卻善良溫和的眼眸時,我強自按捺住了自己。

    我站在門外,一動也不能動,聽著她與瑤瑤的對話,她說:其實,我應該理解司馬神牆的冷酷,只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

    我站著,只能像一根被定了釘的木頭,瞬息不動,有種莫名的情緒在我心裡堆積,然後,在她那句話裡,轟然倒塌。她與我的交集,不過數次,可她,卻那麼輕易的就窺視到了我的內心深處,她讓我感激,也讓我更加著迷......

    空氣安靜的仿似可以看到風流瀉的痕跡。

    我抱著她的腰肢,埋首於她柔軟的胸前,心裡有個聲音在逼著自己離開,身體卻不聽話的更加貪戀這一份溫暖,我如溺水的人一般,努力掙扎,卻仍是無望。

    然後,我不意的問她:你不怕我愛上你嗎?

    她依舊是那麼不自信的回答,又或許,她早已有點清楚我懵懵的愛意,在刻意逃避也說不定。

    我劈開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淋漓的紅,我的心,再次牽扯起劇烈的疼痛,她手腕上環著兩道深深的傷口,血液從那裡像一股泉水般的湧出,滴落在地上,一滴一滴的,那慘淡的紅,一圈一圈的暈染出我眼底的傷痛。

    是不是,我,是她這一生逃不掉的劫數?不然為何,我帶給她的總是傷害,利用呢?是不是,她,也是我這一生躲不了的劫數?不然為何,我會為她痛心呢?

    當她輕描淡寫的為我分析出兩個司馬神牆時,在我胸口堆積了數十年的家族之恨給我帶來的壓抑,頭一次找到了一個噴薄的出口,我不敢置信於她對我的這般瞭解,可是,我卻不敢正視我對她的愛,因為,她的丈夫,是我的仇人,也是我必須要殺死的人,愛情和仇恨的掙扎,讓我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呼喚她的名字:慕無心,慕無心......

    不是沒有動過念頭繼續執著於仇恨,就像是,不是沒有動過念頭毀去她對那個人的刻骨記憶一樣。

    然而,我到底還是做不到,我無法忍心,傷害她一絲一毫;也無法忍受,她視我如仇敵。

    所以,我選擇了幫她,為了她,我背棄了自己信仰了十幾年的仇恨。

    卻不料,連上天也注定讓我們成為彼此的仇人,我趕去阻攔逸文世子時,他已經快馬加鞭地朝邊城進發,我向東,他向西,我們,就此錯開。

    這一路,錯開的,還有我和她之間那一點薄如蟬翼的情分。

    按冥行宮宮規,我遭受了毒蠱的噬心之苦,可即便如此,我也未曾後悔半分,直到義父對我說:天兒,你若是想保住她的命,就要盡你之力去殺那逸文世子。

    我藏在衣袖裡的手指狠狠的嵌入肉裡,面上卻微笑如舊,面對義父的威脅,我唯有咬牙笑著點頭,因為,我絲毫不懷疑他可以隨時要了她的命。

    縱然,她因此而恨我入骨,我也在所不惜,我只是,無法看到她受傷而什麼都不去做。

    夕陽,殘紅如血。

    當逸文世子被義父設計炸死於祠堂時,我只能緊緊的箍住她的腰身,別無他法。

    我看著她驀然絕望空洞下的眼神,看著她蒼白的不帶半分情感的臉頰,便知,她心內的傷痛已經超出了她所能負荷的一切。

    今日一別,再見,或許,我便是她的敵人。

    我夜夜對著殘月飲酒,醉酒,明知自己不該再去想她,明知自己該遠離她,卻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讓她侵蝕自己的心扉。

    我與她的前塵種種,都將終結在這如火的楓林裡。

    卻不想,她竟然用自己的雙手握住我的劍身,語帶懇求的要我此後好好的活著,這個令我愛罷不能的女人,選擇了用自己的鮮血,自己的善良,自己的執著逼著我不得不答應她的請求。

    是不是,我在她的心裡,也不是沒有一分份量的?是不是,在她的心裡,其實,其實對我也是有情分的?

    她不知,她給過我,只存在於剎那之間的期待,奪走的,卻是我慣來深蘊不露的內心與驕傲,和我不容推拒的灑脫與自得......

    她的長髮被寒風吹的有些微亂,我忽然就想像一個丈夫那樣伸手替她整理,未觸及到她的黑髮,我卻突然感覺到了一股赤裸的不經掩飾的殺氣。

    當那個黑衣人將招招致命的劍勢攻向我的右胸時,我突然就怔住了,也突然就醒悟了。

    我的身體結構與常人有異,我的心臟,不在左邊,卻在右邊。

    而,知道這個秘密的,天下,只有我自己和我的義父。

    我雖並未見過義父的真實面目,卻也絕不會相信古叔便是他,寒意瞬間蔓延,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剛剛要致我於死地的黑衣人,便是養育了我二十幾年的,被我視作親身父親一般的——冥行宮宮主。

    我忽然想要知道,這其中,究竟隱藏了什麼陰謀?

    一個堅定的聲音在我心底吶喊:我不能死,我要活著,我要查清真相。

    所以,當我再一次被一群黑衣人圍攻,而被一個叫無風的人所救,隨後將我帶走時,我選擇了相信他。

    只因他對我說:我家主子會給您想要的答案。

    然後,在一間木屋裡,我再一次見到了他,那個本應該是幽魂的男子,那個我親眼看著化為了灰燼的男子,那個她心心唸唸的男子,那個白衣緩帶,依舊含笑,萬事瞭然於胸的男子——逸文世子。

    他的聲音很溫和,可是,他每說一句,我心裡的寒意就增加一分;他每停頓一下,我週身的血液就寒上一分,直至,他將真相說完,我的血液,早已經冷凝成冰。

    我的命運,在這些真相面前裸呈,也終於有了一個澄明的終結。

    我看著自己左眉處的那一顆紅色硃砂,眼角的那一滴淚,終是掙脫,筆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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