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吃完的棉花糖,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那首如夢似幻的歌,放在今天,該是怎麼唱的——
姑蘇月下,清酒桃花;
眼轉流光,知己心長。
最是月下低頭處,
一朵紅顏,
羞卻蓮花閉藕星沉湖。
面具下的明媚,原來是如此感悟。那不知何處飄來的風,確是無辜而自由,不知吹動了何處的風鈴,定格了這瞬間。
只覺得臉熱燙熱燙的,必然已是潮紅一片。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轉過身去,把面具遮在臉上,仍覺得胸膛的起伏異常的叫人起疑。
低沉的笑聲在身後響起來,他沉沉的,笑夠了,在我臉快燙的滴血前終於開了口:「難得遇見你這麼有趣的女子,這趟姑蘇上元節,不虛此行了。」
我仍是不敢挪開面具面對他,心裡使勁埋怨自己明明不是「好色之徒」,怎麼突然就被美男給迷惑了心神,還被大大調戲了一把。玄燁,我對不起你。可是這對不起,還是我晚上睡覺前才想起來要懺悔的,可見丹鳳眼殺傷力強悍。
好在之後,他並沒有繼續如此,只是我們兩個那晚也沒幹好事。我們砸了燈市百來個攤子的一半場子,到後來,燈謎攤老闆見到我們倆戴面具的出現在哪個攤位,直接自動奉上最美的花燈外帶討饒:「兩位,小老兒本小利薄,您二位高抬貴手,這燈就當小老兒孝敬二位的了。」
若是見我倆稍有遲疑,臉色頓時焉掉,就差哭了:「要不您老猜完了,不要公佈可行啊?」
可是身後的孩子不答應啊:「哥哥哥哥,我還沒燈呢,我要那個兔子燈。」
「姐姐,我也要我也要。」
……
對視一眼,毫不猶豫的繼續出手!
直到身後龐大的孩子群每個人都心滿意足的拎到了花燈,開心的散去。
我倒出錢袋裡的碎銀子:「吶,別以為我沒看到,昨晚的銀子被娘沒收了。這點雖然不多,算我心意。好久沒這麼開心了。」
他瞥了眼我手中的一點小錢,替我輕輕攏上了:「我也好久,沒這麼開心了。所以,不用。」
我把銀子收回了錢袋。約摸也猜到他不會收,不過每砸一個攤子害他偷偷陪攤主錢,我也過意不去。
「你這人,很有意思。」
他大笑,帶著年輕人的傲氣與自信,眉間卻隱著神秘:「我還第一次聽人這麼說我。不過,這句話我本來想送你的。」
他知道我一人偷跑出來,堅持要送我回家。
並肩走在大街上,迎面涼風帶來的寂靜,截然不同於方纔的熱鬧喧嘩。面具掛在各自的臂彎上,悠悠晃蕩。
「昨夜的燈,很漂亮。」
「你可有自己留一個?」他不太意外的問著。
「色即是空那個,差點送出去了,不過確實留著了。」
他沉穩的走上我身邊:「你昨天的對子,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不知道下聯是什麼,但是那張紙,怎麼會……」
他似乎猜到了什麼:「你,很不一樣,王小姐。」
呀?「你,怎麼突然叫我王小姐?」我並未說我姓王呀,這男人不僅敏銳,而且推斷力驚人。
「傳聞,你是溫家大公子內定的了,能不知道嗎?」
「才沒有呢。」我急忙反駁。不過看到他帶笑的眼眸,才猜到這男人不好惹的,根本就是套我話來著。昨夜那紙條會落入曹寅之手,想必他不會吃虧。而我與溫奕之一行人走得如此近,他必然很容易便推算出來了。而我的反駁,不過間接證實了他的推斷而已。
不好意思的住了口,這急急的反駁反而在隨後的沉默中顯出幾分曖昧來。
「疏枝立寒窗,笑在百花前。奈何笑容難為久,春來反凋殘。」駐足於街邊一樹凋零的梅花下,他淡淡的吟了半首詞,眼中的神秘在眼角閃過難明的傷。
我沒有去問他的來歷,必然只是生命中的過客,除非有緣再遇。不過,這「今夕何夕,兩夕已多」的朋友,卻讓我不忍,開口接下了他的後半闕《卜算子》:「殘固不堪殘,何須自尋煩?花落自有花開日,蓄芳待來年。」
他訝然的低頭。
我自然的對上他的眸,像是多年未見的知己老友。
他微笑,丹鳳眼流光百轉,仍是那個卓然而隨意的男子,喜歡信手拈來的隨心所欲。他的風采,尚未外顯,即便不需要任何外力,日後也必然會讓人臣服。
如若朝堂,那就見諸正史。如若江湖,自有他的傳奇。
立在了溫府附近,他目送我離去。
沒有互道再見,也未作何如生查子一般的上元之約。我們自然的在姑蘇的上元相遇,然後彼此消失在夜色濃重的無邊風月裡。
今夕何夕,兩夕已多。所以,沒有三夕。
上元第三夜,我仍在蘇州等我的良人,獨自。
卻不知那自京城南下的車馬,即將踏上他記憶裡的梨花煙雨江南路,迎接她命定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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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大家催文呢,我也急啊。
麻煩再等兩日,我盡量本周結文。一旦得空,就來寫完,然後每天多多的更,趕緊奉上結局。
理解萬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