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一棵梧桐樹上,吊著一個人,胳膊被綁在後面,在半空中晃蕩著。
一把鋒利的刀,跟繩子緊緊挨著,隨著繩子的晃動,而不停地磨著繩子,我分明看到,那繩子已經被刀子割去了幾分。
而拴著的人的正下方,是一口井!如果繩子斷了,那麼人就會落入那口井之中。
「小染染!啊,真的是小染染!」我一看那個衣服迎風飄蕩的男人果然是我的小染染後,撒開腿,便像箭一樣竄了過去。
一邊跑,一邊呼呼大喘著,喊著,「小染染!你要堅持一下啊!」
楚不煥愣了下,沒有想到我會這樣神速,自語嘟嚕著,「真是可惡,見了這個男人,就像是蜜蜂一樣撲過去了……」
「曉雪!不要過來!這裡危險!」金淮染在樹上驚叫著,不住地對著我搖頭。
我停住,仰望著半空中的他,難過地問,「我給你解開繩子,放你下來。」
「不!不要再往前走了!聽話,曉雪,就停在那裡。」
「為、為什麼?」
「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咬舌自盡了!」小染染從未如此激動過,聲音高亢而急促,惟恐我再往前走一步。
「我怎麼樣才能救下來你?你的武功呢?你為什麼不用武功掙斷繩子?」
「我被逼著服用了藥丸,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下面是井,井裡都是鋒刃,這周圍都是佈局,我剛才聽雅月閣的人說過了,我周圍兩步內,都安插了機關,致人死地的機關!就是神仙,也躲不過去的密密麻麻的機關!曉雪,不要管我,求你不要管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欣慰了。」
啊!鋒刃?我探頭瞧了瞧,果然,井裡發出幽幽的銀光。如果井裡有鋒刃,那麼小染染落下去,就會被戳成馬蜂窩了。
「嗚嗚……」我頓時忍不住,哭了起來,一邊抹淚,一邊扯著嗓子喊,「我不要看著你這樣!我不能看著你死掉啊!」
楚不煥趕了過來,看我哭得那樣不堪,咬緊牙關,忍了好久,才幹澀地說,「我去救他!你不要再哭了!哭得,讓人心煩意亂的……」
「真的麼?嗚嗚,你真願意去救小染染嗎?楚不煥,我謝謝你了,謝謝,謝謝!」我恨不得給楚不煥作揖。
楚不煥卻臉色很難看,梗著脖子,不看我,而是望著黑漆漆神秘的夜空,落落寡歡地說,「不用謝,我討厭你謝我,尤其是這個時候為了救他而謝我。媽的,我為什麼要多管閒事?我這不是少根筋嘛,去救他……唉……我啊,我啊……」
呃……他的話,什麼意思啊。
楚不煥剛往前探了一步,立刻,從地面上嗖嗖地向上竄出來無數的箭,果然是機關重重!多虧楚不煥行動靈活,又縮回了腳。
金淮染在半空中淡淡一笑,輕輕地說,「楚公子,請你也不要涉險,這是我的劫,請讓我自己面對,我不想連累朋友。曉雪,如果你們任何一個人為了我而受傷,我會內疚的。生,對於我也沒有什麼意思,死,說不定也算是一種解脫吧。」淒慘地一笑,帶給我無比的震撼。
「不!你不可以這樣說!」我緊張地揪著一顆心,「金淮染,你憑什麼說這樣洩氣的話?你長得瀟灑英俊,又家世良好,你有的,是很多人都不曾擁有的,你怎麼可以如此悲觀呢?怎麼能夠說,活著沒有意思呢?」我的眼淚,一顆顆落下,呼吸也濃重了。
金淮染慘然一笑,清雅俊美的容顏就彷彿河裡的一朵睡蓮,美得那樣高雅而驚艷,「曉雪,謝謝你帶給我這段美好的日子,你是我生命中的最美。真的好喜歡你……喜歡你的率真,喜歡你的灑脫,喜歡你的狡黠,喜歡你的所有……可是,我知道,無論如何都無法牽著你的手走入洞房,我身上,肩負著太多的壓力,要面對母親,還要面對祖宗的宗義和家族的榮耀,我不能按照我自己的心意去活。沒有你,活著,真的太無趣了,我今天,多次想到了死……曉雪,你瞭解我的這份心意嗎?現在,呵呵,也許真的要解脫了,繩子斷的時候,我就要落入插滿鋒刃的井裡,我能夠在離開人世間之前,再次見到你,能夠把我心底的話說給你聽,這也是上天給我的一個恩賜了。你知道嗎曉雪,你吃飯的樣子像是小老虎,好可愛哦。還記得嗎,你拉著我一起在樹下那次共餐?那個美好的場景永遠鐫刻在我的腦海裡,每當回想起那時候,我就會禁不住地微笑出來,因為那一次,我第一次吃了平生不曾吃的食物,還撐得當晚胃痛,我原來幾乎不怎麼與人交談,可是有了你之後,我愛上了與你說話的那份享受,我不喜歡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便會不由自主地開心起來,呵呵,曉雪,有你在身邊……真的、真的好幸福哦……」小染染一邊苦笑著說著,晶瑩的淚珠子,啪啪地順著他臉腮往下滑,就如同璀璨的水晶,迸發出讓我驚歎的光澤。
我的小染染哦……
「你……」楚不煥聽得呆掉了,緊緊皺著眉頭,握緊了拳頭,渾身都在發顫。
我哭得很厲害,「小染染啊!不要這樣說!求你一定要有活下去的信念……我也好喜歡你啊,非常非常喜歡你的……即便你不能牽著我的手,即便你要跟莉娜成婚,你最起碼是活生生的,可以在我視線裡的,可以讓我去思念的,可以讓我不停的祝願的。活下去,才有希望走在一起,不是嗎?任何事情都有奇跡,不是嗎?」
「媽的!真是要讓人瘋了!」楚不煥突然氣得罵起來,跺著腳,拳頭在空氣中胡亂揮舞,在原地不停地踱著步子。
小染染流水的眸子閃動著驚喜地淚光,「真的嗎?曉雪心裡真的也有我嗎?」
我含淚狠狠地點頭,「嗯!真的好喜歡你!」
金淮染便也落著眼淚點頭,「好,真幸福,能夠聽到這話……帶著這份幸福離去,我滿足了……曉雪,記住,我……好愛你……」
在『好愛你』三個字說出口時,我看到一抹悲壯的笑容浮在小染染的臉上,與此同時,吊著他的繩子『彭的!』一下掙斷了,小染染被綁的身子直直向下墜落!
「啊!不要啊!」我驚呼著,忘記了所有的機關,忽視了所有的危險,搶步跑了過去,在小染染已經落入井裡時,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金淮染整個身子都含在了井裡,而我就那樣腳朝天,頭朝下,咬牙硬撐著扯住了他的衣服。
我看到,他身子下面一米處,就是寒光閃閃的一根根鋒利的刀尖!落下去,必死無疑啊!
嗖嗖……
彭彭……
在我踏進機關的範圍之內時,在我身後,已經連環性的發出一個個機關,我想,我要被射死了吧,死就死吧,即便死,我也要救活小染染。
我吊在井口,死死抓住小染染的衣服,而小染染就那樣抬頭看著我,晃頭,「放開我啊曉雪,不要管我了啊……」
我的眼淚一顆顆落在他的臉上,我喊著,「不!我不能讓你死!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你死掉……」
排山倒海的聲勢一波又一波,一陣刀風箭雨之後,周圍終於恢復了平靜。
我咬牙,把小染染拽上了井,放他在地上躺著,哭著撲到他懷裡,嗚嗚地哭了起來。
「小染染……」好累,這樣躺在金淮染的懷裡,我疲憊得想到了睡過去,一睡一輩子也好。
「曉雪……你救了我曉雪……」他含淚輕喚著我的名字。
我捶打著他,埋怨著他,「你為什麼要嚇唬我,為什麼要考驗我的真心?你嚇死人了,知道嗎?我的心都要碎了啊……」罵著,打著,最後我摟緊了他的脖子,哭得驚天動地。
「對不起曉雪,我不想讓你接近危險,為了你,我寧可死掉,也不要讓你受一點點傷……曉雪,你可瞭解我的這份心情?」小染染用他柔軟的濕濕的眸子深情地看著我,一邊說著,一邊側過來臉,輕輕吻住了我的臉腮。
臉,頓時一熱,我的腦袋也到了沸騰的溫度,呼呼地直冒煙。
「謝謝你曉雪,你又給了我一次生命……」他軟軟的聲音,在我耳邊繚繞。
「噹啷!」一聲,響在我的身後。
我渾身猛一哆嗦,這才回頭去看。
只見,我和小染染周圍,地面上,豎起了無數根鋼刃,密密匝匝的,數也數不清。而鋼刃縫隙中,亂七八糟的落著很多刀鋒,有的捲了刃,有的斷了把手,還有的刀柄彎了……再去看剛才拴著小染染的大樹上,竟然有幾百根細如髮絲一樣的銀針,只不過,銀針頂端都是紫色的,是煨了毒的!
最後,我才看到昂然站在幾步之外的楚不煥。
只見他腳邊躺著幾十把匕首,而他,胳膊上插著一把匕首,右小腿插著一把匕首,右臂外側,還插著十幾根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