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伊拉客」酒樓的大門。
飛兒看著身旁急速行走的崗,一張忿怒的臉已經退去潮紅,在夜幕微弱街燈的映照下,比六月雷陣雨前的天氣還要陰沉。
她的手被他的大手緊緊地握在手心裡,他在氣頭上,她不好意思叫他放開,在他的帶動下,三步並著兩步緊跟著。
「老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緊跟後面的彤是急性子,她沒有問出口,她心裡會憋著慌。
在「伊拉客」的包廂裡,崗說陪著劉老闆出去了,回來時咋就發那麼大的火,一定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了,以至於他連到手的生意都放棄了,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去了。
「別問我為什麼?都是因為你——」崗停下,粗聲粗氣地說。飛兒剎不住自己的腳,差點撞上他的身。
「我——」彤也停了下來,瞪著大眼,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她有做錯嗎?她已經很委婉地拒絕劉老闆的非禮,還要她怎麼做啊?
她的心裡揉不進一粒沙塵,她尊稱崗為老闆,她心裡當他老大、大哥,她盡心盡力為公司做事。她已經受辱了,老闆還要這樣的斥責她,他在她心裡的地位一下子掃地。
她嚥不下這口氣,她要問個明白,她抬頭,前面的兩個已經漸行漸遠,她趕忙追上去。
彤已經靠近他們了,剛要開口——
「哎呀!」飛兒痛苦的聲音。
「怎麼了?飛兒——」崗急剎腳步,緊張地問,他看飛兒彎下了腰。
「我,腳崴了——」
「該死——」崗粗魯地罵了一句,「都是我不好,我趕著投胎啊我!」
他心裡一定難受,為剛剛泡湯的生意,為飛兒的受傷。
「沒事——」飛兒直起身子,怕大家擔心,她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我可以走了。」
說完,她向前挪了一小步,「呀——」一聲,又負痛蹲了下來。
「來,我看看,傷了怎麼樣?」他小心地攙扶著飛兒到人行道邊坐下,察看她的傷勢。
他的手指輕輕觸碰著飛兒的腳面踝關節,飛兒痛得縮了縮腳。
「還說沒事,你的足踝開始腫脹了,快成饅頭了。」
他嘴裡責備著,心痛不已。他蹲在人行道下的馬路上,脫下飛兒的高跟鞋。飛兒不好意思地想縮回腳,他不由分說地往自己懷里拉。
他輕揉著飛兒的腳踝關節處,他心疼極了,為他的激憤,為他頭腦發脹魯莽行事的後果,他怎麼就下意識地拽著飛兒的手,越走越快呢?
在他的手作用力下,飛兒腳腕處的刺痛慢慢擴散開來,被一種漲漲的暖暖的灼熱感所替代,有些舒服了。她只是腳筋被扭傷了,應該沒有大礙。
彤蹲在飛兒的身邊,她抱著自己的雙腿,下巴靠著膝關節,她見飛兒受傷,大氣不敢出一下。她的眼裡飽含著委屈、可憐兮兮地盯著飛兒受傷的腳發愣。
飛兒也為她的好友抱屈,她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伸手按住崗的手,軟軟的語氣,「可以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
崗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他沉思了一會兒,轉向彤,「劉老闆說喜歡你,他讓你今晚不要回家,給他陪酒。」
「啪!」重物落地的聲音,是彤——崗的話剛說完,彤已經驚駭得向後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轉而一下又跳了起來,嘴裡氣急敗壞地叫嚷著,「什麼叫喜歡啊!這明明是玩弄啊!不要臉,虧他說出口,以為有幾個臭錢是萬能,了不起啊!媽的,怎麼這樣的人會出世啊!我,我,我——」
「是啊!這人怎麼可以有這樣的要求啊!這不是強人所難嗎?」飛兒也很生氣。
彤在原地團團轉著,看見飛兒脫在旁的高跟鞋,一手搶過。
「彤,你幹嘛呀?」飛兒不解。
「我用鞋跟把他的頭敲破——」她氣鼓鼓地說著,手裡的後腳跟,一下一下敲擊著路面「咚咚」作響。
她臆想著地面是劉老闆的腦袋,在洩恨著。
「哈哈——」崗和飛兒對視了一眼,不禁笑了,緊張的氣氛一下子煙消雲散。
「對不起啊!我剛才誤會你了,還以為你怪我得罪劉老闆呢?」彤不好意思地說。
「我剛才是氣大了,說話不好聽了,你也別記在心啊!」
彤又使出了她招牌動作:聳肩,攤手。「那也不關我的事啦!呵呵,我們的老闆終究還是個大好人啊!」她又換了一個動作,手高高抬起,「啊!我對你的愛戴,如那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這小妮子,又開始作秀了——」飛兒心裡想。
「好了,算了,一切都過去了,只是害我的飛兒受了傷了——」崗內疚地說,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飛兒的一雙小手。
「什麼你的,我的呀!放開我——」飛兒被他拽住了小手,使勁地往回抽,可就像被卡在鉗子裡了,動盪不得了。
「就不要——」崗霸道地說。
「你——」飛兒無奈,低下頭,臉蛋羞紅得像抹了濃濃的胭脂。
彤看到了這一幕,心裡不由開心地偷著笑,她鬼精靈般的眼睛轉了幾圈,悄無聲息地慢慢地往後退——
沉默了一會兒,飛兒仍舊沒有抬頭,嘴裡說著:
「你知道嗎?你得罪了劉老闆,以後都很難在南方服裝市場立足了。」
「錢掙不到沒事。用一個女孩子的清白換自己的利益,我拒絕耍手段。」
「 你不後悔嗎?」飛兒故意試探著。
「不後悔啊!我是老闆,我有責任保護自己的員工,彤當我大哥看待,我可不能破壞我在她心裡的形象。」
「你,真傻——」飛兒為他的正直感動,不知再說什麼,含糊地敷衍一句。
「不,我不傻,起碼——」崗說著,伸手托起飛兒的下巴,讓她的那張迷離漂亮的臉蛋對著自己,他一雙溫柔的眼睛深深地探到她的心裡去,「你別逃了,我已經捕捉到你眼裡的一抹溫柔了,我知道我正慢慢地走進你心裡了,對不對?」
「我——」飛兒不敢正眼看崗,他的眼裡升騰起了一種能讓心跳加快的電流,她不否認,她所有辛苦偽裝起來的堅強,正慢慢地軟化在崗的一片溫情裡了。
她想到了蕭,蕭是為了名利放棄自己。崗呢?他不會為了利益放棄做人的原則問題。
兩者相比,孰輕孰重?
她的心裡最柔軟的地方顫動了一下,莫名地,不由得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淚。
崗慌了,「剛才還好好的啊!怎麼說下雨就下雨了呢?女人還真是水做的——」
他說著,他驚呆住了,他手裡捧著一張出水芙蓉般的臉,那麼的清純秀麗,那麼的嬌艷欲滴。他血氣方剛,全身湧起一種燥熱的暖流,晃在眼前的,被淚水潤澤過的小唇,如剛成熟的猩紅的櫻桃,是一片芳澤,他飢渴難耐,不由低下了頭——
「……」飛兒的喉頭發出一聲低沉的聲音,來不及說話,他那男性厚實的兩片嘴唇,伴著粗重的鼻息,已經強硬地壓到她的小嘴上,暖暖的,甜甜的。她本能不習慣地動了動,被他更加霸道地索吻。一種異樣的,酥酥麻麻的感覺貫通她的全身,她微閡著眼,長長的睫毛不知所措地抖動著,全身癱軟,倒在了崗的懷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幾聲夜行的自行車「嘀鈴鈴」的響著,驚醒了飛兒,她猛地推開了崗,嘴裡下意識地叫著,「彤——」
迷濛的眼四顧回望,哪有彤的影子?只有兩部疾駛的自行車,車上的年輕人吹著俏皮的口哨呼嘯而去。
「這個彤,怎麼丟下自己不管了呢?」
崗聽見飛兒叫著彤,他知道彤給他們製造機會,早就悄然溜走了。
飛兒看到崗對著她狡黠地笑,她想著剛才被他當街索吻,自己還那麼沒有骨氣地深陷其中,又羞又惱,不覺又低下了頭。
「說好了,不可以哭啊!我最怕女人掉眼淚了。」崗趕緊把他攬在自己的懷裡,他對她即愛又憐,他充滿溫柔,「相信崗,崗不會讓你受傷害的,不會讓你哭,崗要讓你成為最快樂的女人。」
他見她還是沉默,羞答答地不語,他把她更深地摟在懷裡,他的下巴抵著她的肩胛上,像對她也像對自己說:「飛兒,一定要相信我,不管將來有什麼變化,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永遠愛你的啊!」
「哦——」她輕聲答應了,她心靈的堅冰慢慢溶化,她願意相信他,她已經接受他了。
「好了,咱們回去吧!」崗放開她,手指在飛兒的鼻樑上輕輕一刮,「看來你是走不了了,來啊!我背你——」說完,背對著她,在她的面前蹲下。
飛兒遲疑了一下,崗又不容分說,拉起飛兒的雙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扶好啊!我起來了——」
他今晚換個人似的,他把他的溫柔和霸道已經發揮了淋漓盡致,容不得飛兒一絲一毫的抗拒,飛兒只好順從地上了他的肩,讓他背著向前走去——
寧靜的街道上, 橘黃色的街燈,偶爾匆匆而過的行人。
夏夜的微風吹拂著,送來清爽的涼意。空氣中,流動著一種白玉蘭花淡淡的清香,閉上眼,都可以感覺到它縈繞在自己的四周圍,那樣的芬芳,那樣的舒心,那樣的令人雀躍。
不知不覺中,飛兒的臉貼上了他寬闊的背,聽聞著他男人有力的心跳搏擊聲,她有些醉了,有些睡了,那像是媽媽的搖籃,像輕輕搖擺著海浪,帶著她走進甜蜜的夢裡,走向幸福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