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被蕭訓責後,鳳的脾氣收斂了很多,她不再針鋒相對飛兒了。不過,不如她意時,甩碟子扔碗筷還是有的。她那句口頭禪「我說錯了嗎?」已經改為「我高興,我樂意!」
一切源於她有一個有錢的老爸吧!飛兒想。
蕭就不一樣了,蕭對任何人總是和氣、謙遜、誠懇的。飛兒知道蕭在追求她,能感覺蕭對她的心意。她對蕭不反感,他就像一個樸實可親的鄰家兄長。
命運已經安排了她驚天動地的大逆轉,生活賦予她現在了一切,逆來順受的她,默認了蕭對她的好。
蕭已經回城裡上班了,有空時,就回「向武村」走走看看,呵,他這麼辛苦地來回奔波,他的目的何在?是「向武村」的人都知道,他是對歐陽家的三姑娘歐陽飛飛情有獨鍾!
對了,「向武村」就是武夷山下的一個不大不小,不算很偏僻的山村。在這居住了一段時間的飛兒,已經對這裡的人文地理有了初步的瞭解,已經慢慢地融入這裡的生活了。
人,就是這樣,為了生活,不管要把她放哪兒,她總該要適應的。
蕭每次來來去去的時候,總有一個專職的司機開著紅旗小轎車送來送去。在村外,孩子們圍著那輛黑色的龐然大物繞圈,嬉戲時,飛兒又開始納悶蕭的職業了。
她是「飛兒」,是在「向武村」土生土長的飛兒,這裡的一切沒有她不知道的道理。對於所有不明的真相,她都小心地藏掖著,自己慢慢地尋找答案。
蕭也給飛兒寫信。在那年代,通信是普遍傳送信息的工具了。還有一種通訊工具,在城市裡比較流行,那就是早在2010年前就退出歷史舞台的BP機,飛兒看見了,有時,蕭會把他掛在腰間的皮帶上。
蕭給飛兒寫信的時候,一般隨手會用公司的信封,寄信人的地址是:武夷山市××製藥廠。
蕭的來信從沒有提那些敏感的字眼,但在字裡行間,飛兒還是看出他的愛心,他的一片情深意重。他囑咐飛兒保重,照顧好自己。他也給飛兒談他的事業,他的志向。當他和飛兒說他對待工作時,簡直與平時飛兒所接觸到的判若兩人。飛兒閉上眼,都可以感覺到他喝斥鳳的那種——威嚴。
在你來我往的逐漸摸索中,飛兒終於知道,蕭是一家國企製藥廠的二把手——老總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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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一天
清早,沉睡了一夜的大山也甦醒了。
當露水還掛在樹葉、草叢中時,早起的鳥兒已經在叢林中跳上竄下了。
站在自家豬圈的欄杆外,飛兒將打好的豬草扔進圈內,看著兩隻膘肥的大豬在稀泥中拱著、搶食著。
晨風,吹拂著飛兒的劉海,也送來了那種豬豬「千里香」下的一坨坨便便的味道。飛兒只是動了動鼻翼,繼續她每天早起已經習以為常的工作。
偶爾,她也會停下手中的活兒,對著大山出神,讓自己的思緒在崇山峻嶺中飄來蕩去了——當回過神時,她也抓不住自己具體思維的東西,只是覺得胸口堵脹得難受,每每這時,她就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飛兒——」蕭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的身後了,他輕輕地呼喚著她。
飛兒回頭,朝陽已經升起了,陽光透過叢林,飄起如夢如幻的霧氣。
看著蕭一大清早風塵僕僕的樣子,飛兒輕啟齒唇,「蕭,你好早啊!從城裡回來的嗎?」
「 嗯!」蕭詭秘地笑著,「飛兒,來啊!帶你去一個地方——」
飛兒放下簍筐,沒有脾氣的飛兒對蕭很信任,順從地跟他走。
蕭牽過她的手,把她的手舉到眼前,心疼地說:「看,那些鋒利的草葉片割的吧!舊的傷口沒好,又出新的血口子了。」
「沒事,我以後會注意的。」飛兒要抽回自己的手,無奈被他緊緊地握在了手心。
她的心,微微地顫了一下,一種別樣的感覺,她不由得臉紅了起來,低下了頭。
蕭看在了眼裡,喜在心裡,和自己喜歡的人,近在咫尺的接觸,看著她嬌柔,含羞了模樣,他的心,如歌高唱。
「來吧!」他說。
「去哪兒?」她問。
「來了,你就知道了——」他說。
他帶著她,走著那條黃土坡,繞過小山體,向村中學校的方向走去。
學校已經開課了,孩子們在校舍前的空地上來回奔跑,跳繩的、「跳框」(小孩子的遊戲,在空地上劃著方格子跳來跳去)著。
山裡的孩子們,看見蕭牽著飛兒的手走來了,「哄」地一聲都圍在他們的身旁,手指劃著臉龐,做羞羞臉的動作,嘴裡起哄著:「叔叔姨姨擔箱箱擔蓋蓋,叔叔姨姨擔箱箱擔蓋蓋——」(土話:擔箱箱擔蓋蓋就是談戀愛)
飛兒急忙抽手,蕭放開了她,回頭,故意板著臉對著孩子,「去,去,小鬼——」
孩子們又「哄」了一聲四散開了。
蕭領著飛兒進了校舍左邊的第一間。
這是一間簡易辦公室,四張拼在一起的方形桌子,就權當辦公桌了。桌面上放著筆筒、幾摞書本,還有一架簡陋的地球儀。牆邊的兩排書架,擺放著一些書籍、教具。
兩個起碼有二十年教齡的中年女老師,埋著頭在批改著學生的作業,她們見有人進了辦公室,抬頭看看,對著蕭點頭笑笑。一個戴著老花鏡的五旬老者,趕忙上前,握著蕭的手,聲音洪亮,「稀客,稀客,今天哪陣風把蕭總吹這兒了。」
「習習教育風啊!於校長好啊!我把人給您帶來了,拜託您多多關照了——」蕭也熱情地回應著。
於校長低下頭,眼鏡滑下鼻樑,他斜著眼上下打量蕭身後的飛兒,「好!歐陽家的嗎?行!就這樣說定了——」
「謝謝於校長!回頭我再跟我叔匯報,這學期的教師調動,就叫飛兒來代了。」
「可以,可以——」於校長鏡片後的眼珠一轉,指著窗外的空地說,「你看,是不是跟村支書提個建議,把我們這一片給圍起來做操場,學生的安全問題啊!」
「行!沒問題,我說去。就這樣吧!明天飛兒就來校上課!」
「好的,好的。」
於校長滿臉堆著笑,恭恭敬敬地送蕭和飛兒出了辦公室。
走在村中的小道上,飛兒望著談妥事兒一臉興奮的蕭說:「你要我到學校代課嗎?我行嗎?」
蕭停下腳步,「怎麼不行啊?以你的資質,教個高小班還沒有問題。況且,只讓你教區區一二年級,不就1、2、3、a、o、e 什麼的。我說行就行!」
「我……」
「就這麼沒信心啊!」蕭趁機勾了下飛兒的鼻子,由衷地說,「我的飛兒惠質蘭心,清麗脫俗,你適合吃這碗飯的——」
飛兒被蕭誇得不好意思低下了頭,「那就試試吧!」
「還試啊!蕭看你起早貪黑地幹粗活,心疼啊!你要讓我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嗎?」
飛兒眼前閃現全家人忙進忙出,鳳倚在門框吐著瓜子皮,指指點點挑肥揀瘦的鏡頭,她點下頭。
「嗯!明天上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