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我盤膝坐在臥室的木製地板上，穿著喜氣洋洋的新衣裳的妞妞，梳著漂亮的頭髮。她跪著趴在我對面，興致勃勃地和我擲骰子走飛行棋。
房間的門開了，郭勁默默地走了進來。
「爸，來啊！走飛行棋啊！」妞妞指著大家數數著，「1、2、3，三個人，好玩——」
「妞妞，別鬧了，杜老師要走了。」
正在把玩著骰子的我，聞言「啪」地一聲，扔下了骰子，心裡竄上無名火，說：「走去哪兒？就是不走。你是不是煩我了，哼——」
「丫頭，你聽我說，」郭勁手板我雙肩，「你要回去的，知道嗎？」
「 哼！你要趕我走，你直說。」我別過頭，賭氣地說。
「爸爸壞蛋，我不要老師走。」乖巧懂事的妞妞，拍打著她的父親，轉而又投進我的懷裡，緊緊地抱著我，生怕我走掉似的，嘴裡叫嚷著，「爸爸不乖，爸爸壞蛋，爸爸壞蛋——」
「妞妞別吵——」郭勁臉兒一沉，喝斥著，女兒被他唬著一聲不吭著，睜著眼可憐巴巴地望著他的父親，又望著我。
「丫頭，你聽我說，」郭勁一手托著我的下巴，對著他，「丫頭，杜先生杜太太來接你了，你一定要回去。」
「媽呀！」我像被什麼咬了似的，跳了起來。我一想到那個姓杜的——我的生物學父親，想想28年來沒有對我盡職盡責，我心裡除了怨恨，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我使勁地搖著頭，「不要，我不要回去——」
「不行，你一定要走。」郭勁的面容沉著，決絕，果斷。
「求求你了，郭勁，你不要讓我走，我要留下來，好不好？」我可憐兮兮地說著。
「聽我說，他們來接你了，趁這機會，你得回家，跟自己的父母搞決裂，你知道別人會怎麼看你嗎？」郭勁好言相勸著。
「哦，這麼說，你介意咯。」我挖苦他。
「丫頭，你誤會我了。」郭勁的臉上閃過一絲被曲解的痛苦，「我是怕你受傷害！雖然，他們不是你親生父母，但在明眼人的心裡，他們能對你至始至終，視如己出，仍是你的監護人，仍是你的保護罩，你明白嗎？」
「郭勁，如果脫離了他們，我們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在一起了，就現在，就馬上，你不想嗎？」我不解地說，委屈地說，還心裡忿忿地叫著「笨笨！」
「丫頭，我也想，無時不刻地都想和你在一切。但是，一切都是為了你不受傷害，我們是活在一個很現實的社會裡，你明白嗎？」郭勁深深地看著我，一直看到我的心裡去，好像都看透了我的五臟六腑。可我真的沒有明白他的話。
「我還是沒有明白。」我搖著頭說。
「不管你明白不明白，你得走——」郭勁把妞妞從我身邊抱開，我可憐的妞妞眨巴著眼，在郭勁的淫威下，噙著淚水不敢哭出聲。
「 過兩天我生日，我還要老師陪我呀！」妞妞哭喪著小臉，說著。
郭勁沒有理會她。
他拉著我悶悶地走出房間，我失望而順從地跟著他走，我心裡怨恨到極點，我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看。
關上房門，臨下樓梯時，郭勁看到了我的眼神，他呻吟一聲拉過我，把我的頭按在他的懷裡，「丫頭，不管你怎麼怨我，我的一切所作，都是為了你。我不想你為了我，弄僵了你和杜家的親密關係，一個人不止要有愛情、還要親情、友情，我不想你把週遭的關係搞得支離破碎，一發不可收拾。郭勁不想那麼自私的愛你，還要讓很多很多的人都愛你，都疼惜你——」
我閉著眼，淚無聲地流著，此刻，我能不再明白郭勁一顆全心全意為我的苦心嗎？
「郭勁——你別說了，我知道了。」我說。
「嗯——」
我離開他的懷抱，淚還掛臉上，我沒有擦拭，對著他展開一個笑顏。我的目光向上，看著他亂蓬蓬的雞窩頭，伸出十指，輕輕地插入他的頭髮，抱著他的頭，在他的額上深情一吻。
「勁，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嗯，說——」
「勁，在沒有我的日子裡，不許你不修邊幅——」我真是要命，馬上又恢復了天使般的好心情，調皮地說。
「知道，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