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暈過去了,少爺暈過去了!」張媽慌慌張張的從房間裡跑出來,衝著長長的走廊大聲地減著。走廊深深,寂寞而又空寥,那飄逸而又清脆的聲音,飄了好遠好遠。
醫院裡。長長的走廊裡站滿了人,大家都一副焦慮不定的神情。
楊靜怡靜靜地坐在座椅上,不由地緊緊地握住了旁邊一位雙眼深陷,與許諾長得有八分相似的神情痛若的男人。「爸,沒事兒的!」
楊鴻偉努力地微微地蠕動了一下乾澀的唇,想給她一個寬慰的微笑,卻發現怎麼也笑不出來,那若有若無的笑容僵硬在臉上,蒼白而又憂傷,讓人心痛。楊鴻偉輕輕地將另一隻手擱在她嬌嫩的手臂上,緊緊地,緊緊地攥著。
「他平時身體很棒的,怎麼可能進醫院呢!」凌晨有些不解,緊擰起濃密的眉宇,微皺起眼,一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去把他給拽起來!」
「別衝動!」陳恩伸出一隻修長粗壯的手臂緊緊地鉗住凌晨結實的肩膀,十分平靜地說著。
「要是叫你幾天不吃不喝你的身體也承受不起!」馮培依在白色的牆壁上,修長的雙手叉進衣褲裡,抬起幽暗的黑眸,淡淡地望了凌晨一眼。
就在這時,門「吱」地一聲,緩緩地開了,迎面走出來了一個戴著口罩的醫生。
「醫生,他怎麼樣了?我們可不可以進去看一下!」楊鴻偉率先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挺著筆直偉岸的身軀,十分急切而又焦灼地望向醫生。
「病人目前的情況不太穩定,為了避免影響他的情緒,你們還是站在外面透過大型的玻璃窗遠遠地觀望吧!」醫生說完,便離開了。
「許諾!」楊靜怡表情痛苦地趴在透明的玻璃窗前,烏黑的眸子盈盈地閃爍著動人的淚花,只是微微一眨眼,淚水便在臉上蔓延,晶瑩而又透亮。
病房裡情悄悄的,只有輸液管裡的藥水還在「滴、滴、滴」地落著,均勻而又富有節奏。透過透明玻璃窗,映入眼簾的是穿著藍色條紋病服,躺在病床上雙唇發白的許諾,濃黑的眉宇微微皺起,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面容蒼白而又明淨,似乎總有一股淡淡的憂傷,看上去讓人心疼。
大家都佇立在大型的透明玻璃窗前,屏住呼吸,靜靜地凝望著病房裡的許諾。那焦灼的心,跟著輸液管裡「滴、滴、滴」下落的藥水一起跳動著,那一起一伏,都是那麼的微弱而又緩慢。
風,一點都不解涼,有一陣沒一陣地吹著,這乾燥而又陰沉的天氣,就連心情也變得抑鬱起來。林希若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漫不經心地望向明朗而又高遠的天空,心裡好煩好煩,像被掏空了一樣,看什麼都沒勁。
一(9)班教室。
「林希若,你出來一下吧!」馮培挺著筆直的身軀,靜靜地佇立在教室門口,淡淡地望了林希若的座位一眼後,轉身出去。
在一片尖叫聲與驚愕聲中,林希若緩緩地抬起烏黑閃亮的黑眸,然後緩緩地離開座位,向教室外走去。
「馮培學長,找我有什麼事兒嗎?」林希若淡淡地望著眼前這位雙手叉進褲袋,挺著筆直的身軀背對著她的馮培,這還是他倆第一次說話,也是說的第一句話。
「許諾在醫院,情況很不樂觀。」馮培緩緩地轉過身,淡淡地望向林希若,那雙深邃的眸子突然變得幽靜而又暗淡。
「他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林希若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洶湧澎湃,迎上前一臉急切而又焦灼地望向馮培。
「雖然接受了腿部的治療,但他一直高燒不退,而且拒絕吃飯,一直都是靠營養液支撐著。」馮培目光無限憂鬱而又無奈。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他怎麼那麼傻!」一雙清澈明亮的黑眸裡盈盈地閃爍著動人的淚花,一不小心,便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晶瑩而又透亮。
「那不是傻,是執著。執著的以為,哪怕前方有千溝萬壑,荊棘滿地,只要兩人真心相愛,緊緊地心手相牽,就沒有跨不過的溝與坎,一定會到達幸福的彼岸。卻不曾想,過分的執著,也是一種固執。或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馮培義憤填膺,仗義執言,那凜冽的目光透露著幾絲憤怒與憂怨,要最後,變成了無奈與同情。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淚水,像掉了線的珠簾,晶瑩而又透亮。他的話,像成群成群的蜜蜂狠狠向她扎過來,是那樣錐心地疼著,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凌亂的心,像迷失的小鹿,是那樣的困惑與無助。林希若痛哭流涕。她只是想,一心地想,讓他的腿好起來,趕快好起來,哪怕,哪怕是分手也要讓他的腿好起來。她一直以為,愛一個人也是一種放棄,放棄她視為最寶貴的東西,就像他倆的愛情,只要他過得好。
「那是怎樣的,你不是與他分手了嗎?」馮培冷笑一聲,十分輕蔑地望向林希若。
「帶我去見他好不好?」林希若淚流滿面,楚楚可憐地望向他。
醫院裡。
一雙憂怨暗淡的眸子烏黑明亮,盈盈地閃爍著動人的淚花,靜靜地凝望著病床上那張蒼白而又飄逸的臉,只是微微地閉了一下眼,便悄悄地落了下來,晶瑩而又透亮。他瘦了!林希若伸出纖細修長的右手,微微的顫抖著,在透明的玻璃窗上,輕輕地撫摸著他的明淨而又憂傷的臉。林希若將食指放在唇邊,被牙齒緊緊地咬著,卻不知疼痛。
「他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也就是用籃球把你撞倒的那天。是他媽媽的祭日。他一向進球很準,只是……平常,我們都在籃球館打球,只是那天,籃球館維修,所以不得就在操場上打。你與他的相遇,是一個意外,也像是上天有意安排的!」馮培緩緩地說著。
林希若靜靜地凝望著躺上病床上的許諾,細細地回想著他們的初遇。那時,她還有些畏懼他,因為他看上去很凶,很冷,總是眉宇緊鎖;現在,她不怕他,雖然外表看上去很冷酷,其實他內心很脆弱。他人很好,也很可愛,只是為什麼不理她。起來呀,許諾,不要緊緊地閉著眼睛。淚水,漫過眼瞼,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晶瑩而又透亮,像珍珠,像雨滴,滴滴滴落在心裡,狠狠地,狠狠地疼著。
「連我也不得不佩服你!你是怎麼樣說服他拍相片的?!」馮培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地笑意,瞬間之後,微微閃過的一絲光亮,又突然暗淡了下去。「他從來都不拍相片,哪怕是畢業相片,他都一直缺席。知道為什麼嗎?」
林希若靜靜地望向馮培,又望了望隔著透明玻璃窗躺在病床上的許諾,目光幽靜而又憂傷。「想起了媽媽。」
那些相片,是她對他死纏亂打的結果。不難解釋當初他為什麼笑得很勉強,很僵硬了。原來,他還有那麼多不為人知,讓人心疼的傷心往事兒。她一直不曾知道。林希若輕輕地抹了一把淚,靜靜地凝望著躺在病床上的許諾。
「是的。他爸爸一直公務繁忙,不曾在家。所以,他媽媽臨死前,讓他拍了一張相片,送給他的爸爸。只是,他沒送,一直都藏在他的枕頭底下。因為他媽媽臨死前,他爸爸都不曾在身邊。所以,他選擇跟他媽媽姓,其目的就是想讓他爸爸內疚,一直深深地記住對他媽媽的虧欠。他媽媽的死,對他打擊很大。」馮培挺了挺筆直的身子,靜靜地遙望著病房裡的許諾。「那時候,他跑到教師辦公室去救你,在我看來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兒。李子晴滿頭大汗地跑到我們班,找到許諾,並讓他去救你。雖然他嘴上說,與他無關。可他還是去了。因為,在他心裡,你就是他媽媽從天上派來的天使,可以守護他,並可以依賴的天使!或許,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他就喜歡上你了。只是,他一直都不願意講。」
他好心去救她,可她卻望著他孤單而又落寞的身影憂傷的離去。林希若緊緊地摀住胸口,狠狠地哭著。許諾,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你被關上籃球館的那夜,也是許諾救的。因為陽欣的哥哥,也就是陽揚學長。他對他有救命之恩。陽揚學長臨死前,曾讓我們三個幫助照顧陽欣,所以他不能當面幫你。唯有,趁他們走後,偷偷地折回來,看看你。後來,與你一起關在了籃球館裡過了一夜。」馮培靜靜地遙望著許諾的臉,目光深幽而又靜默,有一股淡淡的憂傷夾雜在其中。
「你是不是一直都覺得他好孤傲,很難接近。這是外界的人對他的看法。其實,他是一個內心很敏感也很細膩的人。自然,這種人很容易受到傷害。有時,你看到的人並不是真實的自己。因為,通常他們都會選擇用一些外衣來包裹自己,形成一道厚厚的堡壘,別人進不來,也出不去。可一旦進去了,就再也出不去了。因為這些人,已被深深地,溶進他們的血液裡,刻進他們的骨髓中。所以,請不要去傷害這樣的人!」
林希若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一雙清澈明亮的黑眸裡流動著一種盈盈著光亮,靜靜地凝望著馮培,努力對上他那雙暗淡憂傷的黑眸,目光深沉而又幽靜,似乎想從她的眼中尋找一點珠絲馬跡的破綻。是他救的她?!不是陳恩學長!原來,原來她的守護神一直都在她身邊,可她卻從都沒發現。一直忽略了他的感受,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去傷害他。她怎麼可以那麼壞呢?林希若眼睛紅腫,哭得已經沒有眼淚了。
「對不起,許諾。你看,我脖子上的項鏈,你送給我的項鏈。你說過,不能把它弄丟。我就算是把自己丟了,也不會把項鏈弄丟的。因為,這是我們倆愛情的象徵,我倆的愛情!」林希若將脖子上的月亮吊墜,緊緊地攥在手心裡。
「你說,月亮裡住著你和我。現在,你在月亮裡看到我了嗎?」淚水,像黃河氾濫般,一發不可收拾地從臉頰滑下。林希若將頭依在透明的玻璃窗前,靜靜地凝望著手心裡的月亮吊墜。「我在月亮裡,看到了你!」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耳朵,真奇怪呀,真奇怪!」林希若突然抬起清澈如水的黑眸,流著眼淚,輕輕地唱起這首輕快的歌,也是他們的愛情之歌。許諾,你一定要好起來,一定要好起來。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對你說。林希若抱著頭,狠狠地哭泣著。
病房裡。一隻僵硬麻木的手,纖細的左食指,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病房外,那抹清麗瘦弱的身影還在流著眼淚,輕輕地淺唱,唱得那麼憂傷,那麼悲涼。聲音沙啞而又輕柔,像一勺子與咖啡杯的舞曲,那淡淡的浪漫而又憂傷的愛情在一片緩緩旋轉的酣香中,慢慢地飄散出來,讓聞者落淚,讓望都卻步。
病房內,一雙深邃如墨般的眸子,輕輕地開啟了,淡淡地望著白色的天花板,目光暗淡,沒有一點光澤。
「他醒了,他終於醒了!」林希若眸光一亮,輕輕地拭去眼角盈盈閃動的晶瑩的淚花,然後開心地笑著,嘴裡還在喃喃地念叨著。「快叫醫生,快去叫醫生。」
林希若一把衝進病房,緊緊地握住許諾柔軟而又蒼白的左手,靜靜地凝望著他。「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醫生面容平靜地走上前,輕輕地撫摸著他光滑有額頭,緩緩地轉過臉,淡淡地對著馮培與林希若說著:「還好,燒已經退了!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
「出去,都給我出去!」許諾冷漠地望著病房裡的人,不禁厲聲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