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次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很大的簡易帳篷裡面,左手斷了的小指被纏上了紗布,很多人從我面前匆忙地一閃而過,隱約中看見他們神情焦急。我又閉上了眼,懷疑自己仍是在夢裡,但這些嘈雜而忙碌的聲音卻同樣清晰可辨,揮之不去。
難道是我在昏迷的時候獲救了?可我仍感覺到自己快要死了,我再次睜開眼想證實這個假象,但剛才的畫面,卻一點也沒有改變。
「水,我要水。」我用沙啞而微弱地聲音說道。
我一說完,一個模糊的人影馬上出現在我眼前,她顯得無比的高興,她喊道:「快過來,他醒了,王昊他醒了。」
這個人影的輪廓在我眼睛裡漸漸地清晰起來,跟著過來的那個人影也漸漸清晰來。我覺得他們是那麼的熟悉。
這個能喊出我名字的姑娘說:「水來了,給。」
我一把搶過那瓶水,擰了蓋就朝嘴裡猛灌。我實在太渴了,也不管自己出不了氣,拚命地咽。那個姑娘迅速地搶了回去,緊張地說:「你還真朝死裡灌啊!」
「渴。」我說。
姑娘說:「我拿著你喝,渴也不能這樣灌啊。」
我張開嘴,姑娘就一點一點地往嘴裡倒,我這才有了久旱逢雨的感覺。我覺得這水無比的甘甜,它從我的喉嚨一直往下,一股涼意便傳遍全身,那滋味甭提多好受。
一瓶水喝了一大半,我才注意這個姑娘,她穿著淺藍色的T恤,和我在醫院裡醒來時,說去給我打水的那個姑娘的T恤一模一樣。
我猛地抬頭看她的臉,王靜雯!
思維停頓了一秒,我拿起那瓶快喝完的水無限悲傷地說:「你說你去給我打水,打了有兩天吧。」
王靜雯說:「還好啦,才兩天你就喝上了。」
我說:「我以為我完蛋了。」
王靜雯說:「不會的。你已經獲救了。」
我說:「你是怎麼把我救出來的?」
王靜雯笑笑說:「我沒那麼大的本事呢,是他救了你。」
我朝她旁邊看去,一個穿了軍裝的青年正衝著我微笑地點頭,我一下子熱淚盈眶,真想跪謝他的再造之恩。可我還沒來得及說謝謝,他先說話了。
青年說:「你還記得我嗎?王昊。」
我說:「你是……」同時,這張像是久違了的熟悉的臉,在我頭腦裡熟悉的名字中迅速向上翻頁,最後定格在兩年前的那個夕陽斜暉的下午,一張寞落的臉上寫滿留戀地消失在曙明中學的大門外。
「你是,你是邱……邱武。」我吃驚地說。
青年笑著說:「對,是我。」
我一下子尷尬得無地自容,兩年前的那場鬥毆事件歷歷在目,而邱武卻在那場鬥毆的事件後被開除了。那個時候,我覺得是我毀掉了他的學業,甚至還毀掉了他的美好前程,我還為此自責。
但是,這個昔日的敵人卻在現在救了我的命,以德報怨成了我的恩人,這不得不讓我感覺到羞恥和慚愧。一想到這,我的臉刷地就燙了,若不是臉上的污垢遮掩,我不知道它會紅到什麼程度。
我說:「邱武我謝謝你,謝謝不計前嫌還救我性命。」
邱武說:「你別謝我,這是我作為一個軍人的使命。」
我說:「這麼說,你還是恨我們?」
邱武說:「恨,當然恨。恨你們不好好學習,成天想入非非,還跟我這個痞子打架。我是無藥可治,你們是有藥不治。」
我一下子笑了,說:「該恨,該恨。」
邱武說:「好了,你現在醒了,咱們就不多聊了,我得去執行我的任務。你多保重。」
我忙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邱武說:「好啊,咱們等你休息好了再說。不過你這聲音,估計喊了下面也沒人聽得見,到時候你就……拚命挖吧。」說完,他便堅毅地走出了帳篷。
邱武走了後,王靜雯告訴我說,地震後她一直在那廢墟外徘徊。她出去打水,剛下了樓就看見成群的老鼠在到處逃竄,人們議論紛紛,不多會兒,地震便來了,她在醫院外那塊大的廣場上因此倖免於難。
王靜雯在第二天就遇見了邱武。然後在邱武的幫助下,他們在廢墟裡找到了已經昏迷的我。
王靜雯說:「你不知道,救你的時候發生過一次強餘震,只差一點兒,邱武也被埋在那下面。」
我說:「我都會記住的。」
王靜雯說:「不過現在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不瞞你說,在這之前我還真動搖過,老想著你是不是還活著。不過我想無論如何我也要找到你,你不能再像兩年前那樣毫無徵兆就走了吧。好在我的堅持是正確的,不然我就真的看不到你了。」
我說:「雖然我毫無徵兆地離開過你一次,但你卻毫無徵兆地在我面前出現了兩次,你不虧。現在我是獲救了,但卻不知道我爸的情況怎麼樣?」
我一提到這,王靜雯的神色就暗淡了下來。她低著頭說:「我也不知道爸的情況怎麼樣了。他讓我到醫院來陪你,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說著,王靜雯傻笑了起來。
聽明白了王靜雯說的話,我便愣在了那一刻,三天前我剛到這個小城的那一幕也再次清晰地出現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