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下的青春 第2卷 第61章
    張寧的獻身過程是這樣的:

    一個週四的晚上,張寧一副病態地找到班主任。說是近來學習過於緊張,身體終於支撐不住,生病了,今晚晚自習恐怕是上不了了。當時班主任正在看學校發的《三十六計》,聽張寧這麼一說,先看了看書再狐疑地看了看張寧,然後說:「成。准假。」

    可以說,這是所有做班主任的都不曾有過的爽快。

    張寧回到寢室,精神大振,全然沒有半點剛才的疲憊。他把書包和衣服一股腦兒塞進被窩裡,然後從廁所掉了鋼筋的窗戶一個縱身,便翻出了校。

    其實張寧對班主任的謊撒得有些過於的酸,班主任不是傻子,他從來都不相信有學生會因學習而刻苦成疾,不能上課。這是矛盾的,被學習都能弄出一身病的學生是更不會放棄一節課時的。當時班主任在正看到《三十六計》裡的欲擒故縱,張寧一說原因,他也計上心來,果斷地准了假,只為把張寧套得能更牢些。

    因此當天晚上,班主任就在寢室裡當著眾愛徒的面找出了張寧藏在被窩裡的罪證。大家心裡都明白老師的意圖,不敢吱聲,全在內心為張寧感到悲哀。所以理所當然的,一覺醒來後那就是甕中捉鱉的事了。

    班主任在第二天一上課就把張寧叫到了辦公室。他點一支煙,一直不說話,若有所思。張寧心裡一陣恐慌估計事情敗露了,但他不能肯定,因為他早上回寢室挨個問了昨晚班主任去寢室沒,大家都說沒有。這不合常理。其實他不知道,班主任早已佈置好了一切——克敵之首,攻心為上。

    一根煙抽完,班主任突然笑著說:「那個,張寧你好些了沒,要不要繼續請假?」

    張寧的思緒還在飛,不想班主任突然發話,驚得一時不知道怎樣回答是好,站在那兒支吾半天,連自己都沒聽清自己所說的。

    班主任說:「說話有氣無力,看來病情加重了,走,我帶你上醫院去。」

    說著就要起身。張寧忙說道:「不礙事,不礙事,睡了一覺好多了,謝謝老師關心。」

    班主任說:「那怎麼成,生病了就要醫,況且你是學習太刻苦才這樣的,這錢老師願意出。」

    一席話說得張寧面紅耳赤,連想要俯首認錯的路都給斷了。於是硬著頭皮再謙虛了一回說:「是我太不應該,耽誤了寶貴的學習時間,我是不能生病的。」

    此話一出,張寧像是冬天裡撒完尿的一個戰慄,連自己身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班主任也不小心咬了一下牙,忙說:「還是身體要緊,身體要緊。」

    張寧和班主任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謙虛,在旁邊的老師一個個睜大了眼睛對此感到不可思議,都沒想到這個關於搞好師生關係的空架子方案剛一出台就取得了這麼喜人的成績,於是紛紛拿著手上的《三十六計》疑惑重重地看著眼前這對師生。喜歡放眼世界放眼未來的老師看到這一幕不免心中感歎——學校是社會的縮影,這場面完全是和諧社會的雛形。

    但是大家都明白,依照中國的傳統文明,一直都是彼此寒暄幾句就馬上談到正事兒上了。張寧和班主任互相謙虛一番後也就馬上原歸正傳。

    班主任的臉上馬上由晴轉陰,嚴肅地說:「你經常上網上通宵,身體要緊。」

    張寧一時不能接受這麼大的態度轉變,況且剛才已經自斷退路,現在感覺上有些騎虎難下,吞吞吐吐地說:「沒,沒經常上通宵。」

    班主任說:「那你昨晚上哪兒去了?」

    張寧說:「上通宵……去了。」

    班主任說:「你這是前後矛盾,別告訴我你昨晚才是第一次。」

    張寧說:「第二次。」

    班主任說:「就你被窩裡放的那些,我也不相信。」

    張寧低下頭,沒有搭語。

    班主任接著說:「知道後果嗎?」

    張寧說:「知道。」

    班主任說:「知道!知道你還去?你是不是想讓我把你投到政教處去?」

    張寧說:「不想。」

    班主任又點上一支煙說:「那你說,怎麼辦?」

    張寧終於抬起頭說:「老師,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班主任深吸一口煙,歪著頭問:「你還有下次?」

    張寧忙說:「沒了,沒了,再也沒有了。」

    班主任說:「你還想報答我,你這個樣子怎麼報答?」

    張寧再次緊握拳頭,滿腔熱血地說:「老師,請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好好學……」

    班主任忙打斷說:「天天向上是吧?」

    張寧說:「你,你怎麼知道?」

    班主任氣不打一處來說:「你沒有機會了!」

    張寧說:「為什麼?」

    班主任說:「我總不能等到你的報答等到入土那一天吧。你連現實都還弄不明白,別說將來了。」

    張寧不解地問:「那,老師你的意思是?」

    班主任看了看周圍的人,然後對張寧說:「不明白?」

    張寧搖搖頭說:「不明白。」

    班主任提高語氣再問:「真不明白?」

    張寧一下子慌了,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無辜地說:「真,真不明白。」

    班主任長歎一口氣,有氣無力地說:「好吧。你被開除了。」

    張寧如遭棒擊,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大聲問:「為什麼?」

    班主任說:「你朽木難雕,你冥頑不靈,你……還不明白?」

    張寧像霜打了的茄子,低著頭說:「明白了。」

    班主任大喝一句:「晚了!」

    這一喝,張寧沒有反應,倒把他旁邊閱卷的老師驚得試卷掉了一地。

    所有人都沒有弄明白班主任明白不,和張寧的不明白到底是誰讓誰明白,還在糾纏不清時,忽聽班主任大喝一聲「晚了」。這下,大家比誰都明白。

    原來這是先禮後兵,是想吃貢的。除了張寧,所有人恍然大悟。張寧回到家,理了很久的思緒,終於也弄明白。他氣得把書包什麼的往窗外一扔,自顧自狠狠地說:「媽的,還為人師表呢,純粹的地主階級剝削思想!你就是用八抬大轎來請我,老子也不回去念了。」

    就這樣,張寧的學生時代被他扔向窗外的書包徹底地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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