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忙著講解世界美術史的時候,我正忙著拜託中國移動清理高中留下的情債,新時代的好處就是連分手都不用自己出面,幾個短信就可以解決一個過氣男友。
一個退伍兵哥哥,軍隊裡培訓出來的鐵漢的確比較有安全感,可不解風情地讓我彷彿在解讀《鄧小平理論》。他發誓會用捍衛祖國般的熱情來保護我,這讓我覺得太莊嚴,甚至多了幾分禁錮的意味,編輯著分手的信息同時,背脊還在冒冷汗,怕他一怒之下會一槍把我崩了。我對他來說算是逃兵?叛徒?越想越恐怖。
另一個大我四歲的牙醫,在我忍著機器錐牙的巨痛時,他溫暖的眼神幫我平息了幾分浮躁,玩笑之餘,他自稱是絕種好男人,無怨無悔地和女朋友經營著沒有進展的愛情,他說自己和女朋友5年來從未有過外遇,而且會一直守侯這位未婚妻。他的「自大」挑起了我的鬥志……5個月後,他和女朋友分手了,他坦言說「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多動人的謊言,我又不是七仙女下凡,難道這5年來就沒遇到一個比我出色的?只是再一次外遇而已,還把罪名扣我頭上。我邊發著信息邊猜想,和我分手後估計又會去找前女友,理由也基本是「我錯了……失去後才懂得你的好」男人不都這樣麼。
我把高中時的愛和被愛都歸類於太年輕,牽著手逛公園就是廝守,我狂妄地認為愛情應該更轟轟烈烈,應該你爭我搶,應該尋死逆活,那才沒有遺憾。所有拿到大學通知書的二十歲少女,都會幻想在樹陰下擁抱自己所謂的愛情,期盼找到電視劇裡的王子,還有那虛幻的真愛。我也如此,想最後狠狠地愛一次,等畢業那天同時成為校園最年輕的新娘。
「關靜……」
有人叫我,可聲音無處可尋,全班人的眼睛都只看著我一個人,包括教授。
我站了起來,可不知道要回答什麼,我猜想是我被點名回答問題吧。
「關靜,說說你最喜歡哪位歷史畫家。」
「周恩來」
我話剛說完就引起全班哄堂大笑,只有我還鎮定在原地,和坐在我前排的一個大眼睛男生,他沒有笑,只是凝望著我,好像知道還有下文。
「周恩來不是畫家……」教授糾正我。
「他繪出了他妻子最美的幸福人生啊,雖然沒有留下畫卷給世人,卻回報了他妻子一輩子的青春。他妻子的婚姻就是一幅眾女人羨慕的畫。他們到死都沒有後代,而他的妻子以醜聞名,可他卻不離不棄。」
「狡辯的還算牽強,那你最討厭誰?」教授好像有興趣聽我批判男人的本性。
「徐志摩」
「他是才子哦……」
「他覺得才華就可以得到上帝的眷顧,然後讓愛他的女人們為他哀傷,感歎,悲泣的同時還在歌頌他的愛情是純潔和永遠的。他在所有愛他的女人們身上都留下了永遠都擦不掉的污點,讓本該唯美的畫面上有了瑕疵,就像身上有很厚重的一塊黑色,怎麼去都去不掉,最後只能欺騙自己突然長了塊胎記。」
教授失笑,看著我認真的表情,他大概覺得我很幼稚,「但是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哦。」
「畫家?畫家更可惡,大多數的畫家風流到死都沒有結婚。」
「這樣也不對?」
「他們生為男人到死都不肯給一個女人承諾,不是更可惡。」
「如果你將來可以做畫家,希望你可以給一個男人承諾,並且為他繪出忠貞的一生。」這是教授用非常認真的語氣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然後請我坐下。前排的那個大眼睛男人仍然凝視著我,帶點淺笑。
「看什麼?沒見過女人唾棄男人?」
「現在見識了……」說完他把頭轉了回去。
晚自習結束的時候,我被一個黑影擋住了去路,順著黑影往上看,是那個大眼睛男人。
「有個學姐約我去酒吧,你去嗎?」他微笑的邀請我。
「她約你又不是約我。」我迴避這個借花獻佛的約會。
「我想你一起去,你不去的話,我也不去了。」他很害羞,這算不算表白?
「為什麼我要去?」
「那個學姐喜歡我,可我……」
「你不喜歡她嗎?說回來還是和我沒關係吧。」
「我喜歡你。」這算是表白了。
我不相信他會喜歡我,可沒有質問為什麼。我下意識地接受了他的表白,他的眼神比兵哥哥真誠,還帶點羞澀。他出現在我空窗期,所以他被錄取了,沒有別的原因。
一個空間不大卻擠滿人的酒吧,它叫「分手快樂」,難道來這裡喝酒的都是失戀的失敗者?難道買醉真的可以讓自己不傷心?人在遇到問題時總想著逃避,醉是其中一種方式。
「在這裡」一個嬌小可愛的女生坐在二樓靠角落的桌子,她沖大眼睛男人叫喊,並招著手示意。明顯她在看到我出現在大眼睛男人背後時,變了臉色。她有介意我的出現,我就知道。
「你好」我主動向這位嬌小的學姐打招呼。她張的很漂亮,只是很矮小。
「你好」她回應著看了看我,然後對大眼睛男人說:「章任易,你陪我去拿酒,我拿不下的……」我和他一起上課那麼久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在我記憶裡他是個孤僻的男人,獨來獨往。他相貌一般,身材一般,可是非常注重打扮,「章任易」,我自言自語著他的名字,讀著有點拗口。
他們倆搬來了一整箱的啤酒,著實把我嚇了一跳,看來今晚必須多一個醉鬼。
學姐深情地望著章任易,好像巴不得把他一口吞進肚子裡,連我這個旁觀者都看著起雞皮疙瘩,在學姐眼裡,我應該就是旁觀者,對她來說,她喜歡的人帶著她的情敵來赴約,還蒙在骨裡。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望著樓下獨唱的歌手,背朝著他們,我不想打擾這對彼鄰若天涯的「情侶」。歌手自彈自唱,非常陶醉,好像唱的是自己的故事,有點陳舊的鋼琴訴說著它的情史,情歌總是讓人追逐記憶,那被深埋的故人,再一一惦念,我自問,到底自己喜歡什麼類型的男人,不分職業,也無關相貌、身高,只要當下有感覺就行了,不管當初的付出是愛或是輕狂。折磨人的往往是這些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所謂感覺,
「我讓你一個人來的嘛……本來有話和你說的。」學姐很小聲地對章任易說,表情卻沒有一絲責備,卻含了點委屈。
我釘坐在原地,沒有回頭,做透明人是此刻最好的選擇。
「是我要帶她來的。」
「她是你女朋友?」
「嗯。」
章任易自封為王的做了我的男朋友,邊輕柔地摸著我的頭,邊學著我一起背坐看著樓下的表演。他沒有給學姐任何解釋,也不給她任何親近的機會。
學姐沒有做聲,她沒有表白成功。我設想著她用各種仇恨的眼神盯著我的背的樣子,隨即感覺背上涼颼颼的,我不敢轉身,只是乖乖地靠在欄杆上,三分鐘後,學姐不告而別,她沒有辦法對喜歡的人這樣公然拒絕而再保持禮貌。
「你像只小貓。」章任易說。
「學姐一定很傷心。」我直視前方感歎道。
「我無所謂,我不在乎。」
「你為什麼不喜歡她?」
「因為她太矮了。」
這是一個21歲男人拒絕愛的理由,多麼直白。
「你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我在回答他時有那麼一秒鐘閃過陳川的影子,可還是撒謊了。
「做我女朋友好嗎?」
我沒有開口,只點了點頭。
我喜歡一個男人這樣大膽的示愛,很刺激。這樣的男人在求婚時應該也會很大膽,宣告全世界想娶我的決心。我決定不再吊他的胃口,直接晉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