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介方侯主任的帶領下，他們一行四人驅車來到了太行山區。
這太行山是橫在山西高原與河北平原間的一條山脈，綿延千里，像一條青色的巨龍，盤踞在河南、山西、河北三省遼闊的大地上。
下了高速，走了一段國道後，車子就進入了太行山的山麓。雖說進了山區，但公路還是挺好的，逶迤彎曲路面平坦，是條新修的公路，路上比較順暢。
透過車窗舉目眺望，陽光照耀下青灰色的山嶺高聳在眼前，氣勢磅礡十分雄偉，據說太行山形勢險峻，歷來被視為兵要之地，從春秋戰國直到明、清，兩千多年間烽火不息。
這裡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資源十分豐富，有風光旖旎大峽谷，綠浪滔天的林海，刀削斧劈的懸崖，千姿百態的山石，如練似銀的瀑布，碧波蕩漾的深潭，雄奇壯麗的廟宇，引人入勝的溶洞，令人神往的靈境，這裡曾留下了歷代帝王將相、達官賢士、文豪武俠、名流高僧、神醫巧匠的足跡，也有他們美麗而神奇的傳說故事。
看著看著，施弘覺心事重重，不由得把目光收了回來，抽起煙來。
窗外景色雖美不勝收，但他們幾個沒有心思欣賞這些，一路上各懷心態，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幾句，盼著早點到達目的地。
近午時分車子到了山城，這是個不大的小縣城，隔著車窗望見外邊沿街大多是低矮的青磚舊房，間或夾雜著現代的帶外粉刷的樓房，高低錯落參差不齊，顯現著不協調的格調。
在侯主任的指引下，左拐右轉來到了山城北關臨街的一座院落。
「老闆，這就到了。」侯主任說著，就準備下車去叫門。
「怎麼？這就是那個公司？」施弘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奇怪地問他。
「是呀，您是不是覺得這裡不像呀？也難怪，在大城市裡公司都是開在高樓大廈裡，但這裡是縣城，遠遠比不上大城市的條件，您可能對這些地方比較陌生，還不瞭解，嘻嘻。」他輕鬆地解釋著。
聽他這麼一說，施弘覺半信半疑也沒再說什麼，人都來了，還說什麼呢，先進去看看再說吧。
院子的大鐵門緊閉著，侯主任下車敲門，喊了幾聲後有人打開了大門，他側身揮了一下左手，向司機示意車子直接開進去。
院落不大，有十幾米進深，稀疏地栽有幾棵小樹，正面是一排平房，南側有一幢青磚平頂外走廊式的兩層小樓，大約有五六間房子的闊度。
下車後施弘覺問：「小趙，你看見門口有牌子嗎？」
「沒注意到。」小趙扭頭望了一眼大門口。
「哎，老闆，這兒。」
沒注意什麼時候侯主任已經到了樓上，他從二樓的欄杆處招手喊施弘覺他們。
轉臉望去，樓梯設在房子一頭的外走廊上，他們應聲就向那邊走了過去。
上到樓上時，施弘覺才在一間大屋的門口看見了一直在找的牌子，是一塊鏤字的四方銅牌，上邊刻著「山城金利科貿公司」的字樣。
正在他端看之時，侯主任過來說了聲：「裡邊請。」就把他引進了這間辦公室裡。
這是一間比較大的房子，裡邊擺著一張寫字檯和幾隻黑皮沙發，只是有點舊顯不出什麼氣派，看擺設像是個頭頭的辦公室。
屋子中間站著一個中等個頭的中年人，穿著一身深藍色西裝，但是白襯衣的領口卻大敞著口，顯得土不土洋不洋的有點彆扭。此人相貌一般，在侯主任介紹雙方後機械地和施弘覺握了一下手，臉色鐵青沒有一絲笑意，大眼睛骨碌骨碌盯著來人直轉悠，他這神態讓人看著很不舒服。
此人就是山城金利科貿公司的經理胡金利，年紀約有四十開外，四方臉盤身體粗壯，皮膚黑黃，似乎有些老氣橫秋的樣子。
他這樣子，令施弘覺感到像個農村小隊長似的，身上穿的衣服值錢但殼子裡沒文化底氣，人的氣質形象都遜色於外表這身服裝，這也許就是小地方有錢人的打扮吧，這老闆的形象實在不敢恭維。
「坐吧，福貴倒茶。」他吩咐手下招呼客人後，轉身去坐到了辦公桌後邊的椅子上了，這時候施弘覺發現此人走路有點跛腳，難道是個瘸子？
「噢，胡老闆還是個功臣呢，他參加過對越反擊戰，立過二等功的，現在又搞經濟，成了縣裡的名人啦。」侯主任大概是看出來施弘覺的察覺，趕緊插科打諢地對他說。
一陣寒暄後，雙方的談話進入了正題。
「請問胡老闆，能否先介紹一下你們的產品，並且讓我們參觀一下生產情況呢？」施弘覺的話直奔談判的關鍵內容，因為這是證實項目是否存在的實質要害。
「產品嘛，可以讓你們先看看樣品，福貴喊張工上來一趟，拿一件樣品來。」胡老闆並沒有完全回答施弘覺的問話，就直接安排了要做什麼。
「你們自己生產的嗎？」施弘覺抓住這個問題追問他。
「不急，不急，你看了樣品就知道了，我這是真正的好產品的。」胡老闆解釋說。
「是個電子技術產品，技術很先進的。」侯主任一邊跟著說，手裡還比劃著，「是新技術新產品，待會兒看了你就知道了。」
說話間進來了一個約摸有五十左右年齡的男子，瘦瘦的身材戴著一付寬邊近視眼鏡，手裡拿著一個看起來和治療關節炎的脈衝儀差不多大小的儀器盒子，深綠色的，上邊有幾個開關和旋鈕。
他把儀器放在桌子上，給施弘覺他們講了起來，「這個電子儀器是一部遠程控制儀，分機殼和線路板兩部分，你們要加工的是電路板部分，由我們組裝成產品後交貨。」說著，他又攤開了一張電路圖，這是一份曬圖製成的藍圖。
小趙認真細緻地驗看了圖紙，又拿起儀器仔細端詳了起來，並且問他：「這是幹什麼用的？功能是什麼？」
「這是鐵路上專用的遠程自動控制儀……」張工熱情地解釋了起來，看來他業務嫻熟，說起話來跟講課似的一套一套的。
趁趙工和那個張工就儀器的技術問題在一起交談時，施弘覺繼續問那個胡老闆一些問題，比如你們生產嗎？這是你們的產品嗎？產量需求有多大等等，想從這些問題的判斷中探個究竟虛實。
那個姓胡的被這一連串的問題搞懵了，他含含糊糊有些迴避，光說這是個新產品，需求量很大，有你們幹不完的活等不招邊的話，就是沒有一句是正面回答問題的。
看這情景，在一旁的侯主任坐不住了，就把施弘覺悄悄地拉了出來。
「我說施老闆呀，您這麼問他會回答您嗎？」站在走廊的拐彎處，侯主任擔心地給施弘覺說。
「為什麼呢？難道這裡邊有詐不成？我不弄清楚來龍去脈怎麼放心呢？」施弘覺莫名其妙地反問他。
「哎呀，您怎麼什麼都不明白，這些都是商業機密，他肯告訴您嗎？」
「是不是他的產品總應該告訴我吧，難道這也是商業機密嗎？」施弘覺責問他。
「對，您說的很對，這不是什麼秘密，您問得也不錯，但您沒看出來胡老闆不想說嗎，我覺得您這樣追問下去是談不成的，是要黃了的。」侯主任有點著急。
「你這麼說我就更不明白了，甚至懷疑他和你們一樣，又是一個倒手項目的中間人？」施弘覺懷疑地說。
侯主任聽了此話，愣怔了一下，沒有及時答話。
他扭臉瞅了瞅身後，見沒有人，然後悄聲對施弘覺說：「我實話告訴您吧，這是鐵道部一個研究所的新產品，正在推廣，他原先也是通過熟人關係為人家加工的，因為需求量大，自己沒有能力全部拿下訂單，所以，就另外找加工力量幫他幹這些活。」
「你這麼說也值得懷疑，人家堂堂的鐵道部下屬單位，明知道這是個沒有實力的小單位，為什麼會把訂貨量全部給了他們呢？有能力生產加工的實力單位有的是。」施弘覺直截了當地就戳穿了他的說法。
「這您就不懂啦，盡說外行話，俗話說鴨子撒尿自有便道，現在的社會是個經濟社會，信息就是金錢，關係就是效益，這胡老闆是個很有辦法的人，在山城縣也是個有名氣的人物，人家就有本事通過關係壟斷了這個供應渠道，這也是社會特殊的地方，沒辦法，這就叫有本事能磨動天呀。」侯主任神秘地辯解說。
「照你這麼說，合著我們是給他打工呀？他從中間吃二饃？」施弘覺悟出了問題的所在。
「也可以這麼說吧，所以，他能給您說那麼清楚嗎？您要是和收貨單位一接觸，就憑你們的實力準能把他們的生意給撬了，我說得對不對？」侯主任憂慮地說，「我說施老闆，成不成您自己拿個主意吧，反正話我是給你說透了，幹我們這行的就是為人牽線搭橋，錢我收了，就把我該辦的事兒做完，要不然你們繼續談，我有事兒就先走了。」
這小子想溜，事情還沒眉目，他不能走，得拴住他再說。
想到此施弘覺就說：「侯主任，你看這已經過了中午飯時了，你陪我跑了這麼遠來辦事，雖說是你的責任，可好歹我也得管你頓飯吧，總不能讓你餓著肚子走呀。」
「這哪好意思呀。」他也很機靈，明知道是施弘覺不放心才不放他走的，也只好就坡下驢了。
於是，回到屋裡後，施弘覺看趙工和那個張工也談完了，就對他們說：「胡老闆，這樣吧，基本情況也大致這樣了，咱們下午再談？」
「行，怎麼都行。」姓胡的顯得一付無所謂的樣子，皮笑肉不笑地說。
他起身送施弘覺他們出門，這次施弘覺看清楚了，這姓胡的果真是個瘸子，左腿短右腿長，走路一跛一跛的，雖有殘疾，可他滿臉橫肉並沒有一絲令人憐憫的可憐相，而透漏著貪婪的慾望和冷酷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