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相思
「胡說八道……」可能我的聲音大了一些,引得那人轉臉望了過來,那如碧水一般的眼眸極慈悲地望了我,我忙向他扮了個笑臉,以表示我可不是說他我有預感,一切皆來源於相思洞,那相思樹想必也在其中,這怪人能弄出個邪功,話不定便也弄出了個邪毒,你想想啊,這世上也只有這麼奇怪的思想,才能纏綿之後相思入骨。(小說~網看小說)
不想及此,我不禁有些怔怔的,我與夏候商不正是如此?
每到感覺自己略有些幸福了,便會經歷相思入骨的思念,如今,他躺於擔架之上,便輪到我受此折磨了?
那聖者到底被我吸引了,感覺教化梅娘遲些時候做可以,向我這邊走了過來,君楚禾想是提前做了預防,特地領著我走得離他遠了兩百來米,才開始和我說話,可他向我走來之時,我只覺他邁第一步,那距離便縮矮一半,再邁一步,此人的面孔便出現在我的眼前,嚇得我往後退了一步。
他道:「噢,這位小姑娘,是君領主的女兒吧,像,長得像,不知道為什麼,初一見你,就感覺和你有緣。」
他滿頭雖是白髮,可臉卻紅潤如嬰兒的肌膚,眼眸如碧水悠悠,笑意淺淺,他的情形與安逸王相似,都是不知世間苦為何物之人,可我面對他之時,卻與在面對安逸王時的情形全不相同,安逸雖不知道人世之苦,卻懂得禮義規矩,世之常情,且不過喜歡釀酒而已,而此人,給我的感覺卻是彷彿一顆暴曬於陽光下的炸藥,外形美觀,效果強勁,用得好便好,用得不好連自己都被炸死,偏這枚炸藥還滿臉慈悲,認為炸死你是為了你好。
我不喜歡他,極不喜歡,想來此處人人都是這種感覺。
此人,已是一個不受人世間所有東西控制的人。
我笑道:「我來至此處,便見聖者,才知與聖者有緣呢。」
他笑道:「小姑娘言不由衷的本領極好,你滿身罪孽,倒獲得無數人擁戴,看來也有可取之處,老夫我也不計較了。」
我明白了,此人當真智慧極高,只不過,再高的智慧,把自己真當成了聖人,便也會被人利用。
想想夏候商還要請他救治,我便指著不遠處停於胡楊林中的擔架道:「我和他都是滿身罪孽,更想在有生之年化解這些罪孽,只可惜,他命不久已,他若離開了,我也不想活,只怕是沒有這機會了。」
和這個人對話不能以常理來推,如果是一般剛見面的普通人,便會想,你們死了便死了,關我們什麼事?可這人自詡能救世人之人,哪見人罪孽未消,身先亡的人出現在他面前,他果然緊張了:「小姑娘說的什麼話,你們可是有緣人,你腹中的孩兒尚未來這世上走一遭就離開了,你不心痛?」
我衣著寬大,下面所穿乃是西夷女子常穿的內襯鐵箍的裙子,將整個裙擺托開如傘,遮擋了微凸的小腹,沒曾想他也一眼識辯了出來,我心中暗暗稱奇,臉上卻露出了幾分黯然,這表情自然是真的,只不過我將原來強自忍著的對夏候商的擔憂表現了出來而已。
君楚禾向我暗暗點頭,表示我對付他的辦法用對了。
聖者朝我們兩人一笑,道:「把那人抬了過來,我倒不信,這世上有什麼傷可重到連我都治不了。」
我向八駿打了個手勢,八駿忙擁著抬了夏候商的草石族人走了過來,那聖者暗暗點頭:「這四人步伐一致,足下雖有起伏,也不能讓上身略動半分,是以隱匿為名的草石人吧?不錯不錯……看來,這傷的人的確傷的重。」
他原如碧海一般的雙眼更添了幾分深色,顏色彷彿濃得流了出來一般,臉上又露出了慈悲之色,此人是真的在同情憐憫夏候商,他的感覺並非裝出來的,可依他眾生皆平等的性格,我心中沒有絲毫感動,如果烏木齊沒被人救走,此人也會憐憫同情吧?我有些慶幸烏木齊被人救走了。
夏候商被抬至他的身邊不遠處,還沒到達,他卻不知用了什麼手法,手一招,那擔架便從四名草石族人的肩頭手裡平飛而起,緩緩地落於他的身邊,我嚇了一跳,剛想上前察看,那聖者道:「從此人面色上來看,他先受外傷,再中毒……不對,是先中毒,再受外傷,然後再毒發。」
我一頓,轉頭望他:「聖者所述,當真如親眼所見一般。」
他眼上並無殊色,這才蹲下身子幫夏候商診脈,一診之下,愕然道:「噢,這世上難道當真有另一顆相思樹?此人中的真是纏綿?」
他真不知道相思洞裡的毒已然流傳出去了。
而且在多年前就已流傳了出去。
我望了君楚禾一眼,這也是我一直弄不明白的事,他以什麼方法偷出此毒,想下於夏候商的酒中,卻沒想到由我誤中副車。
君楚禾眼神之中便又有了那種茫然,陽光從樹葉之間漏下,照得他嘴角微有些苦意,我不由心中一動,多年之後,他初遇我之時,是在鴛鴦樓內,他告訴我,是他當年換了呈給夏候商的酒,想讓他中毒,以便脫身,結果卻讓我誤中副車,莫非當時並非如此?
他那時尚是西疆重將,哪有時間跑到這子歸綠洲來取藥?如派別人前來,更不可能了,只有熟悉西夷的人才知道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更有,此毒吃了熊掌才會發作,他再遇我之時,又讓我吃了下於熊掌之中的藥,這能提升『纏綿』之中『纏』的部分的藥我倒有幾分真是他來子歸拿的,看來,他當初說的倒有幾分真話,這麼多年,他真不知道如何解這奇毒。
這麼變態的怪人治出來的怪毒,也只有這怪人能解。
我道:「聖者知道我夫君中的是相思入骨?」
他嘻嘻一笑:「那是當然,看樣子……」他眼光從上至下掃了我一遍,「是你傳給他的吧?」
我心中羞惱,卻不動聲色:「也只有聖者能有本事造此奇毒,聖者不是自詡消人罪孽,救人於水火嗎?如果卻製出這樣惡毒的毒來?」
他歎了一品氣,眼中悲憫盡顯:「你知道什麼,這世上最大的罪孽,便是這男女之情,重則引起戰亂罪禍,輕則使人陡生殺意,多少的人命便是因這愛慾嗔癡而起,所以,要讓人明白男女之情的危害,便只有讓他們深受其苦,卻才會幡然醒悟。」
我喜道:「如此說來,您早有解藥?」
君楚禾此時卻不知為什麼捂嘴輕咳,臉色古怪。
那聖者道:「只可惜我制了出來,卻研究不出解藥,此乃我人生一大敗筆之一……所以,這極好的東西才被我封於相思洞,沒拿出來給人用……這是怎麼回事,這世上當真有另一棵相思樹?」
如今是午後,天色依然明亮耀眼,淡黃色的胡楊菱形的葉子梳漏出淡淡的陽光照於沙地之上,如遍地黃玉,濃烈而美麗,可我只感覺週身寒意森森,連腹中小兒都彷彿感覺到了我的絕望,不安地動了動,懷了那麼大的希望,千幸萬苦來到這裡,我得到的,難道就是這種結果?
君楚禾扶住了我,眼裡擔憂之色盡顯。
那聖者道:「這纏綿嘛,本來也沒什麼毒的,吃了以後如是武者對提升功力反而有些好處,可碰不得熊掌,特別是冬眠過的熊的熊掌,會引得毒發,讓人痛不欲生,身上功力更會慢慢消失,此毒潛於血液之中,經過換血也能延長壽命,但纏綿之毒哪是那麼容易解的,如果沒有接手之人,這人終會死的,可如此一來……」他微微一笑,望了望我,又望望君楚禾,「人既然被帶來了,我也答應了君領主,要治好他帶來的人的,所以,先幫他延長性命再說,如此,可得先讓他醒幾個時辰……」
他不經意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卻是將我救出這攘攘紅塵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這目光,我卻心底一顫。
他道:「此物名為相思入骨,原是怎麼得的,自然得怎麼緩解,你吃下這藥吧」
他手腕一轉,手心中便有了一顆碧綠的藥丸,遞到我的面前,我一怔,忽然間明白了他說的意思,他要我和夏候商再……
我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心也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左右望了望,八駿與七星離我們不遠,可自然都聽清我們的對話,不約而同地,他們全都拔了腳步離開了。
那聖者眼裡充滿悲憫:「你瞧瞧,此事對你的影響多大,依我看,你雖為女子,骨架不錯,天姿也高,原是學武奇才,如果摒除此事,你當年的成就何止如此?當然,現如今要恢復功力也不難,不過你內力被這毒禁制了……體內有這人渡給你的天一功吧?哎,都是被情害的,他如果不輸功力給你,自己怎會弄成這幅模樣?」
一轉眼,他又開始悲憫夏候商了,我有些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