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談了一個下午,尤琛才起身告辭。[]以往在總督府裡,往往呆了不到半小時,他的身心就想著飛出那個豪華的行宮,回自己熟悉的部隊營地那兒。而現在,由於確實是有要務在身,加上言語投機,所以時間過得飛快,而尤琛卻覺得並不漫長。克爾溫見對方要走,就說:
「可惜我還有事要做,不能留您在這兒作客。噢,對了,如果您不介意,讓我的大隊副隊長陪您到城裡用餐,順便為您介紹一下我們最近的情況。不知您意下如何?」
「那就先多謝了。」
尤琛沒有推辭,他也正想請對方作客。雖然沒能與聯機大隊隊長一同進餐,不過能夠跟他這邊的人一起,瞭解更多的情況,也是個不錯的結果。於是,克爾溫讓聯機大隊副隊長海因裡希少校陪同尤琛和他的副官,到城中空軍軍官常去的處所共進晚餐。
進城不久,在城西舊城區老街附近的一個餐館內,海因裡希像主人一樣,招待著幽靈裝甲師的客人。在這家餐館裡,可以看到有六成以上的客人,都是空軍官兵和他們帶來的人,哈根忍不住向空軍的同袍說:
「這地方是你們空軍的會所吧?」
「因為它離我們的基地近,而且空軍有一部分隨軍家屬都住在隔壁大街的小區裡,所以這兒我們常來。」海因裡希也是個擁有著豐富飛行經驗的飛行員,他此時忙不迭地招呼客人用餐。「這裡的飯菜是我們本國廚師做的,有家鄉風味,你們試試看。」
能夠在翁波裡尼亞吃到國內風味的飯菜,已經讓尤琛他們十分高興。[]再加上今天跟空軍的人溝通良好,也使得尤琛在總督府那兒的鬱悶消失了大半。在席間,他們又再談起總督府對軍方的諸多挑剔要求,都是邊罵邊笑。海因裡希告訴尤琛他們:在運輸機的問題上總不滿意的哈希曼,曾經當著克爾溫大隊長的面說,要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空軍的人也不過如此;有膽量做些觸犯法律與教條的事情,卻辦不好政府官員的要求。哈根不禁問:
「什麼觸犯法律與教條的事?」
「其實這事兒也在我們大隊裡傳過好一陣子,雖然沒哈希曼說得那麼誇張。」海因裡希笑著,不過看上去有點無奈。「因為我們大隊裡的一個飛行員,娶了個有外國血統的女人。這件事在當時轟動一時,不過最後,沒什麼人受到追究,婚也結成了,人也沒事。沒想到那個總督被我們大隊長頂了回去,惱羞成怒,居然還提起這件事,想威脅我們。」
可能是想起哈希曼當時的模樣,海因裡希好不容易才憋住笑。哈根越發覺得驚訝,在勝利黨上台之後,只提倡教徒對教徒、本國人對本國人的婚姻,居然有個飛行員敢與外國人結婚,而且還沒遭到處罰?他感到好奇,追問對方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海因裡希也不覺得這是什麼禁忌,還挺樂於說起此事的,於是他就將事情緩緩道來:
「男方是我們大隊裡一個戰鬥機飛行員。那傢伙現在已經是王牌飛行員了,不過他呀,因為害羞,不管是對著誰,都不好意思提起自己的戰績。好像是超過一百一十架……哦,不,是一百二十架敵軍戰機的擊墜紀錄了吧。他娶的那個女人,雖說有著外國血統,不過從身份和證明文件上來看,又的確是奧登尼亞人無疑。有人說她是個異教徒--不過我不大相信,因為這不可能;有人說她是外國間諜--這個好像更離譜了,反正是說什麼的都有。他們好像是在去年年底還是今年年初左右結的婚,當時沒人敢給這對新人主持婚禮,男的都急壞了。後來聽說是找到了他原來所屬空軍基地的一個神甫,出面為他們作了儀式,婚禮這才辦成了。事前這個飛行員就將自己要結婚以及結婚的對象上報,搞得大隊甚至是航空團指揮部都不得安寧。因為有不少人反對他的婚事,不過最後克爾溫少校出面,將這件事情報告給航空團直屬的指揮層--也就是格蘭特?富爾克少將那裡,少將知道了,問清楚女方的情況,然後就說『既不是外國人,又不是異教徒,那為什麼不能結婚?』於是,沒人敢再反對了,那個幸運兒也得以娶了老婆。現在他也在基地這裡,他老婆就在城裡劃分給空軍軍屬住的集體宿舍裡。」
「您說……他是個幸運兒?」
哈根頗為不解,為什麼婚事如此不順、而鬧得這麼大,海因裡希還會稱那個新郎為幸運兒。聯機大隊副隊長有點不好意思地露齒一笑,說:
「那個傢伙就是我們大隊的人,而且是克爾溫少校一手培養出來的。他的妻子,很少出來,不過有兩次我們曾經在宿舍區外見到過她。有些人看過她之後,都說『難怪尤特裡希那傢伙非她不娶,她確實很不錯。』我也見過那個女人,雖說是有外國血統,不過你還真的別說,尤特裡希那小子,選女人挺有眼光的。」
說著說著,海因裡希又看看牆上的表,半是自言自語地說:
「好像上次也是這個時候,她外出賣東西,就在大街對面那條路。我們的人坐在這裡,看到她也是在這個時候出來的……哎,你們看,她走過來了!」
哈根順著海因裡希的視線,透過玻璃窗望向大街對面。在對方的指引下,他看到一個戴著頭巾的女人走向街道的另一邊。在街燈的照映下,哈根看出那是一個年輕的女人,眉眼雖看得不特別清楚,但感覺也頗清秀。如果沒有海因裡希的提醒,他恐怕還根本不會發現對面街上走著這麼一個女人呢。當那個女人走出他們的視線外時,海因裡希調回自己的目光,對哈根說:
「那個女人跟宿舍區的軍屬幾乎沒什麼來往,不過有些以前見過她的人說,那可真是個妙人兒呢!尤特裡希會娶她,恐怕也是被她迷得不行了吧。」
哈根嘴上應著,不過心裡卻想: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嘛,可能只是空軍的人愛瞎起哄罷了。他似乎是要徵求同意似地看向自己的長官,卻發現尤琛根本像什麼都沒聽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盤子,而盤子裡的主菜卻沒動過一點。
在回營地的路上,尤琛也一直沒說話。哈根見他這個樣子,也是摸不著頭腦。他對車上這樣的氣氛很不自在,沒話找話地說:
「空軍的人膽子可不小啊,連這樣的事情都有。要是在我們部隊裡,不把那個人押進大牢才怪!」
「不過是別人的事情,有什麼好說的!」
這就是尤琛在晚飯後說過的第一句話,之後那天夜裡,哈根也沒再聽到從營長嘴裡說出一言半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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