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特拿定主意,也不管這麼多,決心要在這兒等到首相為止。[]可是沒過一小時,留守在鷹營的國防部部長利亞姆就派人找到了他,在與裝甲兵總監見面時向對方說:
「親愛的總監,您只要向我述職就可以了。我會將與您之間的談話一五一十地報告首相,他也非常關心前線的形勢,只是實在抽不出時間。」
眼看自己跑了這麼一趟,可是對方竟然連見都不見自己,如今甚至還派出自己的上司來擋駕,這令加勒特感到十分惱火。他冷冷地說:
「我希望直接面見首相,我有許多關於前線的第一手情況,要親自向他報告!」
「向我報告也是一樣的,因為我得到首相的命令,負責接受您的述職報告。」利亞姆雖然也是首相所信任倚賴的心腹,不過他倒不像總參謀部部長或是空軍元帥他們那樣,對膽敢提出不同意見的前線軍官一律抱以壞臉色。「您要知道,首相他所負責的不僅是軍隊的事務,與此同時,國家也需要他。」
「難道首相此次突然離開鷹營,不正是為了不願接見我嗎?!」
加勒特這些天以來的怒氣沒法壓制住,終於爆發了出來。他原本也不想在對方面前說這樣的話,可是現在自己已經離開了軍隊,失去了指揮權,再大的麻煩也嚇不倒他,所以他乾脆把心裡的話倒個一乾二淨,也好讓最高統帥部的人明白自己的決心。利亞姆搖搖頭,好像很不同意這位同僚的做法。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加勒特坐下,然後才以與剛才同樣冷靜的聲音說:
「不要發火嘛,您的心臟一向不好,要是連您也病倒了,那麼我軍的裝甲部該如何是好?」
加勒特正想反駁自己已經離開部隊,沒有任何實權了,可是利亞姆馬上接著說:
「這次雖然是首相本人下的撤職令,不過請您相信,我們這些在大本營的人都清楚,他只是希望通過對您與陸軍總司令的處罰,來提醒軍中的人:不要擅自後撤,一定要堅守防線和陣地。】拿您們開刀,首相也是不得已的。況且您在前線勞累已久,我知道,您因為兩次心臟病發,已經在戰地醫院住過一個月,不過您自己又拔掉輸液管,重回前線的,不是嗎?沒錯,這些首相都知道,關於前線的事宜,他沒有一分鐘不關心的。您要好好休養,接下來,軍隊依然需要您。」
在對方的目光下,裝甲兵總監緩了幾口氣,他心情平復了一些,之後再向對方表明自己的心跡:
「對於我個人的處罰,我沒有任何意見。首相的命令,我一定接受。可是我此次前來,不是為了個人而來的,我是希望能把前線的最新情況告之首相,請他因應最新的形勢,再制定作戰計劃。我們的士兵在前線受了太多的苦,現在他們無法取勝,這與他們的作戰力無關。相反,我軍受到的制約太多,如果能夠減少這些損失,我相信不久之後我軍要奪取雷帝城,仍然具有很大希望。」
利亞姆見對方的語氣放和緩了,他也點點頭,表示理解。這位國防部長與加勒特的年紀相仿,雖然同為勝利黨中人,也是常受首相耳提面命之人,不過跟更多「惹人討厭」(軍中大多數將領的說法)勝利黨式軍官相比,利亞姆還算有威望。他向對方解釋道:
「雖然身在後方,不過首相的勞累一點也不比在前線的士兵們少。他已經有將近一個星期都沒有休息過,每天深夜到凌晨,就是在研究對敵的作戰計劃,務求讓計劃更加完備,早日爭取勝利。您要多體諒首相閣下的苦心呀!」
「可是前線的情勢與諸位所想的大有不同!也許在大本營的人看來,能夠有情報的傳達就可以馬上瞭解前線的情況,可是真實的樣子,如果不到前線上去,那是根本無法得知的!」
「您的意思是要讓首相和最高統帥部的人到前線上去嗎?」
「正是如此!只要首相能夠親眼看看路德尼亞那些糟糕的鐵路網、前線陣地那些惡劣得大白天也伸手不見五指的寒冷天氣,他就會明白,現在想要讓我軍的士兵像三個月以前那樣作戰,實在是異想天開!」
「注意您的口吻!」利亞姆喝斥道,他作為長官,絕對不能聽到下屬說出對上級不敬之詞。在他看來,現在加勒特根本就是在責怪首相以及最高統帥部的人。「我不是說過了嗎,首相閣下自有主張,我看吶,軍中有時人心不穩,恐怕就是這些別有用心的謠言起的作用!您身為裝甲兵總監,怎麼還會為這樣的謠言推波助瀾呢?!」
「您說這是謠言?」加勒特氣得胸口一陣劇痛,不過他顧不得這麼多,只是逼視著對方。「前線的情況確實糟糕,這不是什麼別有用心的話!我們的士兵因為嚴寒,已經凍死凍傷的人不少,就算活下來的人,也得掙扎著,去修理那些被凍得沒法動的設備的車輛。那些士兵們一個個凍得渾身是瘡,身上長滿虱子,只能喝雪水和著冰棍似的麵包來充飢!哪怕是在第一次神諭戰爭時期,我軍也不曾遭到過如此惡劣的天氣!可是您卻對我說,這只是謠傳?!說這句話的人,才真是別有用心!!」
「您太激動啦,要知道我也只不過是把情況稍微介紹給您而已。對於真實的情況,我們心中自然清楚,首相閣下更加不在話下。前線將士我們又豈會不掛在心上呢,並不只有去過前線的人,才瞭解他們的苦處。」
利亞姆即使沒有直接點名,但加勒特也知道他是在反駁自己的觀點。現在看來,最高統帥部是根本不相信他們這些從前線歸來的人所提出的意見,在他們看來,他們擁有的情報網可以使他們更加瞭解前線的一切大小事宜,而不需要前線本來的聲音。接下來,他們又為戰役交換了一些看法,兩人不歡而散。加勒特走回客房的時候,仍然氣得手直發抖。他打算趕緊離開這兒,寧願回奧登尼亞自己老家那裡養老,也不想再多看這幫官僚們一眼。可是沒走出幾步,他只覺胸口絞痛加劇,吐出一口白沫,暈倒在走廊上。嚇得周圍的軍官和侍從們趕緊上來,又是抬回房間又是請來醫生,生怕這位雖被免職但仍然在軍中擁有很高威望的將軍有什麼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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