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創世歷1078年,奧登尼亞選出了一位軍人威廉-尼恩伯格元帥當首相時,外界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那個因為被民間過於擁戴而推舉到了副首相之職的勝利黨黨首卡爾-海因茨,竟然才是後來導致奧登尼亞如此迅速崛起而又可怕的人。他和他的勝利黨,雖然實行的是以軍事帶動起來的經濟,以及太過強調宗教及民族血統的政策,可是在當時,奧登尼亞人已經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了,他們在前路上要麼是選擇死要麼是選擇生。所以,他們選擇了卡爾-海因茨的救世猛藥,這一切,果然像他們預期的那樣,使國家得以復興了。可是在勝利的光環下,卻有著更多的黑暗。
當然,對於外國來說,曼尼亞軍的潰敗就是這種黑暗的兆頭,可是對奧登尼亞人來說,這並不算什麼大事。因為他們付出的代價不大,卻獲得了幾乎可以說是整個大陸的霸權。而且打敗了身邊的強大敵人,這可是他們這些年來努力的結果。那些連挨餓的滋味都沒有受過的人,又怎麼有資格來評判他人的對錯呢?所以能夠打敗曼尼亞,而且又是採取如此快速且代價甚小的行動,自然受到奧登尼亞人民的歡迎。
不過這種勝利的喜悅也沒能影響到所有人。有的原本居住在奧登尼亞的外國裔居民,就因為民族與信仰不同,而遭到驅逐,生死不明。奧登尼亞政府並不承認他們的國籍,而是以全能教派為藉口,把他們趕離奧登尼亞的土地。對於這些人來說,國家的勝利,反而成了他們的災難。
如今人在蘭尼亞的羅蕾萊雖然不是被奧登尼亞政府所驅逐,可是她對於那片曾經養育了自己的土地,卻越來越陌生。眼見它開始變得如此狂熱,羅蕾萊只能選擇暫時離開。雖然在國籍上,她已經是奧登尼亞的國民,可是血統與信仰,卻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改變的。她畢竟在那裡長大,怎麼也不希望看到自己視為故鄉的地方與自己斷絕了關係。
雖然是去到了蘭尼亞,不過在當地,蘭尼亞政府已經頒布法令,要求所有在本地的外國居民都要按時到當地政府的對外辦公部門去作例行登記,以方便它管理人口。實際上,奧登尼亞方面已經有要求,如果蘭尼亞境內收容了異教徒,那麼就必須要知會對方,然後遣送回來。所以雖然蘭尼亞是中立國,它也不得不依照奧登尼亞的話去做。
這一天,羅蕾萊到鎮上辦事,順便來到鎮政府——其實也只不過是一所二層樓紅磚結構的鄉間房子而已——簽名登記。她在走到那裡的時候,意外地看見在鎮政府的門外,排著長長的隊伍。隊伍中有男有女,他們大多灰頭土臉,神情委頓不安。羅蕾萊覺得非常奇怪,今天既不是什麼選舉鄉鎮議會的日子,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在這裡排隊呢?當她走近這個隊伍時,才找到了答案。這些人,有的人還在脖子上戴著逆聖三角的標誌——他們是異教徒,準確點來說,是無上教派的教徒。因為無上教派雖然也是以信奉三角標誌,不過他們的三角對比起全能教派的來說,卻是倒位的,因而被米德加爾德大陸的全能教徒們稱為「逆三角」。
羅蕾萊走過這些人身邊,她看到這些人都擠在鎮政府大廳的一個窗口前,那裡是辦理入境事務的。這下她明白了,原來這些人是來到了蘭尼亞尋求庇護的,因此希望在這裡辦理了入境登記,可以留在這裡而不必遣送回原籍。羅蕾萊聽著他們那低聲交談的口音,心裡明白他們是奧登尼亞來的,感到越發沉重。如今在蘭尼亞這邊都能看見這麼多原奧登尼亞藉的異教徒逃了過來,那麼在國內,那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況啊。
可惜如今的自己對此也是愛莫能助,因為自己的未來也不知道會怎麼樣呢。羅蕾萊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她離開了喧囂的大廳,來到隔壁較為安靜的辦公室,那裡是外來人員的登記處,裡頭一個年輕女孩正在和一個男人說笑,那個男人拿走一疊文件,然後走了出去。當他經過羅蕾萊身邊的時候,不禁回頭看了她幾眼。羅蕾萊把自己手提包裡的居留證拿出來,遞了過去給那個女人。
「您好,我是來作每月登記的。」
「歡迎全能的主(這在路尼語系裡是『你好』的意思),您請坐。」
那個化著濃妝、眉毛修得細細的、臉上每一處都撲了粉的女孩朝羅蕾萊做了個手勢,然後自己拿著那本居留證坐下了。羅蕾萊也坐在辦公桌面前的另一把椅子上,她看到這個女管理人員拿著居留證翻來覆去地看著,還時不時看看自己。羅蕾萊沒有出聲,只是等她合上本子後才開口說話:
「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您是奧登尼亞公民嗎?」
那個年輕女人看上去似乎不大相信眼前的女子居然會有著奧登尼亞的國籍,不過在居留證上她又沒找到什麼問題。羅蕾萊對此只是盡量予以平靜地回答:
「是的,在我的證件上已經說明這一點了。請問您還有別的問題嗎?」
那女孩揚揚眉。「噢,不,既然是這樣,那麼就請您在這裡簽名吧。您要知道,作為管理鎮上的外來人口,我們可得多一個心眼啊。」
羅蕾萊不去理會她話中的題外之音,在登記冊上簽名了名,然後那個女人在居留證上蓋了章,把她還給羅蕾萊。當羅蕾萊走出那個辦公室後,又有兩個女人進去了。在那裡面,還能聽到不時傳出這樣的聲音:
「……真沒想到,奧登尼亞居然到現在還有無神論者!難道他們只顧著清理無上教派那些噁心的傢伙,所以忘記了還有這麼一種人的存在了嗎?」
「或者是因為奧登尼亞的政府機關裡男人比較多,所以對女人也比較手下留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