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楓岑垂下眼眸,飛轉回頭來,抬臂凌空一抓,床榻上的被褥頃刻間便到了他手上,看似隨手的向後一揮,卻將被褥準確無誤地蓋在了程汐身上。
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的時候,程汐正在做一個夢,夢裡冥真並沒有走,他用他溫暖的胸膛保護著她,輕輕對她說:別怕,我在這裡。
程汐淺淺鉤唇笑了起來,但隨即,夢裡的場景卻驀地驚變,冥真忽然用力甩開她,他微低著頭,垂下斜長的劉海,遮住他璀璨若明星的眼眸,用冰冷無比的聲音對她說:你不知道吧,其實我最厭惡的就是你,我討厭你,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呵!」程汐猛地打了寒噤,噌地一下抬起頭來,肩膀上的被褥狼狽落地,出沉悶的低響。
這悶響將程汐嚇得渾身戰慄,臉上驚到慘白,飛快轉身看向身後,眼底流光飛閃,兩片嘴唇不由自主地打著顫。
蕭楓岑緩緩從紗簾深處滑出來,眉心微皺,淡淡地問:「怎麼了?」
程汐噓了口氣,揩去額角的冷汗,俯身將被褥撿起,拍去表面的灰塵:「沒什麼,做了個噩夢,三公子,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嗯。」蕭楓岑淡淡點頭,臉上看不出喜悲,好在程汐此刻心神恍惚,也沒顧得上觀察他的變化。
她將被褥疊好放在床榻上,又向蕭楓岑彎腰施了個禮,這才攀著阿玲放下來的繩子,離開石室。
走在路上,被微涼的晨風一吹,程汐的腦子裡才稍稍有些清明起來,笑著連連拍自己的腦門子,她真是傻了,居然給蕭楓岑鞠躬,他又看不見,唉……
此刻距離卯時還有一段時間,程汐左右無事,便在大樹底下盤膝坐下了等,她不知道霍老頭會不會在樹上,也不關心他會不會在。
閉眼靠上樹幹,深深一吸,清晨帶著濕氣的空氣,夾雜著花草的馨香,還有泥土的淳厚,獨具一份清涼甘冽,令她心曠神怡。此刻四下靜寂,什麼聲音也沒有,她的腦海裡明亮如鏡。
來了這裡也有好幾個月了,春天已經過去了,夏天正在進行。過去的那些日子裡,因為有冥真在,總是委屈的時候有人陪,難過的時候有人安慰,危險的時候有人保護,甚至,冷的時候有人會給她溫暖。她就像一個幼稚的孩童,無時無刻都有一個稱職的保姆或者說是父親在保護著她,所以,被保護地好好的她拒絕接受現世,她似乎從沒有好好考慮過她來到這個新奇的世界,要怎麼安然地繼續生存下去。
程汐緩緩吐出胸腔裡鬱結的穢氣,伸手反覆揉捏眉心,一些混亂的思緒開始在她腦海裡逐漸抽出條理來。
或許,她是時候為自己的將來好好考慮一番了,畢竟,人不能活得稀里糊塗的,不是嗎?
程汐深吸一口氣,霍地睜開眼睛,眼裡已是澄澈一片,唇瓣抿出一個倔強的弧度,嘴角輕快地飛揚,她身上似乎瞬間有了些改變。很多時候,人就是這樣,總在不經意間,陡然明白一些道理,陡然成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