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汐心尖微顫,腦子裡頓時混沌一片,她明知這也許只是假象,她不該輕易被他的表象蒙蔽,可當她觸及他死灰般無神的雙眼時,她無端的就有了接下來的這個衝動。
她飛伸手握住蕭楓岑冰冷異常的手,微微使力,迫使他鬆開幾乎要被他擰爛了的衣擺:「三公子,我原諒你。」
不需要解釋什麼,也不需要多說什麼,一個原諒你,是蕭楓岑唯一需要的。
已經黑蒙一片的眼眸裡立馬閃爍起亮光來,儘管蕭楓岑眼底依舊毫無焦距,可那一片熠熠閃光的模樣,卻給程汐一種他能看得見的錯覺。
她甚至懷疑地伸手在他眼前虛晃了幾下,卻被蕭楓岑一把抓住,他用顫抖的,帶著激動勁兒的口吻對她說:「可以陪我說說話嗎?我很寂寞。」
「當然可以。」蕭楓岑的手冷的像是剛從冰塊堆裡取出來,帶著死人才會有的低溫,他的觸碰讓程汐整隻手都在顫。她感覺有一股幽然的森冷之氣猛地鑽進血管裡,隨著血液的流動,迅氾濫開去,激地她通體微涼,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上,也在同一時間噌地豎起整片整片的雞皮疙瘩。
可她沒有甩開他的手,倒不是害怕,而是不想,蕭楓岑眼底的無助與期盼,比最強效的5o2還要頑強,黏住他們交握的手,讓她無力掙脫。
「謝謝。」蕭楓岑笑了,在他蒼白無血的臉上緩緩展開一朵清雅的白蓮。
頃刻間,滿室華光乍現。
程汐的心神不由一晃,竟看得呆愣了住,她一直以為,冥真算是長得最俊美的了,未曾想到,這個一身羸弱的蒼白少年,他笑起來竟也達到有這樣華麗的效果。
蕭楓岑說話極慢,加上他平時說話極少,鮮少開口。自懂事起就未曾見過太陽的他,對外面的世界幾乎一無所知,他知道的實在太少,所以大部分時間裡,他什麼也不問,任憑程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程汐明白看不見的人心裡定是或多或少有些挫敗敏感的,所以她不說外面有多鮮艷亮麗,也不說哪裡哪裡景色如何,更不談及色彩與陽光,她只挑一些勵志的小故事說,說完了能想起來的所有小故事後,她又說一些古代名人,還說十大名菜,說樂曲,說歷史變遷。
期間,程汐一再強調,很多東西都是她自己虛構的,希望蕭楓岑不要去考證,也不要信以為真。也不知說了多久,她終於說累了,趴在桌子上,朦朦朧朧地睡了過去。
蕭楓岑卻依舊心底一片清明,他睜開微合的雙眸,緩緩抬起頭來,幽深濃黑的眼睛直直望著半空,像是專注地看著什麼,又像是在固執地想要用眼神穿透眼前厚重的石壁。朦朧的白霧逐漸在眼底泛起,蕭楓岑皺著眉頭操控著輪椅,朝紗簾深處的滑去,滑至一半,他忽然扭頭向後一轉,精準地找到程汐的位置,眼角飛閃而過的銳光,分明彰顯著他對她的懷疑或是探究。
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她所知道的,所能闡述的,會不會太多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