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眼的夏娜 第17卷 第一章 半夜的戰鬥(下)
    他的視線仍舊保持著低伏的樣子,向著陽台的外面看著。

    那兩人也用視線望向了,在高遠的上方聳立著的,『星黎殿』中至高的尖塔。

    那並非是通常城池中出現的那種尖塔。

    而是一個豪壯巨大的石碑,渾然一體的一座石塔。

    那刺向天際的碑尖頂部的略下方,有著一組向三個方向均等延伸的,樣式優美的御台。這座塔,並非是讓人進出的建築物,而是一個讓人乘坐的御座。

    而現在,正有一個少女腳尖懸浮在空中,於其中一個御台之上,仰望著星天。

    那是身穿隨風飄動的巨大帽子和披風、手上舉著一把尖端成三角形,掛著幾個游環的錫杖的『紅世之王』。

    她就是三柱臣中的巫女,『頂之座』赫佳特。

    她所凝望著的,並非平時覆蓋著『星黎殿』的隱蔽軀殼『秘匿的聖室』內側所投射出來的那些虛擬影響。而是如貝露佩歐露所說那般,外殼的上部三分之一揭開後才可以看見的,真正的星天。

    明亮的水色瞳孔所專心注視的方向,是只有她能夠看見的某處,她借此引導著化裝舞會,前往那高聲呼喚神明的場所。

    她小巧的嘴角邊,正掛著一縷隱約的微笑。

    那是如同思慕著親人般的污垢少女式的微笑。

    看著這個從不狂亂的組織的引導者的姿態,貝露佩歐露也露出了滿足的表情,對身旁的那個心腹命令道。

    「費可魯,給我聯繫一下教授。」

    「是!」

    費可魯屈著背,輕輕轉了轉手上的那個火把——『銀沙迴廊』的誘導裝置『Ьэ⑧ュч』——然後用它在空中揮舞了一圈。

    隨即,兩人剛才經過的道路的出口變成了銀色的煙塵組成的顆粒物,四散了開來。這些顆粒又在兩人面前組成了一個小窗口大小的漩渦,漩渦中呈現了一片空白。

    那裡已經同另外的一個空間聯結了起來。

    在要塞的下部有一個秘密的區域,而在其中的最最深處——有一個有『紅世之王』正在其間進行重要作業的機關大底部,而現在正同那裡聯結在了一起。

    咚咚咚咚,鐵錘敲打的聲音、

    嘎吱吱吱,削尖什麼的銳利聲響、

    嘎嘎嘎嘎,重物移動的聲音。

    各種各樣的激烈聲音,從銀色的小窗戶中漏了出來。

    「能聽見麼?坎哈特·多米諾?」

    貝露佩歐露先找上了那個男助手——比較容易說上話的那個(費可魯也只是接受了聯繫教授的指示,在他的附近構築了『銀沙迴廊』的門扉)

    『能夠聽到的說,軍師大人!』

    他說著參謀的舊時稱呼,乾脆的回答了。

    透過小窗口,能夠看見對面的那個雙眼由條和齒輪組成,頭頂上則插著螺母的機械組成的臉。這是具有高度的自我意識的『燐子』,正式名字是『我學的結晶第28號——坎哈特·多米諾』。

    貝露佩歐露輕聲說道。

    「現在進行到什麼程度了,能夠問一下教授麼?」

    『遵命的說!教授——軍師大人詢問工程的——』

    正說著的時候,從畫面的外面伸過來了一把金屬鉗子,夾住了多米諾。

    『——進行狀況的說,疼疼疼!』

    從小窗外抓著鉗子的那個方向傳來了一個聲音。

    『多-米-諾!?竟然在偷懶麼!現在現今如今!你不是該好好拚命努力地給我工作麼!』

    尖銳又瘋狂的叫喊聲迴響著。

    多米諾一邊被鉗子抓住,一邊向自己的主人回報。

    『教,教授,不是這樣的,是軍師大人。』

    『嗯嗯?』

    有一個腦袋從鉗子伸過來的方向出現了。那是帶著厚厚的眼鏡,用皮革帶子綁住頭,非常消瘦的單人的……腦袋。

    以強大的『紅世之王』聞名世界的怪人,作為『假面舞會』的客人,也是負責執行赦令的技術方面問題的『教授』——「探耽求究」丹塔裡奧。那個頭向身體的方向縮了一縮,對貝露佩歐露抱怨著。

    『到底有什麼事啊——貝露佩歐露。我現在,正是最最忙碌的時候,這點你應該是最最明白的才對吧——?』

    「赫佳特已經進入了坐標的最終調整階段了。這邊要是不快點準備好的話,赦命第二階段的動時間就要來臨了哦。到底如何了?」

    聽到這個問題,教授的身體向前一傾,接著又挺起了胸口。

    『第-二階段動的必要作業已經早就,完成終了nete了!!現在,我在忙的事情,是為了出現「這種事情也會生麼!!」的情況時而準備的特殊設備的搭載作業……』

    接著,他的表情起伏突然消失,爆出了歡喜的笑聲。

    『……終於終於!到了向「久遠的陷阱」出手的時候了!!連神明都可以埋葬的不歸秘法,觀察研究實驗解明!!真是讓人太exnetbsp;問明白了必要的事情以後,貝露佩歐露抬了抬手,讓費可魯合攏了『銀沙迴廊』。

    「……」

    察覺到的時候,修德南已經不見了。

    她看向了費可魯,他抬頭向上指了指。

    「……哦呵。」

    貝露佩歐露看了看上方,嘴角露出了點曖mei的微笑。

    不知何時,修德南已經來到了直指天間的那個高塔的三御台中的一個,也就是赫佳特左面的那個位置上。在這個要塞中,撇開一個地方——也就是盟主御座所在的石塔尖端的話——這裡是已經是最高的地方了,從此處向下俯瞰,對他來說也已經是很久不曾有的樂趣了。

    (呵,雖然覺得這裡只是無聊的神龕而已……但是這麼看看的話也不錯嘛。)

    從打開的『秘匿的聖室』的外面吹進來的猛烈強風,掠影而過的大地的起伏形狀,還有散落著滿天星辰的夜空,這些不禁讓人感覺到些許的失神。

    「派下的八個任務,我已經毫無滯待的完成了哦。這樣我反抗眷屬的本義之事就可以得到原諒了吧?我可愛的『頂之座』赫佳特?」

    他們互相沉默的對視了數秒。

    「吸煙。」

    「嗯?」

    赫佳特輕聲說著,嘴邊的微笑亦不曾消失。

    「還沒有戒掉的樣子呢。」

    「雖然我沒有把這個問題看得比盟約輕啦,但是怎麼也——吶。」

    修德南聳了聳肩,笑了起來。

    也不知她有沒有聽見,赫佳特繼續說了。

    「還有,我也不是你的東西。」

    「是麼,那還真是可惜了。看來我還是不過啊。」

    赫佳特繼續對好像說的很開心似的修德南說到。

    「而且,我不是那個可以原諒你的人……歡迎回來,將軍。」

    「!」

    「接下來,就只剩一同完成赦命這件事了。」

    「唔,唔唔。」

    修德南震動著肩微微漏出了忍耐著的笑聲,他揮著手中的鋼槍『神鐵如意』在空中轉了一圈,咚的一聲把它抗在了肩膀上。接著就爆出了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哎呀。」

    貝路歐佩露也不知何時站上了那個剩下的御台,站在了赫佳特的右邊。

    「你明明總是小心翼翼的警戒著,但是到了當事人的面前,倒是很大膽嘛。」

    對這兩人不屑不顧,赫佳特只對星黎殿的前進目的地,投入著三分之二的注視。

    「到底是怎麼回事?」

    赫佳特的視線一動不動,嘴邊帶著隱約的微笑。

    「哼,什麼都沒有。」

    修德南同樣看向前方,露出了無畏的笑容。

    「嗯,究竟是什麼呢~」

    貝露佩歐露說著混淆的話語,含蓄的笑著。

    而這鮮明的星天,只是依著它無邊的胸懷,包含著三柱臣各自不同的思緒。

    赫佳特的口中傳出了——

    「不曾到達也好,無限遼遠也好,一定要越給你看——這次。」

    這一輕聲細語就好像是要挑戰那無邊的黑暗一樣,傳了出去。

    她的笑容中,閃過了一絲微微的陰影。

    在這個要塞的另外一處,有一個少女正帶著與他們迥異的表情,看著這同一片星天。

    她就是被囚困的『炎灼眼的殺手』夏娜。

    被抓捕到這個要塞裡來的她,既沒有被關進什麼黑暗的格子牢房,也沒有被繩子或者鎖具所束縛。她現在只是一個人站在這石製的露台裡。穿著薄薄睡衣的那一姿態,一點都沒有囚俘的慘淡感覺。臉上的表情,也非常的鎮定。

    只是,就事實上來說,這完全是一個幽閉的狀況。

    她能夠自由行動的區域,就只有包含這個露台在內的,一間很大的房間而已。

    連著豪華帳幕的大床、一整套的桌椅、比她身體還大的梳妝台、還有浴室、廁所,就連牆壁上都裝飾著古老的掛毯和武具等等。

    身邊的那些小事,也有兩個不知道是『燐子』還是『徒』的人物來負責照顧(對於現在的她來說甚至連看破她們的身份都辦不到)。

    雖然物品和待遇都非常整齊,原本作為待客室的這個房間,現在也已經是儼然的牢獄了。如果能夠安穩的接受囚犯的身份在這裡過下去的話,心情也不會那麼壞吧。

    當然,夏娜的心情現在很壞。

    不僅僅是因為,現在被囚禁在滿載著『紅世之徒』的敵人根據地裡所感受到的危機感;不僅僅是因為,被限制行動自由得關押在狹窄的地域裡所感受到的閉塞感;不僅僅是因為,與阪井悠二戰鬥又敗北進而落入了現在這種狀態所感受到的屈辱感。

    比起這些來,對於只能保持這種被幽閉的身份的自己,最最無法原諒。

    就算是不得不落入這種狀況。

    (真是不中用)

    吱,她的手用力握緊了露台的石製扶手,握著的那隻手反倒馬上痛了起來。

    她看了看右手的手腕上掛著的那個細細的鎖,那是一個限制火霧戰士力量的寶具。

    雖然知道這些努力都是沒用的。她第一天想要用裝飾在房間裡的劍切開手上的鎖結果割傷了手腕,還麻煩了那些照顧她的人。她第二天想要探查一下這個城堡的構造,正想從露台爬上屋頂的時候,卻被巡迴的『徒』現又帶了回來。其他還有很多,她做了可以做的事情,思考了應該思考的東西,但是最終卻被一堵壁障所妨礙,最終失去了繼續行動下去的動力。

    這道壁障,就是只有人類力氣的現在的自己,永遠無法戰勝『徒』的這一事實。

    腕力也只有原來的力氣,就算運轉比以前的好,但是仍舊有一個無法跨越的牆壁,儼然存在於兩個種族之間。就連現在照顧她的那兩個『徒』或者『燐子』的人,只要她上前挑戰的話也會立刻被擊敗。

    並非「被擊敗吧?」

    而是「被擊敗。」

    平時的自己,總是無意識的活用著身為火霧戰士力量。也因此,現在才更加明晰的意識到普通的嬌小少女,與世外之人之間的差距。

    這副無力的樣子,不由得讓她回想起了訂立契約前的身為普通人類的自己。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既沒有向囚徒的詢問,也沒有什麼稀客的會面。這獨自一人呆在房間裡的孤獨感,自然的增加了夏娜思考事情的時間。然後,

    (連還是人類的時候,也不曾有過啊。)

    她終於察覺到了,這是她第一次經歷這樣的情況。

    在這十數年的人生中,還從來沒有過這麼長時間無所事事的度過的經驗。

    (像這樣,真的什麼都不能做的情況。)

    她鬆開了手中殘餘不多的力氣,輕輕地靠在扶手上眺望著星空。這就是現在的她所能夠做到的事情了。只能在眺望的過程中,任自己的思緒毫無目的巡舞著。

    在御崎市裡度過的,安穩的日子、

    成為火霧戰士,追逐『徒』度過的日子、

    從幼年起開始的,勉力學習和鍛煉的日子、

    一個一個的光景在眼前飛過,無論在其中的任何時間,都會感覺到一些東西、獲得一些東西、思考一些東西……而像現在這樣,在很長的時間裡都什麼事不做的情形,根本不曾有過。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可以做的事情都已經試過了,對於在努力的思考之迎來的空白,她只能感到困惑而已。

    她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前,那裡已經只剩下物理上的空白了。

    (連阿拉斯托爾,也不在了。)

    只要詢問他就會給出答案,也會在混亂中下達成為行動契機的指示,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能夠正確地說出身為火霧戰士所最需要做的事情,能夠做到這些的「天壤劫火」阿拉斯托爾,以及作為他意志顯現的掛墜『庫克斯特』現在都已經不在這裡了。

    (孤單一人。)

    她再次思考著這句話,不由得感到了一陣冰冷的思緒。

    成為火霧戰士以來,這還是第一次。

    因為那個寶具所產生的現象,夏娜現在感覺不到阿拉斯托爾的存在,也因為如此,讓夏娜不禁覺得世界的壓力變得更加厲害,自己的身軀也好像更加渺小了一樣。

    在這個廣大的『星黎殿』中,藏匿著眾多的『紅世之徒』,而站在這個能夠一望星黎殿全景的露台上,更是讓人明確的感受到這股巨大的壓力。但即便如此還要繼續站在這裡,也只是因為不想就這麼逃開,以及自身的矜持而已。

    (這裡是不是有那麼點,和天道宮有些相似呢?)

    在思念著阿拉斯托爾的時候,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成長起來的那個地方。

    建築方法和運用方法都完全不同的這兩個寶具,因為思念親切之人而讓夏娜產生了略微的既視感。同時,也有那麼些許的不知開心還是寂寞的感覺,滑過了她的胸口。

    與這個地方成對比的,那個總是有陽光降下,漫溢著溫暖的人們與心靈的故鄉。

    移動城塞『天道宮』。

    (還是人類的時候,呢。)

    還沒有定下火霧戰士的契約的時候,就算祈求也不會得到答案,還是完全一個人的那個時候,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呢?也會有像現在這樣的心情麼?在一邊思索著這些問題的同時,夏娜的腦中開始了回憶的連鎖。

    (對了,真正孤單一人的,就只有那次……)

    在與負責養育她的三人(雖然正確來說是四人,但是在她離開那裡之前都還不知道這件事),阿拉斯托爾、威爾艾米娜、白一起度過的那些既嚴厲又幸福的日子裡,她曾經有一次走進了『天道宮』中一個不甚瞭解的地域,最後在裡面迷路的經歷。

    那裡屬於倉庫的一部分,當時雖然離出口只有五十米不到的距離,但那時夏娜還只是個小孩子,在那種黑暗的倉庫裡,又找不到出去的路,感覺就好像離出口無限遙遠一般。

    (為什麼會跑到那種地方去了呢?)

    時至如今,已經不記得了。

    現在還記得的東西,就只有當時她已經知道阿拉斯托爾不能離開自己鎮坐的地方。而威爾艾米娜則是為了買東西而出門了。所以,只有自己孤單一個人再也回不去了的這種想法,在她的腦中不斷擴大,害怕得不得了。

    (那個時候,狠狠地哭了起來呢。)

    一直哭著哭著直到哭得有些累了,一個人蹲坐在貨物的陰影裡的時候,他出現了。

    (……白)

    穿著破布的骷髏,同時也是教導這個沒有名字的少女體術的師傅,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突然襲擊過來,而是就這樣出現在她的面前,接著又轉身走了出去。

    他並沒有伸出手來,也沒有幫助她站起來,更沒有上前抱住她。只是簡單的出現,然後又繼續走了出去而已。

    所以,她就自己站了起來,跟了上去,最終找到了出口。

    接著,他就這樣繼續走著,最後在一棵菩提樹的樹蔭下,像是要睡午覺一般的躺了下來。她則是跟了上去,和白背靠著背坐下,在陽光中非常舒適的睡了一覺。從那時起,那棵樹的樹蔭就成了她最最喜歡的地方,後來回來的威爾艾米娜看到這個光景的時候還大吃了一驚——連這些事情也一一浮現在了夏娜的回憶中。

    (……)

    接著又想起現在的自己,孤獨且走投無路。

    而那個時候突然出現的白,也已經不會再來了。

    他已經被自己親手,殺死了。

    與努力至極限的他戰鬥了,然後自己獲勝生存了下來,而他則失敗後死去了。

    (……)

    那個艱辛、但是又炙熱且讓人憐惜的別離光鏡又浮現在腦中。在逐漸崩壞的『天道宮』中,站在橫躺著的他的身邊,互相握住雙手時說出的話語,那個光景——

    這時

    (——「終有一天」——)

    突然,就如同在那個光景中爆出了什麼熱流一樣,

    (——「你要靠自己」——)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從那個光景中刺了出來一樣,

    (——「找到的」——)

    有什麼東西鮮明的甦醒了過來,聯繫了起來,就在這時。

    咚咚

    有誰敲了一下房間的大門。

    切斷思緒回過頭,夏娜走進了房間。

    由於室內只有最低限度的照明,房間顯得有些黑暗,描繪著黑色長蛇的掛毯溶解在黑暗裡,相反鋪著白色床單的大床鮮明地浮現在視線中。

    反正肯定是負責照顧她的那些穿著白衣服的人把要把食物送進來吧,她這麼想著,採取了一直以來的無視方法,準備讓她們自己進來。

    但,又一次。

    咚咚

    誰又敲了一下大門。

    這是不曾生的事情,夏娜察覺到了其中的意義。雖然察覺到了,但仍舊閉緊了嘴唇,保持著沉默。那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也不知道如果開口的話自己到底會說些什麼。

    稍微過了一會兒。

    「夏娜大人。」

    身為負責照顧她的人,實質上獄吏的女性聲音,穿過門扉傳了過來。

    可是接著傳來了——

    「可以了,接下來不用你在服侍了。」

    另外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帶著厚重的口氣響了起來。

    「……!」

    僅僅因為如此,夏娜的全身就緊張的繃緊了。正在她呆站在房間中央的時候,那個和剛才一樣的聲音,但是帶著和剛才明顯不同的開朗語氣,又說了一句。

    「夏娜,我進來了哦。」

    稍微等了幾秒之後,那扇厚重的木門就向內側打了開來(並沒有上鎖)。

    咚,讓人感到有些沉重感的一步,睬上了房間裡的地毯。

    進來的人果然是那個非常熟悉的少年,同時也是個未知的人物。

    穿著緋色的鎧甲和衣服,腦後垂著一根漆黑的長辮,他就是阪井悠二。他確認了房間中穿著睡衣的少女的身姿之後,不由得因為那可憐的樣子瞇起了眼睛。

    「好久不見了。」

    就像是在確認什麼似的,慢慢地說了。

    「比起以前的分別,這幾天的分別反而讓我覺得更加長久,這是為什麼呢?」

    在這麼說著的他身後,大門漸漸關上了。

    夏娜沒有回答,只是堅強起了身體和表情,瞪視著這個以那個少年的姿態出現的人物。

    悠二帶著微笑看著那少女的模樣,接著把視線轉向了自己的胸口。

    「你不用這麼瞪著我吧……阿拉斯托爾你也是,不說些什麼麼?」

    「你這傢伙,還真是厚顏無恥啊。」

    從他的胸前,出了如同遠雷般的憤怒聲音。

    對於掛在悠二的脖子上的項鏈,就是她的神器『庫克斯特』這件事,夏娜用安心與緊張各半的聲音說道。

    「阿拉斯托爾。」

    「沒出什麼事吧?夏娜。」

    向與自己契約的火霧戰士說話的他,正是『天壤劫火』阿拉斯托爾,也是對於夏娜來說亦師亦友、亦父亦兄的『紅世』中真正的魔神。

    「嗯,沒什麼大事。阿拉斯托爾也是,沒有被他們折磨吧?」

    悠二的笑容裡混進了一股苦澀的感覺。

    「折磨什麼的可沒有哦。不管怎麼說也是自願式的陪陪我而已,絕對不強制的,我想這點你們兩人也已經很清楚了吧?」

    正如他所說,阿拉斯托爾現在正處於自願被捕這種奇妙的立場。

    作為火霧戰士的一部分,以契約者希望的形象所存在著的器物,即是與『紅世之王』交流的裝置這一『神器』,原本就是只要契約者和『王』希望的話,就會立刻回到契約者手中的器物。就算是夏娜的力量被封印的現在,阿拉斯托爾也可以隨意的回到其原本的所在之處。

    也因此,「庫克斯特」仍舊保持著離開她的狀態的原因,也是因為悠二……或者說『祭禮之蛇』所說過的一句咒縛般的話語。

    「『天壤劫火』……吾個人的意思是,想要給你僅此一次與吾同行,收集情報的機會。同吾在一起,與吾一齊看看吧,看看吾等『假面舞會』的所作所為。」

    與盟主的同行,或許是窺伺他們計劃核心的最好位置。因此基於感情,他也無法拒絕。更何況,在附加了僅此一次這一條件之後,阿拉斯托爾也一直躊躇著是否應該回來的事情。而在這狀況戲劇性的好無進展的時候,阿拉斯托爾也就一直和他同行了。

    不管這是「祭禮之蛇」還是悠二想出來的主意,毫無疑問的這可以說是非常狡猾的手段。

    夏娜更加用力地瞪著這個站在眼前的不知是誰的人物。

    「夏娜,有什麼困擾的事情麼?」

    「只有身體行動不太方便,把這個鎖去掉吧。」

    她把加在右手手腕上的枷鎖伸出來,立刻回答道。

    看到這一如既往地少女的強大與率直,悠二不覺感到有些感歎和歡喜。但是,他的回答也毫無餘地。

    「那可不行哦。關於你的處理方法,就你的地位來說已經是很不容易了。不管怎麼說,現在這裡集中著的無數『徒』中,肯定也存在著對你有所仇恨的人吧。讓你隨意的四處遊蕩也是非常危險的。」

    至今以來由專橫少女說教的注意點,這次輪到少年來說了。

    而且,所說的話裡也有相當的合理性。就算這是建立在現狀的基礎上所說的話。

    夏娜也仍舊努力鼓起氣勢,和他對峙著。

    「那麼,還特意把我捕捉起來不是非常不合理的做法麼?」

    「讓你逃走,或者殺了你麼?你想要問吾這個問題麼?」

    悠二已經明白了。

    她並非破罐子破摔式的說著狂亂的話語。而是這麼挑撥著,想要通過待遇的這件事觀察情況的變化、還要從悠二的回答中收集情報,甚至可能還想要讓悠二產生一些精神上的動搖。不管是哪一種,都是忠實於身為火霧戰士使命的做法。

    悠二覺得她的這種直率的做法著實讓人有些愛憐,也對讓她這麼做的那一使命感到有些厭惡。他的視線望向了同時證明了這兩種說法的,她伸出的手上的那個小小的傷疤。

    「真是的,你總是這樣平然的幹著蠢事呢。」

    根據報告說,她曾經把裝飾在房間裡的細劍架在桌椅上,在把劍尖穿過手環,押上了身體的重量想要把這個手環切斷……結果,在鎖被切開之前那些古舊的桌椅就已經壞了,劍刃也非常危險的擦過她的手腕,好像就是這麼回事。

    事後只有一個基本不會留下的輕傷,雖然說已經治療了,但是本人既然會作出這種事情來,誰也不知道下次會不會生什麼更嚴重的事情。悠二擔心的難以忍耐。

    突然,有些衝動的——

    「……」

    想要看看那個傷口治療的情況,悠二伸出了手。

    接著,就像是被彈開一般,

    「!」

    拒絕了伸出來的那隻手,夏娜的身體向後退了開去。

    不僅是悠二,連夏娜本人都感到了震驚,兩人面對面的呆了數秒。

    「夏娜?」

    這麼說著,悠二向前踏出了一步,夏娜也同時後退了一步。

    那雙黑色的瞳孔裡,剛才的那種堅強已經消失不見,視線也從少年的身上移開了。

    看到這副難以置信的不可能出現的姿態,一步、又一步,悠二再次向前踏了出去。

    「夏娜。」

    「……」

    然而,夏娜還是向後縮了縮身子,又後退了一步。就連那雙藏在睡衣的裙擺下不能看見的雙腳,都能夠讓人明白已經要蹣跚的纏繞在一起跌倒了似的,軟弱。

    她的這一突然改變所代表的意義,悠二並不明白。

    之能夠懷疑,到剛才為止那種強勢的看著自己的姿態只是裝出來的麼?

    就像是被逼到絕路一般,少女的背後已經靠上了大床帳幕的柱子。

    看到她這纖弱的樣子,悠二的內心湧上了一種伴隨著悔恨與悲傷的複雜情感。

    現在大概可以抓到那看不見的什麼東西吧,悠二再次伸出了他的手。

    「夏娜。」

    「啊!?」

    想要從他的手中逃出去的夏娜背後從柱子上滑了下去,躺倒在了大床上。從上方籠罩下來的黑影,以及少年寬闊的手掌,讓夏娜的臉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身體也不再隱藏的震動起來。

    悠二伸出的手放在她的臉頰旁,像是要壓在少女身上一般看著她。

    「夏娜,你到底怎麼了?」

    「還不住手麼,阪井悠二!!」

    阿拉斯托爾

    的制止聲也無法傳到他的耳中。

    「僅僅因為這一次的敗北,應該不會讓你變成這樣的。為什——」

    這麼說著的時候,他看了看少女手腕上的那個封印火霧戰士力量的寶具。就好像是急躁的,想要譴責她一般,握住了她的手腕。

    手上稍微多用了點力,夏娜的臉頰皺了起來。

    「嗚!」

    「難道說,是這個東西的錯?不對……即使你沒有了力量,也應該不會改變自己對別人的態度的。如果是你的話——」

    「不要擅自說的好像對我瞭如指掌似的!!」

    「!?」

    不由得鬆開手的悠二,才總算覺了自己剛才的暴行。他看向了剛才握住少女,現在正微微震動的手掌。自己也對於這突然湧現的猛烈熱情感到了一陣驚訝。

    向下方看去的話,他現夏娜正如同守護自己的身體一樣用手腕隱遮著臉龐,拒絕著他。

    而在這個正在出身的少年·阪井悠二的背後,傳來了一個老年男性的聲音。

    「真沒想到,豁出去了的我卻只得到如此慘淡的迎接呢。」

    「唔哦」

    阿拉斯托爾出了一陣難聽的聲音。

    悠二也已經忘記了來到這個房間的真正理由,甚至忘了把那位自在師帶進這個房間,直到聽到了本人的聲音,才想起了他還等在房間外面的這件事。

    門扉的內側,正站著一位『徒』。

    那消瘦的身軀上披著古典的西裝與帽子,身旁還拄著一根枴杖。十分驚訝的搖著頭的樣子也分外有氣質,與老紳士這一形容詞相彰得益。

    「因緣的十字路還真是意外的容易交匯呢,『炎灼眼的殺手』夏娜。」

    總算直起半身的夏娜,看到這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老紳士時,不由得對於他在這裡出現所代表的意義感到非常的驚訝。

    悠二像是掩飾什麼樣子轉向了他那邊,說道。

    「這是剛剛才同吾會和的,吾之赦令的協力者。讓我重新介紹一下吧。這位是『拾屍者』拉米……不,是『螺旋的風琴』麗雅蘭·西。」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