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上海以西大約一百公里左右。
江蘇、浙江兩省的交界之處。一座即便是在中國,其面積也能夠排入前三名的淡水湖泊正位於此地。
它的名字叫做太湖。
這是一個水位較淺,波瀾不驚,島嶼四布的風景秀麗之地。
而在它的西岸,那片有著平緩起伏的廣闊丘陵群的深處盡頭,則坐落著一座頂端陷落的山峰。那座山雖然也算是一個眺望美景的好去處,可是由於位置與風景重心的湖泊實在相隔太遠,而且山巖表面缺乏樹木遮蔽,怪石嶙峋的地形也十分不適宜居住,因此不僅沒有任何的觀光設施被安置在那裡,環顧四周,甚至連一戶居住人家都找不到。
此刻,隨著陰暗夜晚的來臨,那高聳的山峰看起來,就像是已經融化在了黑暗的彼端一樣,而周圍的環境,也似乎逐漸變成了某個人類無法知曉的幻境,只有那帶著寒冬凍氣的山嵐,依舊像是山林深處的信使一般,不住的向著山腳的方向呼嘯而下。
而此刻,在那彼端更加深處的地方,在那覆蓋著薄薄冰霜的荒涼土地上,正存在著一個由許多東西所構成的圓環。
山頂上空留出來的圓形場地,其半徑大概只有投擲一塊石頭所能到達的距離那麼遠,其他廣闊的山體表面則全都密密麻麻的擠滿了由許多奇形怪狀的東西所組成的大軍。
他們有的是以人的身形穿著著刀槍甲冑之類的武裝的東西,有的是擁著各式各樣的野獸姿態的東西,有的是看起來像是在神話傳說中所提到的妖魔鬼怪一般的東西,還有的則是一些以模樣推測應該是某種道具器物之類的東西。它們此刻全都宛如雕像一般安安靜靜的站立著,將視線投向了圓環中間的那片空地。
在那之中,某個人正慢慢的向前邁開著步伐。
那是一個有著整齊的鉑金色大背頭,戴著完全將視線遮蔽的墨鏡,穿著深色西服套裝的身材高挑的男人。在他的右手上,正輕送隨意的握著一根槍刃十分巨大的長槍。
帶著彷彿無所畏懼一般的笑容,那個男人走上了頂端的圓台,仰望起了此刻陰雲密佈的天空。
隨後,他從容的將手中的長槍大大的-----無論是他的動作的力度也好,還是長槍此時的體積也好-----一揮。
那彷彿足以貫穿不遠處天空一般的巨大化的長槍槍刃,在與之相應的巨大手臂的握持下,以尖端向著地面突刺而去,伴隨著一陣過落雷的地震聲鳴,天地間那清晰可見的距離彷彿都在這一瞬間被動搖了。
這個除了手臂之外什麼都沒有動用過,只憑手臂就放出了如此驚人一擊的男人,慢慢地將握住長槍的手鬆了開來,回復到了原來的大小。而那柄被他立起來的長槍,則依舊如同一根不可動搖的支柱一般矗立著。男子隔著太陽鏡,又一次仰望起了它的上方,那廣闊無邊的黑色雲層。
不知不覺的,環繞在周圍的大軍中的那些異形們,也都抬起頭向仰視起了,他的視線所注視的地方。
而那無數的眼睛,最先捕捉到的變化,便是那穿透黑雲的,點。
那是如同沙粒一般細微的,又仿若針尖一般銳利的,星星的光輝。
起初只有黑雲被刺穿的縫隙間流露出了些微的光芒,十分的不明顯。
但是,陰沉的天空從正中的那一點開始,逐漸被撥開了。
將流動遲緩的陰雲打開的,那個堅實的小孔,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逐漸以圓的形狀擴散了開來。圍繞在山頂的異形大軍們,此刻全都彷彿被定住了一般,只能呆呆的沐浴在那晶瑩星光的照耀下,動彈不得。
山上,連一點驚訝歎息的隻字片語都未曾流露出來。
因為他們誰都知道,頭上所顯露的這種怪異的現象,正是自己所屬組織的大本營,包裹著阻礙視覺外殼的移動要塞來臨的正常現象。此刻,任何多餘的聲音都是不需要的。讓所有可以想到的言語,全都出現在自此以後的某個將來吧……或許,正是因為有著諸如認為它能出現,祈求它會出現,這樣的期待所帶來的壓力,此刻才能將聲音全都按捺住並積攢起來的吧。
然後,就等著這期待被實現的那一天了。
在這仰視的過程中,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復甦著。
地面上的星星,有誰見過?
此刻,某種令人眩目的光芒,在這片開闊的廣場之上,慢慢的閃耀著浮現了出來。
顏色,是銀色的。
密度逐漸增加的微粒,慢慢地將山頂一帶全都所裝點上了銀色的光芒。那些微粒就像星雲一般,逐漸填滿了每個空隙,形成了一片光的原野。
這種現象委實太過不可思議,大軍之中終於漸漸飄出了一些驚叫聲。
接著突然間,
在他們的頭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帶著令人戰慄的壓力緩緩的降了下來。
那是像暴雨一般沉重的東西。
那是像日光一般灼熱的東西。
那是像雪崩一般恐怖的東西。
可是,將視線下移向那彷彿覆蓋了整個地表的銀色光芒的他們,卻完全無視於那正侵入身體的沉重感、灼熱感和恐慌感。一邊仍舊積攢著期待和yu望的衝動,一邊再次抬頭仰視了起來。
與戴著墨鏡的男子用同樣的動作,仰視著,靜靜的感受著這一切。
前方,似乎有什麼黑色的東西,正張開了雙手緩緩的降了下來。
黑與銀,整個天地似乎都被包含在這兩者之中了,那降下的身影不住的播撒著這樣的錯覺。
咚,
那個黑色的東西,向著原本該是迎接自己的矗立之物,巨大的長槍的護柄之處,落了下來。
瞬間,
長槍----這個在異形大軍中的每一個人的目光和心底,都烙上了剛硬無雙的印象的不破寶具,鋼槍「神鐵如意」-----就如同易碎的工藝品一般「嗖」的一下,簡單的便彎折了,輕易地便捲曲了。
在屏住了呼吸的他們面前,長槍變成複雜而又優美的曲線。
而在其上顯露身形的,乃是一個看起來似乎是用未知的製造方法所構建的祭壇,以及一個將身體擺出鐮刀型的巨大蛇型雕像。
此刻,在那帶著挑釁意味的鐮刀型蛇像之前的寸許之地,正站著那個原先揮舞著長槍,戴著墨鏡的男子。
而在俯視他的鐮刀型蛇像身下,在起主要的支撐作用的槍柄的矗立之地旁,似乎同樣有著什麼人存在。
那是,長著一副少年的模樣的什麼人。
他背對著撥開的雲層中撒下的星光,在彼處廣佈著擴散的銀色之影,身著赤紅色的鎧甲衣裝,如同漆黑的龍尾一般的頭一如既往的向腦後延伸而去。雖然這套裝束,相對於環繞在周圍的那些異形來說,並不值大驚小怪。可是,那種全身充溢的存在之感,卻絕非是尋常便能夠體會得到的東西。
在這彷彿是失去了聽力一般,無法聽見任何聲響的孤靜之山前所矗立的大軍,此刻已然完全被有如麻木了一般的茫然狀態所支配了。
「…」
而正站在不遠處的那個男人,突然浮現出了稍帶困擾的笑容,伸手取下了墨鏡。
露出的視線尖銳而又粗暴。
他就這樣一邊對著這個「看起來一副少年樣子的個體」落落大方的笑著,一邊開口說到。
「這個狀況,究竟是該說相隔好久不見呢,還是該說相隔不久又見面了呢?」
「……哈?」
眼前存在的這個身形,既是核心存在的顯現,亦是少年本身的身姿,這兩個男人對此都知之甚深。
核心的存在不用多說,乃是自己以部下的身份創造出的偉大神祇。
而少年的身姿,則是在邊遠之地的戰鬥中,魯莽的挑戰過自己的,某個人類被啃食之後的殘渣。
雖然這有一半以上,是自己的行為所引的巧合所導致的結果,可是如今自己終於清楚地看見並知曉時,還是不由得漏出了困擾的笑容。並略微垂下了腦袋。至於,
「最近沒出現什麼異常的狀況吧,我的盟主大人。」
說出的話語,卻已將所有的戲虐之意都排出於外了。
雖然自己事先,已經接受過了有關這個「看起來一副少年樣子的個體」的說明。可是,對於依舊留念的殘存留在其中的,少年的自我意識,究竟有著何種程度,想要藉著這個問題來試探一番。
這個究竟是披著那個少年的外表的,他們的盟主呢?
還是裝作他們盟主的樣子進行欺騙的,那個少年呢?
回答則是,
「現在的感覺,有沒有讓你感到很不適應呢?」
悠然自得的微笑,堂堂正正的言辭。
男子帶著困惑的笑容,一下子變得有些不自然了起來。
「……確實。」
這種略微洋溢著詼諧風韻的言辭,以前也曾經體會過。
聽聞的言語是如此的令人懷念不已,不由得勾起了令自己一敗塗地的巨大震撼,而這個被喚起的震撼,又使得自己那火焰一般的爭鬥心熊熊燃燒了起來,而熊熊燃燒的爭鬥心,又使得自己的使命感因此獲得了方向。這些沿著諸如此類的路徑前進的情感,作為一種強烈的力量充斥著整個人類的輪廓的身形,作為部下究竟應該採取何種樣的行動,自己已經慢慢的明白了。
哄的一聲,用彷彿連山頂的巖盤都會被壓碎一般的力度,猛地單腿跪在了地上,行了一個臣下之禮。
「懇求您給予我參加敕令的許可,我的盟主。創造神,祭禮之蛇,阪井悠二。」
一邊如此說著,一邊深深的垂下了頭,那個姿態,所有異形的大軍們都一起效仿。
「許可。歡迎參加,我的將軍---「千變」修得南。」
頭上,用來收容大軍的宮殿橋樑,正從不可視的要塞之中被慢慢的放下。
這個世界,有著一群被叫做為「紅世之徒」的存在橫行其中。
那是從一個被認為「無法到達的鄰界」的異次元世界----「紅世」穿越而來的種族。
他們為了使自身能夠存在於這個異世界,為了獲得能夠實現自己的願望的力量,啃食著人類。他們借由將存在於這個世界所必需的根源力量------「存在之力」給分解並吸收,來將自身顯現。
被啃食的人類則會變成一開始就不曾存在過,周圍人的記憶,自身造成痕跡,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被啃食的人類,原本在某個地方會對這個世界造成的影響,被頻繁的杜絕了,歪曲了。
存在於「紅世」之中的一部分魔王們,基於對於這種歪曲遲早會造成的巨大災難的擔憂,對自己的同胞敲響了警鐘。
可是。這種事情可從未聽說過。
這,便是「紅世之徒」們對此的看法。
無法認同,即便知道了也不會對自己的行動產生任何影響
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所有「紅世之徒」之中,「化妝舞會」乃是作為最大的集團的身份而被廣為所知。
在作為「紅世之王」的具有十分強大的力量的『三柱臣』的領導下,自古以來以互助共生而聞名,並也以此作為組織凝聚力的這個組織,最近不知為何,其行動突然活躍了起來。
此前便曾以作為眾所周知的,為追討他們這些「徒」的具有特殊能力的『「火霧戰士』」提供情報的支援組織外宿界為目標,動了一氣呵成的大型攻擊。
先是,將那個作為頭腦而控制整個組織運行的領導階層盡數殲滅,使得大型方針的策劃以及突狀況的應對成為了不可能。其次,將各地的聯絡部門主要的據點全部攻陷,使得不同地點間的協作完全崩潰,最後,通過在中國上海本部進行的一次大會戰,一次性的將敵方所有在極東地區的戰力全都一掃而空。
而另一方面,則又秘密的以寶具『零時迷子』為目標,為了將他們「化妝舞會」的盟主從被放逐之地迎接回來,而進行了一系列複雜的計策。
那即是通過向每到午夜零時便會將消耗的存在之力盡數回復的寶具『零時迷子』之中,打入被稱之為『大命詩篇』的特殊自在法,來將仍舊身在極遠之地的盟主的意識映射,從而構成假想的意識總體,然後依賴這個經過變異後的代行體,來進行今後的行動指揮。
到現在為止,『第一階段』在他們邀請的某人協同進行的準備下,雖然過程中包含了幾個不確定的因素,不過從整體上來說,總算大體上是按照原定計劃順利的進行了。其次的,『第二階段』,則是以上述的成功作為基礎,進行的更加困難的,竭盡組織全力的大規模的作戰行動計劃。
現在,他們「化妝舞會」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經營了數千年的成果,無數的組織成員們,正全部向著作為總據點的「星黎殿」聚集著,這個過程也即將順利的結束了。
這個移動要塞,內部存在的樣子全都被起著隱匿作用的外殼,『秘匿的聖室』所包裹著,上部分乃是由城壁和尖塔所構成的城池,下部分則是覆蓋了一道道掩體的岩石塊,總體來說便是這樣的構造。而作為關鍵樞紐的秘密設施,則主要都是隱藏在下部由岩石所覆蓋的區域深處。
「-----以上,便是我原本的計劃。」
傳出這個聲音的位置,乃是在岩石的中央部分所構建的,缺乏美感的巨型卵狀房間『祀灶閣』。此處既是「星黎殿」的司令部所在,也亦是執行某些重要決定時的商議場所。
「具體的進攻路線與實際行動的次序,可能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看法。不過,還請先就關於整個行動的大框架,重新商議一遍。在將軍帶回來的那些人與原先已經在進行行動的人員之間,在基本方針的執行方面,最好不要產生什麼不協調的地方才好。」
而現在,這個地方正在履行它的第二種作用。即是被用來當作,為了對即將來臨的戰鬥進行準備而召開的,將帥和部隊長級別的「徒」的作戰會議的會場。
「現在的狀況就是,我們已經將各個方向的防衛線全都佈置的稀稀疏疏,以此來誘使火霧戰士們前來……但是話雖如此,前後仔細的考慮一下這次行動中是否有著疏漏仍是必要的。如何按照預定的方針,攻擊敵方集結殘兵進行防禦的據點,以及迎擊各個方向來犯的敵人,這兩點乃是此次作戰的關鍵之處。」
這個房間的地板成漏斗狀,畫著同心圓向下延伸的每一段都有著寬廣的台階存在。而在四周台階上,數十個極富威容的人正不規則的散列在那邊,這個小團體中的每一位,不用多說就能知道,都是能夠以一敵百的強者。
而在台階的底部,房間的中心處,有著一個向上開口的巨大的灶,寶具『蓋賓諾姆』正是被放置在此處。在那滿溢的灰塵之中,他們即將前往的戰場,被凹凸有致的灰塵所構成的精細地圖表示了出來。
「出於這些方面的考慮,還請各位盡量對各個地方進行協商。」
而在一邊站著的,乃是剛做完了開場言的,三眼中的右眼被眼罩所遮住的,妙齡美女。灰色的緊身禮服上攜帶者各式各樣的裝飾品。身體的四周,漂浮著長長的鎖鏈。
三柱臣中的參謀,「逆理之裁者」貝露佩歐露。
盟主不在的期間裡,掌握著組織的實際運作的「王」……而這個讓火霧戰士的陣營感到最為恐慌的神機妙算的女性,如今卻暫時變成了如今的狀態,在作戰中處於指揮的地位。
而,在大灶所形成的地圖的另一側。
「在各個防禦地點等火霧戰士們進行集結時給予猛烈一擊,一瞬間使防禦圈擴大展開,將侵入的集團各個擊破或捕捉,麼……。雖然這確實是符合防守戰的常識,不過還真是一點都不有趣的方針呢。」
將鋼槍扛在肩膀上的男人,三柱臣中的將軍「千變」修得南,罕見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可是語調中卻露出了一種感到無聊的態度。
「竟然聚集了這麼多的人馬,你也實在是太過慎重了吧?而且既然在兵力上我方式壓倒式的有力,與其等待敵方集結兵力的時候襲擊他們,還不如對預測的他們兵力集結地點進行搶先攻擊。在那個策略生效之前,便已然擊潰了敵軍,這樣不是更好麼?」
他的提議,絕非是魯莽的裝腔作勢。而是建立在大量的實戰經驗-----譬如最近外宿界腦們的殲滅與上海會戰的完勝-----的基礎上的,明晰的判斷。
而且,之所以會提出這樣的議論,也確實是因為自己有所懷疑,絕非是單純的針鋒相對。而且另一方面,他的行為也促進了其手下的將帥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些擅長領兵作戰的將軍們可以向著參謀提出很多的意見。而在此過程中,一旦產生了某種爭論,也可以按照全體人員的意思進行硬性的總結,這個過程便彷彿是某種儀式一般。
彷彿是明白了自己上司的言外之意一般,黑衣的男子以如此正確的姿態進行了言。
「如果大前提確實是如你所說的那樣的話……可是事實上,雖然道具(火霧戰士)經過上海的大敗之後的現狀確實如此,可是卻已經進行了一定兵力的集結了,難道在這種狀況下你還要選擇大軍與大軍的對抗之戰麼?就好比「革正團」的覆滅那樣,若是真的採取以最小單位向著大範圍進行滲透攻擊的戰術,一旦陷入了持久戰無法脫離,我軍也會面臨著被敵人偷襲後方的危險……「
這個看起來一本正經的青年,乃是「徒」中,被稱為「獰暴之鞍」的奧魯哈斯。
雖然其個人擁有著十分強大的戰鬥力,可是由於本身在至今為止的戰鬥中並沒有立過什麼大的功勞,因此並沒有獲得「王」的稱號。
因此大概是想藉著這次戰鬥,成為大家一致認定的組織的優秀人才吧。
同樣在討論越激烈的刺激下,某個白衣的女性也提出了反駁的意見。
「可是話又說回來,正是因為有了上海總部的覆滅這個先例的存在,才使得他們不敢不進行固守。可是如果重要的據點再次相繼失陷的話,那他們的支援體系有沒有肯能會就此自我瓦解呢?畢竟他們的敵人可不只我們一個,剩下的城池即便想守,他們也未必守的下來了吧?呵呵。」
這種帶著彷彿想要吃人一般的感覺說話的,乃是「朦光之衣」萊拉依奧。
她是與奧魯哈斯一起,在軍中被作為修得南的副官而存在的自在師。本身的能力自是不用多說,而能夠體察所在地點的空氣流動的這個才能,也同樣被當作重寶。
彷彿是受到了這二人的刺激一般,從台階的其他地方也逐漸傳來了輕微的零碎聲音。
「誠然。假如,敵人真的是從四面八方來侵入的話,確實如同將軍大人所說的那樣,在兵力數量上佔優,在地形的把握上也萬無一失的我方,的確沒必要等那麼久之後才進行攻擊。況且依靠搜索列兵而將防衛地區進行規劃的索敵體制也已經準備完畢了。」
說出這番話的,乃是不由得讓人想起木乃伊的「煬煽」哈勃利魯。
由於頭上始終帶著雙層的防毒面具一般的東西,因此無法看見他的表情,纏繞在四周的薄薄的繃帶將身體給隱藏了起來。他擁有著誰都無法小看的本領,雖然在組織的大本營「星黎殿」中很少看到他的身影,但在組織最前線的戰鬥中卻總能現這個有名的實戰派的「王」。
接著,貝露佩歐露的後方也同樣傳來了聲音。
「不。參謀閣下所制定的計劃,乃是很簡單程度誰都能夠明白的定式常規,相當的萬無一失!我們現在僅僅只是理論上的討論,如果萬一按此進行的時候,生了什麼不測風雲的話,也能有所緩衝。」
這個正舒展著厚厚的胸膛的人,是『驀地祲』利貝扎爾。
這個將大象一樣巨大的身軀直立起來的三支角的甲蟲,乃是一個奇形怪狀的「王」。身上長的四隻手中,下面兩只能夠組合成相當堅硬的手,其上纏著水晶做的念珠,是貝露佩歐露直屬的巡迴士。
這樣的他,正如同聚光燈一樣,散著鐵色的光芒。
「不對麼?」
「這種擔心,沒有意義。」
新加入的,這個不怎麼含有感情的低沉聲音,乃是來自遠離利貝扎爾的對面的那個漂浮在空中的自在式。如同一個人一般大的圓形之中浮現著一個五芒星,而在那之中,則是一個像是半閉的眼睛一樣的紋章。
「只要有我在此處。無論定式常規,還是不測風雲,都能如同磐石一樣應對自如。」
「戴卡拉希亞!」
利貝扎爾大聲呵斥了對自己的想法提出異論,並擺出那種姿態的無理者。
「居然在兩位閣下的面前,作出如此炫耀似的言,你這個無禮者!」
「無禮的,應該是先前對大人作出如此言的你吧?」
「你連御前會議的意義都不知道!這個一點禮法都不懂的,泥魚!」
「……」
呼地一下,自在式消失了,而在台階寬闊的另一面,同樣顏色光芒的波紋卻緩緩地擴散了開來。立刻,在令人產生宛若水面一般的錯覺的地板上,「淼渺吏」戴卡拉希亞將頭浮現了出來。
他擁有著毫無光澤的鱗片,其上還斑駁的纏繞著藻類,這條細長的大魚將頭給彎成了鐮刀狀。
毫無情感的眼中,只有目光的焦點所在。
「參謀,「逆理之裁者」貝露佩歐露大人,將軍,「千變」修得南大人。對於我的行為的無禮,我在這裡至上深切的歉意……還請你們務必要寬恕我」
他這麼對著下方的兩人表示了歉意。
可是這種行為似乎僅僅只是因為先前被罵了不知禮法。聽到那相比先前沒有絲毫感情的語調,看到以及那極為不自然的動作所帶來的嘲弄(旁觀的一側尤其能夠理解),利貝扎爾不由得憤怒的用力握緊了雙拳。
「你這傢伙……!」
「適可而止吧,利貝扎爾。你難道忘了這是御前會議麼?」
站在一旁的,是一個看起來像是背負著肥大的浴衣的小孩子,『蠱溺之杯』皮爾索因。他慌忙的阻止了他們即將開始的下一輪爭吵對罵。
而戴卡拉希亞那邊,則同樣閉上魚型嘴巴沉默了下來。地板的表面能夠看到咕嘟咕嘟的冒起的泡沫。
打破這種險惡氣氛的人,是修得南。
「既然戴卡拉希亞已經道了歉。大家也就不要再對這點斤斤計較了。你們對於分配的任務的討論,我並不會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可是,千萬不要再敕令進行的時候,有什麼不和諧的因素。」
雖然聲音很輕,但是語調卻十分有力,內容也值得反思。
「是,我一定以此為戒。」
戴卡拉希亞如此說完,便向著地板下沉下了魚型的身體,當波紋完全消失之後,比先前更小的自在法,再一次出現在了人們的面前。這似乎便是他接受教訓的證明。
貝露佩歐露則不知為何露出了小小的,令人眩目的笑容,就這樣環視了四周。
「那麼,既然現在氣氛逐漸回來了,我們就繼續盡情的討論吧。」
大家一起回應的聲音,在『祀灶閣』中響了起來。
漆黑的水晶所構造的地板上,映出了截然相反的身影。纏著鎖鏈的貝露佩歐露與拿著長槍的修得南正並肩而行。
無法看透的深邃黑暗充斥於這整個茫然的空間之中,只有那由銀色的微粒固定形成的兩排柱子,十分艱難的照亮指示著前方的通途。
簡單來說,形成漫長走廊的就是它(如同緊急時,向不同地方打開窗戶或門一般,能夠直接連接不同空間)。為了讓使用者有走路的感覺,而設置的表演用之物。
走廊中,目前正朝著某個方向運送著兩個人。
在結束了數小時的作戰會議後,兩人的步伐絲毫不見疲勞。或者說反而比平時更顯得用力。
「哼」
感覺到自己的心情,修德南半自嘲地說道:
「沒想到,我竟然也有一天會用跳舞似的腳步,走來這個陰濕的隱藏之家」
「啊呀啊呀,您真性急呢。將軍,對我們來說,以後的路還長得很呢」
貝露佩歐露帶著特有的微笑說。
兩人的前方,可以看見作為『銀沙迴廊』出口象徵的銀色拱門。
並不是壯麗的閃耀光輝,前方等候著的險要,修德南太陽鏡後的眼睛,瞇了起來,嘀咕似的說道:
「貝露佩歐露」
「什麼事?」
對方輕微的聲音意外的強硬,貝露佩歐露帶著驚訝的表情轉過臉。身旁的將軍,注意到步伐的放緩後,也配合放慢了步子。視線依舊望著前言,嘴角的微笑也沒有消失。
「是作戰嗎,還是將士嗎」
再次一次,用自己的推測問到。
「不」
否定的回答後,走了兩、三步間,修德南開口道:
「是盟主的事」
「嗯……」
這次輪到貝露佩歐露沉默了。
「應該已經從斯托拉斯那裡聽說了吧」
「是的,『目前沒有跡象表明會成為完成敕令的妨礙』」
這些的話,表示事情還有待確認。
[化妝舞會]現在的盟主是名為「祭禮之蛇」的阪井悠二的代行體。
在真名之後加上的通稱『阪井悠二』,也就是身為少年的那部分,在組織推行的計劃中並不包含,可以算是誤算盤的存在。
本來說來,只是要取出少年所寄宿的[零時迷子],而將其作為核心的完全的人造軀體,本該成為被稱作[盟主之傀儡]的代行體。
然而,在[零時迷子]中徐徐形成的假想意識總體,不是其他正是他們真正的盟主,對作為自身宿主的少年———被「徒」所啃蝕本體,為了維持世界的平衡而作為緩衝被塑造的殘渣[火炬]———的思考產生興趣,而讓本來順利的計劃,產生了微妙的偏差。
他,盟主「祭禮之蛇」,將寄宿著寶具的火炬「密斯提斯」,與自己的假想意識體以融合的形式,期望能夠實現臨時顯現及回歸,並加以實現。
而再次出現的其之言行,正是一如他過去的本體,並且過去定為目標的遠大企望———[敕令]的熱情與霸氣絲毫不減。
然而,連少年的意識一同兼合的狀態下,事態卻變得複雜化。
在雙方的同意下與「密斯提斯」合而為一,雖然增添了兼具敏銳的對「存在之力」的感知能力的意外收穫,但從結果來開,與計劃的偏差卻變得更大。
具體來說,就是將火霧戰士[炎灼眼的殺手]俘獲,這一行動了。
這名殺手,本與其他的火霧戰士是似是而非的存在。
與她契約的「天壤ソ劫火」亞拉斯特爾,是在「紅世」之中真正的神,並且是與對於違背世界之理裁以天罰之破壞神。與[化裝舞會]所奉行的盟主.創造神「祭禮之蛇」同格之存在,所持有的[審判]與[斷罪]之權能,恐怕是唯一能夠阻隔其行路,
……簡而言之,就是可以干擾、殺死創世神。他的存在太麻煩了。
由此,潛在的威脅必須事先予以排除。
但這個一眼看上去視乎是妥當的預防措施,動機過於單純。基於淺顯的感情的行為,只不過是對外界狀況的自然反應。
與創造神融合的少年。
與破壞神契約的少女。
少年對少女抱有明顯的愛慕,或說是愛情。
少年期望以『敕令』的成就改變世界,從而切斷少女在戰鬥中消亡的命運。少年公開表明自己的心願,而與少年一體的盟主不知出於何種意圖,最終幫助少年將破壞神的契約者捕獲。
兩者異想天開的行動過於危險了。
盟主與少年都不把各自的想法顯露在外,表面上只是致力於『敕令』的實行、每天運籌帷幄。但那個姿態,既是盟主也是少年,卻又不像是其中任何一邊。
「大業若是停止在目前的階段的話,就有大麻煩了」
將軍『千變』修德南簡潔地說出自己的思慮。
大型組織『化妝舞會』在未能看透盟主與少年的核心的情況下,以猛烈的勢頭消耗著歷時數千年的積蓄。現狀尚且處於不透明中,所以作為組織裡兵權的掌管者,修德南必須向眾人敲響警鐘。
對此,
「確實、如你所說的那樣」
作為組織的治理者、參謀『逆理制裁者』貝露佩歐魯給予同樣簡潔的回答。然後,把盟主當前狀況考慮在內,說出了目前的見解與方針:
「但是,都到現階段了,我不會找個借口然後撒手不管的。不管會不會出問題,先派人調查再說」
「方纔單卡拉比帶來的客人們。或許,他們的話有可能……」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停下了腳步。
眺望著無法接近的出口,貝露佩歐魯說道:
「不僅如此,如果那個『米絲提司』真的隱藏著對『敕令』不利的圖謀的話,盟主不可能會坐視不管的。只是,對盟主讓人無法捉摸,不把思慮表明這一點……稍稍有些不安」
足智多謀的貝露佩歐魯竟也會抱怨,世間少見。
修德南微微一笑,
「不能信賴盟主的個人判斷力、嗎?」
「哼」
對於自己的常用詞被將軍搶先的貝露佩歐露,少見地嗤之以鼻。前方的那片拱門,注視著彼岸中可能存在東西,繼續說道:
「本來天意就難測……不過對應和奉獻就是我們的使命。面對變故的心理準確,你我是共有的」
「明白了」
修德南爽快地斷言到。
「你是謀而後動。我則是以力破巧。而我的赫佳特走的是平衡的路線。這就是我們,偉大的「祭禮之蛇」眷屬的『三柱臣』呢」
太陽鏡中映出的是,與身邊人同樣的,銀色拱門。想起那彼岸中可能存在的東西。
「所以——」
忽然,表情變得有些曖mei。
「我們的盟主殿下連軍議也不出現,正在幹什麼呢」
「?」
貝露佩歐露一瞬間為這不著邊際的話而感到奇怪,但下個瞬間就看破了他話中的脈絡,又一瞬過後再次露出古怪的笑容。
「呵呵,赫佳特正在進行最終坐標調整喲。不可能與盟主在一起,放心了吧」
就看被看穿了般,不過修德南還是表情不清地答道:
「……是嗎」
「不會是還在嫉妒吧?,真難看」
無言以對,只是肯定。
「……是啊」
「那孩子與我不一樣,對於回歸並不是那麼露骨地感到高興。對她來說,只要是能聽到盟主聲音的地方,能與盟主交談的地方,都是最好的吧」
聲音中有些自嘲。
「對於純粹嚴肅的那孩子來說,現在的狀態不過是為了達成敕令,往前踏出的一步。她不可能對容器什麼的有興趣」
「……」
不等回答,修德南再次走了出去。
自己找到的完成敕令的關鍵寶具『零時迷子』,還有容器「米絲提提司」的少年,現在所帶來的無法想像的現狀,讓自己心中充滿困惑……而且還一不小心,露出口風,讓善於察覺他人想法的同輩給注意到了。真是覺得後悔。
(終獲見面的感慨與興奮也有些淡了,所以思考其他的從容……不,應該是縫隙才會產生,是這樣嗎)
無視身旁,跟來的腳步聲。
果然察覺到了,明知畫蛇添足,但貝露佩歐露還是追加說明道:
「畢竟,盟主本人……正確來說,是與盟主同體的那個人,對於炎灼眼有著異常的執著。光靠警戒是徒勞的)
當然修德南對此也無視了。
呼
冰冷的風吹撫過頭與臉頰。
前方,拱門的彼岸,吹來了風。
控制了捉弄的語氣,再次用話確認道:
「『秘匿的聖室』打開了嗎?」
「由於坐標特定,只有從天頂部的三分之一呢」
貝露佩歐露也不再用話擠對了,如果忘記剛才的事般,簡明扼要地回答到。
在平常來說這是不太可能的。在冷硬強烈的風中,兩人逆風而上,走入『銀沙迴廊』出口的銀色摳門。
眼前,『星黎殿』最高尖塔的陽台,唐突地鋪設著。
一旁手持燃燒火把的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果然,拖延了呢」
散亂的頭上長著尖角,背後展開蝙蝠翅膀,尖銳的抓子,利鉤的尾巴,穿著金屬皮帶,手提彎刀……穿著西裝,一幅窮酸相的中男男子。
這個奇怪的人就是「嵐蹄」費可魯。從他低調的態度很難想像,他就是守護『星黎殿』的強大「紅世之王」。
看著這位忠實的心腹,貝露佩歐露將煞費苦心的結果告訴他。
「是啊,畢竟光是單方面軍就有屈指可數的史上最大動員人數與交戰領域。不算細節部分,光是建議就有數百條。雖然大致都交給各軍的指揮官……」
「他們隨便哪個都是每隔數百年就會跑出來鬧事的傢伙,集團戰鬥經驗豐富。就算是全體規模的大型戰鬥,只要配合的得好,就沒有多大問題。因此戴卡拉比亞才能穩坐在上」
修德南接著補充道:
「原來如此。就是說萬事俱備呢」
費可魯稍顯軟弱的答話,沒有其他的意思。
不必拐彎抹角地對話的人,而且還是並非無能的強者,這種可貴之處,將軍與參謀在經過彼此交談之後,更深有感觸。
「那麼,這邊的工作怎麼樣了?」
對於貝露佩歐露的提問,費可魯低頭回答道:
「是。現在距離目的地已經非常接近了。大御巫現在正在親自進行引導,已經進入了坐標的最終調整階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