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眼的夏娜 第15卷 第一章 絕海的樂園 (上)
    西曆一九o一年——二十世紀最初的一年。

    在一望無際的太平洋上,漂浮著美利堅合眾國的一個准州。

    夏威夷群島。

    那是在幾年前被白人勢力推翻了土著居民的封建王制、在合併到合眾國之前作為過渡而以「夏威夷共和國」為國號的熱帶島嶼群。

    在東西兩端約為五百公里長的主要八島的中間位置,存在著擁有州都檀香山的瓦胡島。當時,這恐怕是太平洋上最為重要的島嶼、城市和港口了。

    在開闢了瓦胡島南岸航路的檀香山港口,正蹲著一個男人。

    他蹲在遠離港口人群喧囂聲的埠頭一側,向著在密密麻麻地停泊在那裡的船隻之間若隱若現的海平線——正確來說,應該是向著逐漸沒入其中的一艘船——那艘運載著他的同業者們的船影,投以不帶任何留戀的漠然眼神,同時自言自語道:

    「走了嗎。」

    在海風之中,他似乎很侷促似的彎著腳,體格顯得相當纖瘦。牛仔帽、厚身的外套、從裡面透露出來的皮帶,每一樣都充滿了旅途的時代滄桑感……總的來說,就是早已過時的、跟周圍格格不入的一身槍手打扮了。在四季如夏的燦爛陽光之下,簡直是完全不合時宜的異樣裝束。

    從帽子下的面容看來,大概是三十歲前後的年紀。那彷彿把臉上的肉都削薄了似的鋒銳感,也被疏於打理的鬍子和低垂的眼角中和了相當一部分。從整體上看來,就給人一種倦怠和鬆弛的印象。

    就在他自言自語的時候,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了一個故作姿態的男人聲音。

    「就像湧過來又退回去的波浪一樣,來了又回去就是流浪者的命運……真好呢。」

    蹲著的男人並沒有感到訝異,只是問了一句:「很好嗎?」

    「……很好。」

    那故作姿態的聲音又再次回答道。

    男人就此閉上了嘴巴。在被碧藍色的波浪刷洗著的埠頭上,出現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沉默。

    就這樣,彷彿能把影子烙在地上的陽光、腳邊的小船跟埠頭的木樁摩擦的聲音、湧向客船甲板的小販們的歡呼聲、混入了濃郁的海潮味道的海風——在如此熱鬧的港鎮風景中舒適地……或者說是不經意地沉醉了好幾秒鐘——

    「混蛋,你這臭小鬼!」

    「明明自己弄髒了別人的衣服,這個態度是什麼意思!」

    背後傳來了「早就已經預料到」的憤怒聲音。

    男人沒有回頭,只是喪氣地垂下了頭。

    「啊——」

    「新的地方,新的邂逅……那才是真正的……啊啊,動盪的開端。」

    「不過我偶爾也想要一個平穩的開端啊。」

    男人以慵懶的動作站起了頎長的身子。然後,他就向著背後——呈現出一片耀眼鮮綠色的檀香山港口的倉庫街前——生爭執的那群人慢慢走了過去。

    (果然不出所料。)

    「包圍著某個人」形成一個圈子的,是六個西洋風格的男人。

    「你剛才說了些什麼!?」

    「真是太囂張了!」

    看一眼就可以知道,那些人個個都是個子高大肌肉隆隆的船員了。

    男人歎了一口氣用手指扯著帽沿,深深獷下拉了一把。

    「為什麼那傢伙老是會惹上別人啊。」

    「因為『她』是一朵鮮花……有著令人產生摘花yu望的美麗外表,簡直是罪孽之花呢。」

    「這樣的形容詞對那傢伙來說,在外表上還差十年,內在的話還差上一百年吧。」

    男人一邊無力地對那故作姿態的聲音作出回應,一邊站在船員們圍成的圈子之外。

    在那些人的中間——

    「所以啊,我不是都說過很多次了嗎!」

    響起了一個稍微有點生氣的少女聲音。

    「明明是你們撞到我,為什麼非得要我向你們道歉!?你們就是因為靠港而興奮得喝酒過度,才會這樣子倒在別人面前!」

    以清晰的道理進行的反駁,卻讓船員們的情緒更為激昂了。

    「你這小鬼竟然大言不慚!」

    「讓我來告訴你該怎麼跟大人說話好了!」

    在好幾個人舉起了酒瓶大叫起來的時候,男人以毫無幹勁的聲音說道:

    「喂喂。」

    全員都同時轉過身來,狠狠地盯著這個礙事的傢伙。

    位於船員們的中心、似乎是先出言指責的少女,見狀頓時吃了一驚,不禁縮起了身子。

    年紀大概是十五六歲,是一個很容易就能讓人聽出剛才得聲音是在拚命虛張聲勢的、非常普通的女孩子。紮成兩邊的褐色頭垂在兩肩前面,雖然跟男人一樣穿著嚴實的旅行裝束,但是身材嬌小卻筆直挺立的身姿,卻跟男人完全相反。

    彷彿要擋住那個少女似的,一個看樣子像是頭領的高大船員逼近了男人。

    「啊啊?你這傢伙算是怎麼了?」

    面對那足以驅散海風的濃烈酒臭味,男人不由得低下了臉。

    「那個女孩是我的同伴啦,如果你們能放過她的話,我會很感激的。」

    面對如此軟弱(在他們眼裡看來)的態度,船員們就開始得意忘形了。

    「你的教育不行啊,大叔。這個小鬼,把橙汁碰在我的襯衣上,弄得這麼髒……你看。」

    他一邊說,一邊把那件就算再怎麼弄髒也沒多大差別的陳年襯衫扯了起來。他剛才所說的被弄髒的地方,似乎是指襯衣下擺上被弄濕的那個小小的圓點狀痕跡。

    「你看,太過分了吧?我明明打算接著上街去的,一件好衣服就這麼被糟蹋了。」

    「是你自己在我面前站不穩——」

    面對再次想要辯解的少女——

    「琪婭拉。」

    男人喝斥了一聲她的名字,讓她閉上了嘴巴。在帽沿之下,看到以橙子為代表的各種水果,被船員們的腳踩得四處都是果肉和果汁的樣子——

    (真浪費。)

    在心裡如此想道。因為是自己說要吃點當地的新鮮水果才讓徒弟去買的,所以責任也應該由自己來負吧……懷著這樣的想法,男人從帽沿之下仰望著高大的船員。

    「那麼,你想要怎麼辦呢?」

    「沒什麼,只要付給我一些洗衣服的費用就行了。」

    「知道了,要多少?」

    「師傅!」

    看到自己的「師傅」如此輕易就屈服,少女馬上大叫道。船員們回頭望著她,嘲笑道:

    「嘿嘿,跟你不一樣,你的師傅還真是通情達理啊。」

    「……」

    看到滿臉悔恨地閉上了嘴的少女,船員似乎覺得非常解氣,開始考慮起索要金額的數量。

    「我們也不是什麼強盜,當然不會叫你把全財產都交出來。這個嘛……」

    「喂,壞蛋們。」

    突然間——

    「我們沒有可以用來施捨給你們的錢。」

    有一個故作姿態的男人聲音插嘴道。

    那個聲音,是從站在船員們面前的、據說是師傅的這個男人身上傳出來的。

    「咦……?」

    「剛、剛才、喂!」

    「誰說話了?」

    承受著眾人的疑惑視線,那位師傅用手捂著額頭歎了一口氣。

    這時候,又一次——

    「沒聽到嗎?雖然人家說『對瘋狗就扔骨頭讓它跑開』,但是對那種連扔根骨頭都不配的傢伙施捨錢財什麼的,也太沒意義了吧。」

    這種明顯的侮辱之言,在那故作姿態的聲音影響下,效果也被增大了好幾倍。

    「你、你這傢伙!」

    「我要殺了你!」

    師傅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舉起手掌制止道:

    「這是腹語術。」

    「如果沒有能力組織反駁詞句的話,我們也隨時接受體力上的抗議……放馬過來吧,你們這些上了岸的人魚!」

    「不,剛才這句腹語術不算數。」

    那種擺手的動作,頓時讓船員們忍無可忍了。

    「竟敢拿我們開玩笑!」

    「你這傢伙!」

    面對粗暴地飛撲過來的船員們,師傅再一次出歎息——

    「稍等一下。

    同時攤開了一隻手掌。

    瞬間,船員們的動作都靜止了下來。

    就好像脖子以下的身體都被變成了石像似的,以抬高了一隻腳、無論怎麼想也不可能保持著平衡的姿態靜止在那裡。是只有脖子能自由活動吧,撲過去的勢頭還沒有消失,船員們以高的度同時向前低下了頭。

    甚至已經可以稱之為奇觀了。

    「嗚嘎!?」

    「怎、怎麼了?」

    「我的身體!?」

    師傅保持著伸出手掌的姿勢,轉眼向著自己腰上的系槍皮帶附近看去。

    「喂,基佐。我不是說過,要你別幹這種事了嗎?」

    「在徒弟的面前連自己的臉面都保不住,那還怎麼能自稱是別人的師傅啊?所以我就作為你的一部分,為你妥善處理了一下啦。」

    「師傅!」

    琪婭拉一邊說一邊跑了過來。

    「很抱歉,我本來打算想辦法用話語來解決問題的。」

    「那樣的說話方式怎麼能解決啊。」

    面對一臉無奈的師傅,先是一個妖媚的聲音說道:

    「如果不是被禁止使用力量的話,我早就解決掉了。」

    接著,又響起了一個輕快的聲音:

    「對啊對啊,世界上也還有很多越說越不講理的傢伙啦!」

    那是各自不同的兩個女性聲音。

    她們的聲音,是從琪婭拉垂在兩肩前面的辮子末端、左右各一的箭簇型飾中傳出來的。

    至於背後的男人們——

    「喂,你們啊!」

    「從剛才開始到底在胡說些什麼!」

    「可惡,到底幹了些什麼!」

    「放開我,解開我,渾蛋!」

    正在以演街頭啞劇似的不自然姿勢大聲叫嚷著。

    師傅瞥了他們一眼——

    「對不起,全都是做夢,你們忘掉吧。」

    在那伸出去的手掌上,手指正進行著一連串複雜的動作。瞬間——

    「嗚嘎!」「哇啊啊!」「嗯咕!」「哦啊!」「咕哈!?」「嗯噢!?」

    六人彷彿纏在一起似的互相把拳頭擊在對方的胸窩上,然後倒了下來。

    「真厲害,幹得好啊。」

    「真虧你的操縱這樣也不會亂呢——」

    聽了從琪婭拉的飾中傳出的毫無緊張感的喝彩,基佐那故作姿態的聲音回答道:

    「作為師傅,光是這種程度的事情就受到稱讚……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啊。」

    相反,師傅本人卻以厭煩的口吻回答道:

    「你們幾個那麼輕鬆,還真不錯啊。」

    這時候——

    「嗯,一點也沒錯。」

    一個嚴肅的聲音插嘴道。

    師傅和徒弟馬上循聲望去,只見在遠處圍觀著騷亂的人群之中,一個大熱天還穿著整齊西裝的青年走了出來。

    「我找你很久了,『鬼功操縱師』薩雷·哈比希茨布爾格。還有『極光射手』琪婭拉·托斯卡納。」

    他以視線環視了一下周圍,斥責道:

    「竟然剛到這裡就鬧出了這樣的騷動……你們根本就不明白當地的複雜情勢。這樣也算是從歐洲派遣過來的火霧戰士嗎!」

    被如此責備的師徒二人——

    「『對不起。』」

    馬上異口同聲地道了歉。

    在世界的背後,有一些非人的存在正四處肆虐。

    古代詩人給他們定下的統稱,就是「紅世使徒」。

    他們是從被起名為「紅世」的「無法到達的鄰界」來到現世的異世界人,通過啃食人類所擁有的「存在之力」——人類賴以維持自身存在而必須的根源性力量,來讓身為「使徒」的自身顯現於現世,並能通過名為自在法的技能引各種不可思議的現象。

    被他們啃食了「存在之力」的人類,就會變成「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那個人所有將要得到、失去、關聯、接觸的一切,都會因為存在的缺落而生扭曲。出現之後並不會得到修補的扭曲,隨著「使徒」的肆虐放縱而不斷變大,甚至會讓整個現世都形成一個巨大的扭曲。

    在「紅世」之中,認為這個扭曲會對雙方世界造成大災難的觀念逐漸擴展開來,危機感也不斷升高……最後,一部分的「魔王」們開始採取了無奈之中的對策。

    也就是對身為自己同胞的濫食者進行殲滅的決斷。

    充當其先鋒——或者說是道具的,是誓要向「使徒」復仇的人類們。

    把自身的存在奉獻給跟自己訂立契約的「魔王」,並以獲得異能力量作為代價的復仇者。

    他們就被統稱為火霧戰士。

    檀香山的街道,還是以綠色為主要色調。

    無論是有著茅屋式屋頂的土著居民樣式,還是有著毫無漏縫的壁板的西洋樣式,任何一間屋子,都被遮擋在葉片巨大得令人難以置信的樹蔭之下,而柱子上也纏捲著籐蔓。庭院面積也相當大,種上了百合、天竺葵、龍血樹和唐菖蒲等各種色彩艷麗的鮮花作為裝飾。

    花費了數十年時間,積極地接受西洋文明,力圖構建起一國姿態的夏威夷王室的努力,在大街道上已經逐漸有所成效了。雖說如此,原先的繁茂程度已經達到了非比尋常的地步,所以如果從整體景觀上來看的話,綠色zhan有的比例卻反而是被削減了一點點。

    走在那四處遍灑著明媚陽光、瀰漫著水和鮮花的濃郁香味的街道上——

    「像那樣子在公眾面前隨意使用力量的話,我們是會很困擾的。現在的時代,早就已經不是那個能暫時以奇怪異象來加以掩飾、在人們傳誦中成為傳說的時代了啊?」

    穿西裝的青年向走在後面的兩人——滿臉散漫慵懶的師傅?薩雷、以及挺直了腰背的少女?琪婭拉——指責道。

    「雖然對手是那些人的話,我也不苛求你們能和平處理,但至少也要顧慮一下,盡量不要把異能力量展現在大眾面前啊。」

    青年自稱是哈利?史密斯。

    他是火霧戰士進行情報交換的支援設施——外界宿的成員,被任命為薩雷和琪婭拉在夏威夷執行任務期間的助手,是駐留檀香山本地的「人類」調查官。

    年紀大概是二十歲出頭,體格纖瘦,在炎熱的天氣中也穿著幾乎能讓看到的人也冒汗的端正西裝,簡直是一個把嚴格當成衣服穿在身上走路的男人。

    雖然單看容貌的話,他是一個把頭紮在腦後的演員級別的美男子,但是眼神中總是帶有一種鋒銳感,令人無法對其容貌抱有率直的感歎。不知道是由於年紀輕輕就被委以重任而感到緊張,還是在外界宿成員中為數不少的、對異能者火霧戰士懷有扭曲感情的那一類人……不管怎樣,總之在言語和態度上就表現得非常嚴格。

    (嘿,不過也沒辦法啦。)

    對任何事都不會抱有感情上的反感的薩雷,因為事前已經被告知了有關這個人的境遇,所以對於這一切也都能輕鬆地接受了下來。他故意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把視線轉向了周圍的異國風景。

    取而代之的是,跟他訂立契約、賦予他異能力量的「紅世魔王」——「絢之絹掛」基佐作出了回答。

    「那也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吧,史密斯先生。就算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現象,只要是無法理解的事,人們就會把一切變得暖昧……對,就像整個溶化掉一樣,徹底忘記了吧。」

    「我是說,在現在這個敏感的時期,你們這樣做的話就會讓我們很困擾!」

    面對這間不容的反駁之言——

    「對不起!」

    不知為什麼,卻由琪婭拉反射性地道了個歉。

    同時,又有兩個悠哉游哉的聲音——

    「也沒有必要那麼火氣大吧。」

    「就算說是敏感時期,現在已經把海魔趕了出去,狀況也安穩下來了吧?」

    分別從賦予琪婭拉異能力量的「紅世魔王」-——「破曉的先驅」歐德莉婭和「夕暮的後塵」維捷露婭所在的兩個飾中傳出。

    可是,對她們老大不客氣的話語作出的回答,卻依然是那麼古板和嚴格。

    「事情並不是那麼單純的,你們必須有更強的自覺才行。」

    迎來了二十世紀的世界,正面臨著激烈的動盪。

    比其他地域先一步獲得了強大工業力和機動力的歐洲列強諸國,如同怒濤般湧向了世界各地,開始了每天都改寫地圖的、幾乎可以稱之為「地球大改編」的大規模事業。

    其中一個尤其重要的地點,就是夏威夷群島了。

    在人類無法輕易航渡的、幾乎佔據地球表面積三分之一的廣闊海洋中,如同奇跡般地漂浮在中央的一個熱帶樂園。

    自從一七七八年的詹姆士?庫克航海到達了這裡之後,夏威夷群島就遭受著被西洋文明圈的緩慢侵蝕——最初是作為捕鯨船的補給基地、近年則作為甘蔗一大產地——的這個地方,以一**八年的美西戰爭為契機,不由分說地就被併吞到美利堅合眾國之中了。那是因為,這個地方作為通向以西班牙領地菲律賓為的太平洋西岸地區的中繼點,其戰略價值在一時間得到了急劇提升的緣故。

    在法律上依然以夏威夷共和國(植根本地的王國,已經於戰爭爆前的一**四年,在白人勢力的威壓和脅迫下被顛覆了)作為國號,同時享受著可獲合眾國保護的「准州」待遇。不過,這實際上就跟被佔領的殖民地毫無區別。

    然後,生了這種改變的世界情勢——正如至今為止那樣——對活躍於同一個世界中的「紅世使徒」、以及追蹤著他們的火霧戰士來說,也同樣具有很大的意義。

    兩陣營都基本上是依循著人類的交通路徑和到達範圍展開活動的。

    這都是因為「使徒」存在著一個「通過啃食人類而獲得力量」的必然理由的緣故。要是沒有特殊目的的話,他們都不會跟人跡罕至的土地生關聯。同時,那樣的土地也往往缺乏能刺激他們yu望的文明文化。而作為「使徒」的追蹤者的火霧戰士,也必然會在同樣的地域和交通路徑上往來。

    這個傾向,對太平洋地區來說也不例外。

    在西洋人剛開始進入這片大海上的時候,「使徒」就展開了啃食、火霧戰士就展開了殲滅——這樣的固定性日常行動。

    實際上,在庫克到達這裡的時候,這裡就已經存在著足以讓「使徒」盡情享受的三十萬以上的土著居民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根據火霧戰士陣營的調查,當地並沒有現「使徒」曾經活動過的痕跡。

    是因為沒現具有吸引力的文明而沒來到這裡,還是在來過之後又離開了呢——由於接近九成的原居民都因為西洋人帶來的病原菌而死去,也失去了眾多口頭傳說(他們除了巖雌之外就沒有別的文字了),所以其中的真相直到現在還不明確。

    不管怎樣,總之在西洋人開始頻繁到訪此地的同時,「使徒」和火霧戰士也開始利用這條夏威夷航道,或者在夏威夷尋求自身的目的了。

    不管怎麼說,這裡是不繞道南海群島、直接沿直線橫渡太平洋的船必定要路經的交通要衝。除了在海上啃食人類的海魔(雖說如此,他們在夏威夷航路確立以前也只是在太平洋沿岸鬧事而已)那些例外分子之外,幾乎所有的「使徒」,都企圖以這個人多而開始變得生氣勃勃的島嶼為支點,從而向整個世界伸出魔掌。而火霧戰士則相反,計劃著通過壓制這個地點來限制他們的行動範圍。

    作為結果,也可以說是理所當然了,這個地方馬上就成為了兩陣營的爭執之地了。

    在這樣的夏威夷中,火霧戰士方面成功地開設了作為己方陣營橋頭堡的外界宿,也僅僅是在半世紀之前生的事。歷經了數十次的激烈爭奪戰,他們終於成功地設置了能展開隱蔽氣息結界的寶具「特塞拉」。

    獲得了難以被察知的藏匿地和迎擊基地的討伐者們,從這條橫跨太平洋的航路上把「使徒」一掃而空,為新世界的重要航路帶來了安穩……但是——

    「為了這次的任務而被派遣來這裡的你們,應該都知道吧。」

    走在前頭的哈利,在一條通道的盡頭停下了腳步。這裡是靠近潘趣缽火山口、周圍新建的西洋風格居屋顯得尤為引人注目的檀香山一等地。從旁邊的一條小路再進去一點的那個空地、就是他們的目的地了。

    「史密斯……先生?」

    琪婭拉抬起了頭,注視著彷彿牆壁就擋在一步之前的位置似的緊急停下步伐的哈利。

    薩雷站在哈利身旁,向前面觀察了一下。

    「是這裡嗎。」

    他盡量不去看身旁的那位青年的表情。

    隨即轉移了視線的琪婭拉——

    「啊……」

    也現了對火霧戰士來說相當熟悉的「東西」,終於理解了目前的狀況。

    生長著大量雜草和野花的空地。

    只用一眼就可以看出,這裡原來應該是被新開拓出來的地方。因為這裡有的只是花花草草,並沒有扎根於地上、伸展出巨大葉片的樹木。而薩雷為了親自進行確認而讓哈利領路來看的「那些東西」,也從花草之間隱約透露出來,或者說被埋沒在花草之中。

    破破爛爛的房梁,溶化的玻璃碎片,焦爛的磚瓦……那些高高堆起的東西,大概是燒燬之後的殘骸吧。

    「這裡,原來是有一個外界宿在的呢。」

    琪婭拉仔細觀察著這些過去生的襲擊事件所留下的痕跡。

    哈利點了點頭:

    「嗯。離檀香山港口很近,在市區也不引人注目的小巷裡頭,而且還適當接近著繁華的區域。是個很好的地方吧?」

    他一邊說,一邊回想起昔日的景色。

    聽了說明之後,琪婭拉重新觀察了一下周圍。

    「新造建築就只有旁邊的幾戶,外面道路上也依然殘留著過去的古老建築……既然這個地方遭到了襲擊,那就是說外界宿的所在地被襲擊方的『使徒』現了。這個推測應該是正確的吧?」

    「啊,嗯。」

    面對少女那出乎意料的敏銳觀察力,哈利不由得吃了一驚。明明要求別人提高自覺性,可是自己卻陷入了感傷。以此為恥的哈利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

    「這樣的話,果然已經知道了嗎。」

    「呵呵,可不要太小看我們的琪婭拉哦。」

    「畢竟我們是受了多雷爾?庫貝利克的直接命令來到這裡的嘛。」

    面對滿懷自豪地誇耀著自己的契約者的歐德莉婭和維捷露婭……琪婭拉紅著臉用手掌摀住了辮子上的兩個飾。「真是的,別說了啦。」

    「對啊。接受了庫貝利克老爺子委託的是我們,你們只不過是順便而已。只不過因為是我的徒弟才跟著一起來。」

    聽到薩雷毫不掩飾地說出了事實,琪婭拉又馬上喪氣地縮起了身子。

    「嗯,啊啊,抱歉。」

    薩雷察覺到這一點,馬上道了個歉。基佐也幫忙解釋道:

    「你不用在意的,我們的琪婭拉·托斯卡納。你也應該知道吧?這個男人並不是出於挖苦和嘲弄才那麼說的……只不過是不善於說話,欠缺一些細心考慮而已啦。」

    自己也覺得的確如此的薩雷,並沒有作出反駁。只是補充了一句:

    「而且,我也覺得在史密斯先生面前這樣子說話,也不太好啦。」

    「咦?」

    面對一臉驚訝地回過頭來的琪婭拉,哈利稍微有點困惑的擠出了笑容。

    「其實我,並不……」

    薩雷沒有理會滿臉訝異的徒弟,摘下帽子低頭說道:

    「抱歉,因為我也不能把成員們的事情隨便說出來。本來打算是到了現場再跟她說明的……現在看來卻似乎弄巧反拙了。」

    「不,我明白的。那畢竟是事實,請您不必要在意。倒不如現在就由我自己來說明……」

    在他那困惑的臉上,又增加了一層悲哀的神色。

    看到琪婭拉莫名其妙的樣子,基佐說道:

    「哈利?史密斯先生,是這個檀香山外界宿中唯一的倖存者……這樣的話,你就應該明白了吧?」

    「啊!」

    「外界宿的同伴們,還有一起在這裡千活的妹妹也都……嗯,就是那麼回事了。那一天,就只有我一個去了島外,所以才得救了。」

    聽了哈利的話,琪婭拉不禁對自己剛才的魯莽態度感到一陣厭惡,身子縮得比剛才更小了。

    從垂下來的頭末端(跟契約者同樣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傳來了兩聲斥責:

    「光是這種程度的事就灰心喪氣怎麼行!

    「同情過度的話就會變成挖苦,這一點常識你還是先記住的好!

    「……」

    琪婭拉戰戰兢兢地抬起了頭。

    哈利在困惑的臉上堆出了笑容,可是卻以拒絕同情的堅定聲音回答道:

    「你真的沒有必要在意。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而且,這也不是第一次生的事。我母親也曾經是外界宿成員,她在火霧戰士和『使徒』爭奪夏威夷的戰鬥進人激烈階段之前,就被啃食而死了。」

    「!」

    聽了他以平靜的口吻說出來的話,身為火霧戰士的少女不禁啞口無言。

    相對的,說出這番話的青年則依然保持著平淡的態度。「然後這次就是妹妹和同伴們……因為我跟『這個世界的真相』生了過多的關聯,所以明明身為人類,卻沒有忘掉大家的死。不過,我也覺得這樣很好。」

    然而,他的平淡並非來自於情感的稀薄,反而是隱藏著心中激烈翻湧著的執著、憤怒、悲痛和悔恨的堅強意志體現。這一點,也明確地傳達到了見者的心中。

    「因為我終於有機會能親手重建跟大家同在的『這個地方』……獲得了這個苦等了六年的任務啊。托斯卡納小姐,也請你協助我吧。」

    薩雷也向少女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事實。

    「就是這麼回事。而且我——先不說你接受命令的經過吧,作為戰鬥力的話,我是對你抱有很大期待的,拜託啦。」

    「……是的!我會努力嗚好痛!」

    氣勢十足地挺直腰板、剛想轉身正對著兩人的琪婭拉,卻被石頭絆到了腳而摔在地上。

    身旁馬上傳出了哈利的苦笑和薩雷的歎息聲。

    對,從遙遠的歐洲被派遣到這裡來的兩位火霧戰士所肩負的任務.正是在植香山重新設置外界宿。

    從現在回溯到六年前的一**五年。

    一個小規模的事變襲擊了這個地方的人類社會。

    一批危險分子對夏威夷共和國臨時政府實行了武裝起義。他們謀求復辟被白人勢力顛覆的舊王制,想要奪回本來屬於夏威夷人的夏威夷——也就是所謂的王權派了。

    由於他們兵力不足的關係,起義在兩周內就被鎮壓了下去(結果,莉裡渥卡拉尼女王由於被懷疑跟此事件有牽連而被迫廢掉王位,夏威夷王國完全滅亡了),在此期間,州都植香山政廳附近一帶都被徹底封鎖,在各處還不斷生零星的街頭戰,陷人了騷亂狀態。

    在這個市民躲在家裡不敢透氣、船舶的運輸業務也出現阻滯的情報空白時期,彷彿看準了機會一樣——某個大事變襲擊了這個地方的非人類集團。

    那就是檀香山外界宿的殲滅。

    完全沒有任何前兆和經過,也沒有親眼目擊的人,在連告急船隻也無法動用的那十幾天之內,到底生了什麼事……在火霧戰士陣營裡根本就沒人知道。

    只有一個人——為了對應騷亂的長期化,獨自前往另外的島嶼進行著代用運輸航路視察的哈利?史密斯——在回來的當天,正是在這個地方,親眼目睹了駐留在外界宿的火霧戰士、妹妹、以及作為設施中核的寶具「特塞拉」,這一切都被燒成了灰燼的殘骸。

    聽到這個結果的任何人,都無一例外地得出了唯一的結論。

    在「紅世使徒」的襲擊下被殲滅了。除此之外並不存在別的可能。

    在歐洲逐漸鞏固了主導世界外界宿地位的幕僚團「庫貝利克交響樂」,遵從自身肩負的職責,著手對這件事展開處理。

    根據殘留下來的結果,有懸念的問題有兩個。

    一個就是其他地域的外界宿位置和聯絡方式的洩漏。

    另一個就是展開不可知結界的寶具「特塞拉」的去向。

    關於前者所採取的對應,也只是為了以防萬一而布下警戒網而已,並沒有被加以特別重視。那是因為,作為機密根干的外界宿所在位置,都一直遵循著並不記載在可能被他人看到的……比如書信之類的物體上,而是通過帶路和被帶的經驗來傳達這種自古以來的流傳方式。

    另一方面,關於後者就不是這樣了。這個手掌大小的玻璃制正十二面體,能夠展開遮斷一定範圍內氣息的結界,是外界宿的核心所在。為了創造結界,就必須設置在某個場所,同時還要斷續地向其供給力量。從這個性質上來說,雖然對「使徒」來說是一個使用不便的寶具,但是過去也並非沒有過利用這個寶具來動的陰謀。所以必須盡快採取回收行動。

    根據以上的理由,有好幾個肩負著復合性任務——先穩定夏威夷的情勢,然後再對此展開追蹤調查,如果可能的話就將其奪回——的火霧戰士來到了檀香山。

    但是,事情就從這裡變得複雜起來了。

    當時,逐漸把地盤轉移到太平洋來的海魔們,趁著這個機會把夏威夷群島納人了「使徒」的勢力圈,為了把周圍航路變成啃食人類的漁獵場而大舉蜂擁而來。對主要八島的襲擊就不必多說了,在航路上的伏擊、甚至在太平洋東西沿岸的主要港口的妨礙工作也同時進行,無論是跟外界宿有關係還是沒關係的地方都遭到了襲擊,許多討伐者也成了其中的犧牲品。

    在遲了一步瞭解到事態嚴重的「庫貝利克交響樂」,跟同樣在外界宿中擁有莫大影響力的權勢者「蒙特貝迪航路」團結一致,共同對此事展開對應。一系列的戰鬥,以從東西方向太平洋的海魔展開地毯式殲滅行動為開端,迎來了以「輝爍撒布者」麗貝卡?列德為的奪還部隊制壓夏威夷群島的關鍵戰役(海魔來襲時也依然在夏威夷現場負責支援的哈利?史密斯,也隨著這一部隊的到來而得以展開自己期盼已久的任務的前期準備工作)。

    然後,重建檀香山外界宿的決定才終於正式下達,薩雷和琪婭拉就像跟奪還部隊擦肩而過似的被派遣到這裡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就是這樣。

    時間已經跨入了二十世紀。

    在以整個太平洋為舞台展開的整整六年的戰鬥中,到最後還是無法得到有關比奪走的「特塞拉」行蹤的情報。

    在這個對自己來說可以稱之為「宿願」的任務中,對於只能從歐洲撥出兩個火霧戰士這一點,哈利似乎覺得相當不滿。

    「說起戰鬥力……被派遣到這裡來的真的只有您兩位嗎?在檀香山重新設置外界宿,明明是一個重要任務啊。」

    他單純只是從戰鬥力角度上對「只有兩個人」這一點感到一絲不安。

    「啊,就只有我們了。」

    薩雷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是……這樣的嗎。」

    無力地回答了一聲的哈利,把摔倒的琪婭拉扶了起來。

    「對、對不起。」

    「沒什麼。」

    他的笑容,跟剛才一樣無法隱藏內心所想。現在也露出了明顯的不安。之前明明看到了麗貝卡的奪還部隊那種人多勢眾的強大陣容,現在來換班的卻只有兩個人,而且已經不會再有增援了。在這種狀況下感到不安,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明明是花費好幾年的這場戰鬥的最後一步,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雖然在派出我一個年輕人獨自負責事前調查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奇怪了。」

    「也沒必要那麼失望吧。海魔本來的絕對數量就不多,在具備統率力的大傢伙已經被打倒的目前情況下,光靠我們兩人就已經足以應付了。」

    「而且,史密斯先生。我也在從歐洲被派遣來的時候聽說過你的能幹了啊?他們說你們父子兩代都是在外界宿工作,是一個前途有望的年輕人啊……這一次的提拔,也當然是意味著你的能力已經獲得了能勝任整個區域管理的高度評價啦。」

    [圖]

    位於薩雷腰部的基佐,繼續以故作姿態的口吻接著說道。

    當然,哈利並不會因為這樣的一句稱讚而展開愁眉。

    他對自己所處的立場非常清楚,正是由於自己有著曾經身為外界宿成員的母親和妹妹因遭「使徒」啃食而死的這段經歷,才使得歐洲方面並不擔心自己造反和謀求私利的可能性,所以才把重新設置外界宿的任務完全交由自己來展開。

    正因為如此,自己才千方百計想要隱藏起內心的想法——以親人的死亡為武器,要求在親人曾經存在的地方重建外界宿。嘴巴上說出來的,也都是對這個重大任務的明確主張而已。

    「可是,那些海魔以如此大的規模、在一個明顯戰略意圖下展開了攻擊。關於這個事實的確認和驗證,也還沒有完成。在被奪走的『特塞拉』的去向依然不明的狀況下,人手卻變得這麼單薄……至少也該採取讓奪還部隊延期駐留以觀望局勢的安定化,或者展開重新調查的策略才對啊。」

    (原來如此,看來關於他「能幹」的風評的確沒錯。)

    薩雷一邊想,一邊用手向下拉了拉帽沿,藏起了視線。

    「那個的確……嗯,完全就像你所說的那樣……實際上,『庫貝利克交響樂』也並不是對夏威夷心存輕視啦。」

    「是怎麼回事呢?」

    背對著驚訝的哈利,薩雷踏進了外界宿的殘骸之中。

    雜草已經長到他的膝蓋那麼高了。這裡雖是一個位於巷子盡頭的空地,卻沒有給人一種沒落寂寥印象,也都是因為到處生長著四季如春的艷麗鮮花的緣故。

    薩雷踏著那些鮮花,走進了空地的中央部分。

    「現在暫時還是美國那邊更可怕。所以警戒工作和人員分配,都把重點放在那邊了。只不過是這樣而已啦。」

    「美國……就是那次內亂嗎。」

    內亂。

    那是十九世紀後期在美國爆的、對火霧戰士來說就連為其賦予一個固有名詞也感到羞恥……或者說是機會的苦惱之戰。

    自古以來,這片廣闊的原野的勢力平衡,一直都由被稱為「大地四神」的強大純種美國人火霧戰士維持著。自稱為神之戰士、一直在守護著同胞和大地的他們,卻面臨著白人從十八世紀開始突然變得激烈起來的國家級別的侵略。

    不久之後,經歷了獨立戰爭而誕生的美利堅合眾國(在他們看來,那也只能算是侵略者之間的內部衝突和更換名號而已),以「開拓別人的土地」為旗號開始了異樣的膨脹,並對同胞們實施殺戮的時候,他們就有了一個想法。

    那就是打破身為討伐者的禁忌的事情——對人類社會進行大規模的干涉。

    當然,他們如果能跟同胞們過著平穩生活的話,是應該不會考慮這種完全脫離道義的行為的。可是,在苦惱的他們面前,自己一直守護至今的同胞和大地遭受了淒慘的蹂躪,被橫蠻地搶奪而去。白人的蠶食行為依然沒有停止。

    他們各自都以「大地四神」的身份採取了最為妥善的行動。其中一個人努力地想要保持雙方的和氣,一個人好幾次阻止了同胞們的魯莽過激行為,一個人跟同胞們共同哭泣,一個人則持續靜觀其變。但是,白人的蠶食行為還是沒有停止。

    面對這樣的蠶食,他們的心情逐漸就開始向打破討伐者禁忌的方向傾斜了。

    憑著他們四人的力量,要驅逐白人、以及將其國家顛覆之類的事情,也是可以做到的。

    從其他地方來的討伐者們拚命地向他們解釋世界的規律,想要讓他們放棄這個想法。

    但是沒過多久,就迎來了決裂的時刻。

    以某個事件——某個遭受美國殺戮的人的祈禱為契機。

    「啊——神啊,請救我吧。人類已經無能為力了。」

    沒有人能責難、卻也沒有人能坐視不理的苦惱之戰,就這樣開始了。

    美利堅合眾國的完全破壞……依靠異能者火霧戰士親手實現這個目標。

    對引這件事的人們來說,這是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向折磨同胞們的世界作出的「反擊」。

    「大地四神」的任何一人,就連跟他們訂立契約的「紅世魔王」們,也已經沒有任何罪惡感了——當然,也不可能會有。

    他們的前身,都是先通過對天賦才能進行嚴格的修行,在提高了對「存在之力」的適應性之後再訂立契約的古代神官。憑著漫長戰鬥歷史和經驗揮出來的強大力量,簡直是壯烈到了極點。

    但是,也不知該不該說是不幸中的大幸——這次對火霧戰士來說完全是聞所未聞的事變,已經在早期就被預料到,而且他們還為此而進行過準備。那是因為調停方和被調停方、任何一個當事人都早就明白,演變成這個局面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即使如此,這場以北美為舞台的戰鬥也拖了很長的時間。

    高舉正義旗幟、揮著怪物般的力量的四人,以及跟他們有所共鳴的火霧戰士團體(不僅僅是純種美國人),跟為了阻止他們而集合起來的、來自全世界的強力討伐者之間的戰鬥——在「使徒」們的嘲笑和揶揄之中——足足經歷了長達十數年之久。

    作為結果,「大地四神」終於收起了兵刃。

    然而,原因卻是一個跟他們起事的前因後果和各地的戰況毫無關係的、完全屬於另一次元的理由。

    那就是,由於當事者之間的戰鬥,令世界平衡生了過度的混亂和崩潰……除了這個本末倒置的狀況之外,還有「使徒」方面的動靜——乘著混亂展開陰謀詭計、在討伐者人手薄弱的地域搗亂生事等等——也開始出現不可忽視的大規模活躍徵兆。

    作為一次並非敗北而是妥協的休戰,他們停止了對人類社會的干涉。

    然後,或者可以說是理所當然吧,他們也喪失了作為討伐者的存在意義。

    面對以同胞的生命和大地為溫床而不斷展的世界,他們已經喪失了以前的那種堅決守護的熱情了。由某個調律師提議的、在外界宿向同業的火霧戰士提供協助這條路,對他們來說幾乎已經是唯一的選擇了。

    作為南北美大陸的四個主要都市的強力存在、以及永不動搖的重鎮,他們「大地四神」現在也依然在這裡——面對在這片他們守護至今的大地上依然不斷出悲鳴的同胞們,懷著血淚斷腸的思念。

    薩雷繼續踏人了被炭化混進了土壤中的焦痕殘骸裡面。

    「好不容易把那『大地四神』推進外界宿管理者的位置上,到現在也只是過了十幾年而已。看到美國至今也依然在持續著的行為,他們會不會什麼時候又站起來呢?歐洲方面對這個可是擔心得不得了啊。你也應該從麗貝卡等人口中聽說了吧?」

    「嗯,的確……」

    哈利含糊地回答道。對身在夏威夷的白人,而且並不擁有火霧戰士這個絕對共通立場的他來說,內亂實在是一個刺耳的話題。

    「不過,原來如此……如果歐洲的想法是這樣的話,那當然就不會把一度制壓過的地方配置精銳了啊。」

    「就是這麼回事。」

    薩雷聳了聳肩膀,轉身走出了空地。

    「不過,我們也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而已啦。總之,先確認一下附近有沒有『使徒』的存在,然後尋找消失蹤影的『特塞拉』的線索,接著才可以用我們帶來的『特塞拉』重建外界宿……也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

    「我們慢慢努力幹吧。」

    面對幹勁十足的琪婭拉,薩雷半帶歎息地回答道:

    「你總是可以那麼樂觀,我真羨慕——」

    說到一半,他忽然把視線投向位於自己正面的遠處。

    琪婭拉也循著他的視線向後望去。

    「師傅?」

    「怎麼了呢?」

    在狹窄的巷子正面,可以隱約看見在外面大路上穿梭而過的人潮。但是,卻並沒有看見停下腳步注視著這邊的人影。

    薩雷又一次對周圍提高了警惕。

    「不,我好像感覺到了誰的視線……難道是路過這裡隨便看了一眼……嗎?」

    哈利向兩位火霧戰士的方向倒退了一步。

    「難道……真的潛伏著『使徒』?」

    為了讓緊張的調查官放下心來,二人一體的「鬼功操縱師」說道:

    「不過,我想麗貝卡和弗裡達應該不會那麼容易看漏眼吧。」

    「假如有『使徒』慎重到在這種狀況下還潛伏在這裡的話,那麼事到如今會不會做出這麼輕易就暴露行蹤的行為呢……答案當然是否定了。」

    薩雷接著說道:

    「總之……史密斯先生,先請你帶我們到投宿的住所去吧。總不會叫我們在這裡架個帳篷來住吧?」

    哈利拿出了筆記本,確認了一下安排情況。

    「啊,嗯,那當然了。考慮到過於接近的話會有危險,所以我就把住處安排在王宮的另一側了。」

    這時候——

    「帳篷也是很有趣的哦?」

    琪婭拉說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眾人都同時笑了起來。

    同時,一個躲藏在從小巷裡看不到的死角——也就是正面大馬路的建築物陰影中——穿著裙子的女人,隨即快步離開了現場。

    兩人被帶到的地方,是位於前夏威夷王宮?伊渥拉尼宮殿的東邊、顯示出檀香山的豪華氣派的一座兩層構造的旅館。

    雖然離懷基基海灘也很近,但那裡並不是一個舒服的好地方。當時的那個地方,是一個被養魚池和芋田所佔據的潮濕地帶。一直到一九二o年代,在那裡開鑿運河、用從聖弗朗西斯哥運來的白沙填滿而變成一個舒適海灘的工程才宣告完成。

    在白人傳教士的影響下,衝浪被打上了不道德的烙印而遭到了禁止,所以從二樓陽台遠遠看去的海岸線上,也只有零星的幾個有錢人在那裡玩水而已。

    即使如此,面對第一次見的綠色植物和海水的鮮明對照,琪婭拉還是驚訝得瞪大了雙眼。她連旅行裝束也還沒脫下,就在纏繞著籐蔓的欄杆上探出身子,出了感歎的聲音。

    「好漂亮。」

    「不過到了夜晚,那些蚊蟲就多到沒有蚊帳就睡不著覺的程度呢。」

    在背後寬廣的陽台門口附近,正在為他們準備著蚊帳的哈利,以土生土長的率直語氣,打破了她的感動心情。

    「……」

    「怎麼了呢?」

    琪婭拉沒有回頭,只是一邊撥弄著頭,一邊小聲問道:

    「……果然,你還是有點生氣嗎?」

    「咦?——啊啊。」

    哈利這才知道,少女現在還在對剛才在外界宿的那件事感到煩惱。雖然她這樣為自己著想,心裡也有點高興,但是同時也有點讓人頭疼。

    「那種事,我早就沒有放在心上了。反正在職務上,我也是要跟托斯卡納小姐說明這些問題的。那個,剛才純粹只是我一時沒考慮到會破壞氣氛而已。」

    「……真的嗎?」

    面對誠惶誠恐地轉過身來的少女,哈利用力地點了點頭。

    「嗯。」

    「太好了。」

    面對總算放下心來的契約者,從左右兩個飾中馬上傳出了無奈的聲音。

    「所以我都說你太在意了啦。

    「我不是說過嗎,那樣子反而會變成挖苦的。」

    「的確是啊。」

    哈利明確地說道。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們彼此都開始專心執行自己的任務吧。」

    「是的。」

    琪婭拉也明確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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