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崎市車站位於商業區的中央位置,連接了數條交通干線,並設有公車總站,可說是縣內數一數二的大型車站。
從整體外觀來看,它屬於都會型車站中,常見的典型高架車站——鐵軌鋪設在寬廣的高架道上而非地面。結構方面,一樓是剪票口與車站大廳,藉由樓梯、手扶梯與電梯通往二樓並行延伸的月台。火車站、相連的購物中心與出租大樓,具備了所謂“站前”聚集人潮的核心功能。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煙火大會,俗稱“魚鷹會”舉辦的日子,人潮的規模與密度比平常增加數倍之多。
即使已到了慶典活動的壓軸好戲——煙火施放的時間,從加開的電車當中仍然陸續湧現出絡繹不絕的大批游客。
有浴衣打扮、打鬧嬉戲的情侶檔;家居穿著的親子檔;看似學生的團體;其中還可以看見穿戴隆重祭典服飾的老人家。可說無論男女老幼,所有呼朋引伴的人們都因為期待此特殊節日的各種活動,而展露出雀躍的笑容與熱情。
他們之所以不急著前往觀賞煙火,並不是由於比較期待活動的聚會而非這場壓軸好戲……純粹是因為沒有遵守時間的觀念罷了。無論任何時代的任何場合,很少有人會在參加慶典之前,事先做好嚴密的規劃。
有人臨時起意才趨步前往,有人不知不覺走了過去,有人一時忘了時間連忙趕往,每個人抱持著各自不同的理由,朝著慶典活動的燈火前進。
縱使熙來攘往的人群與送往迎來的車站有所更迭,這幅夏日景觀數十年來每年依舊持續上演。
然而……
今年則有所不同。
並不是人、地點或事物的不同。
而是慶典活動所在的大街小巷,在本質的部分產生了異常變化。
包括車站在內的整個御崎市,出現了嚴重的扭曲。
這是原本准備修正人們難以言喻的不自然與不協調感的力量——受到反作用力的影響所造成的混亂。
這個混亂以肉眼可見的形狀、以耳朵可聞的聲音為證,在天空擴散開來。
原本理應將夜空渲染得光彩奪目的大型煙火,開始詭異地旋轉扭動,搖曳著怪異的色澤與形狀,而延遲出現的爆炸聲,也傳出大小不一的轟隆聲響。
接下來,更為嚴重的異常變化,以看不見也聽不到的形式在人們之間渲染開來。
一開始被這幅奇怪景象以及聲音嚇到的人們,才經過短短數十秒的時間,就轉為一副若無其事的態度,看似理所當然地歡呼叫好……這是一種“接納異常變化的異常變化”。
就在這個時候,下一個煙火緊接著施放,扭曲的形狀讓眾人啞口無言,但很快地,大家又鼓掌歡呼。
然後下一個煙火再次施放,眾人訝異地指著另一個扭曲的情景,很快地再次接受。
通往慶典活動的路上,仍然一如往常熙來攘往,長年生活在這個城市的所有人們,在這場混亂與平靜之間不斷往返。在慶典這種特別日子才會有的熱鬧活動中,攪雜了這個異常變化,讓整個城市化為迷亂的場所。
御崎市車站內部准備前往參加慶典活動的人們,在騷動生之際抬頭仰望,也出現被眼前所見和聲音嚇到的光景。
在這其中,擠滿了因不同理由而嘈雜不休的人群的車站中央樓梯口的大廳,傳來不可思議的聲響。
鏘鎯鎯鎯鎯,聽起來像是金屬相互摩擦,伴隨著些微快感的聲音。
在這個充斥著擁擠群眾、不時吹來不自然的空調冷空氣,而且人聲鼎沸的悶熱車站大廳裡,那個聲音卻十分清晰地傳來。
緊接著,一個帶著奇怪腔調、分不出是男是女的聲音傳到人們的耳裡:
“嗯嗯嗯~”
擺放在車站大廳中央、象征魚鷹節的吉祥物——也就是大型的小鳥裝飾上方……
突然間……
一道強烈的淡綠色火焰漩渦直竄而出。
在眾人的尖叫與注目之中,火焰凝聚,然後炸裂開來。
“終於~開始了!”
伴隨著這個毫無緊張感的聲音,大廳天花板附近出現一個過兩公尺高,外型如同瓦斯桶般圓滾滾的物體。那個看似金屬制成的圓形物體伸出由管子、齒輪等零件“隨便拼湊”而成的雙手雙腳。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全——部設置妥當了,教授的話果然一點都沒錯,原來人類要看使用方法而定啊!”
同樣圓滾滾的頂端,鼓脹的彈簧搭配齒輪充當眼睛所做成的臉部,在飛散的火粉中非常用力地點頭。然後動作不自然地往下彎,把細長的手臂伸至腳邊,拿起一個奇怪物體。
那是一個刻著怪異圖騰,釘了數個螺絲的沙井蓋。
“接下來,呃——找到了、找到了!”
圓滾滾的物體邊說邊左顧右盼,齒輪眼睛捕捉到一個目標。另一只空著的手臂朝著那個方向用力一揮,倏地伸出。
手臂拉長到以外觀構造來看絕對不可能達到的體積,猛然撞上安裝在車站梁柱的線路。接著在瞬間拆除,侵入卻不破壞周圍的零件,宛如幾何學的血管隆起一般,逐漸擴散、融合。
最後……
“——沙。”
車站的擴音器出奇怪的雜音。
“——滋沙——啊、喂、喂喂、測試、測試、測試!”
沙沙的聲音是來自圓滾滾的物體。
從月台到車站內部,連接的大樓與公車總站所有的擴音器,均以最大音量傳出一個溫吞的聲音:
“各位請注——意,大家晚安——我乃是偉大的級天才、真理的追求者、稀世的明大王、親身實踐的哲學家、日益精進的奮斗者、制造建構的巧手、廚藝縫紉也略有涉獵的‘紅世魔王’、帥氣的眼睛之下藏有不動如山的眼神、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知識份子、‘探耽求究’丹塔利歐教授的‘磷子’,‘自學的結晶優秀的28號——甘達鐵·多米諾’——!”
從擴音器傳出震耳欲聾、幾近咆哮的長篇大論,讓人們不由自主地掩住耳朵。當然,別說仔細聆聽,想必沒有任何人聽得懂這段說明吧。
圓滾滾的物體——也就是多米諾,並不理會聽眾的反應,繼續表示:
“從現——在開始,這棟建築物將成為我們的實驗場所。為避免干擾安裝工程的進行,所有人類請立刻離開,否則我會吃掉你們,請作好心理准備——那麼,開始前一秒。”
整整一秒之後,多米諾圓滾滾的身體整個裂開。
從它的體內湧出以體積來說理應無法全部收納的無數零件、管子與軟線。如同玩具箱被打翻一般,又像是遍布的蜘蛛網一樣,以放射狀擴散並堆滿整個車站大廳,不斷附著在地板、梁柱與天花板上。接觸的部分正如同先前占領線路那時一般,開始侵蝕與融合。
擠滿車站大廳的人們似是順道一般遭到撞飛、擠壓。事到如今,他們終於明白眼前怪異的狀況正是自己身處的危機。
“哇啊——!怪物!!”
一聲有如導火線的尖叫,引爆了恐慌。
眾人不斷你推我擠地拼命逃跑,爭先恐後地奔向出口。
“讓開、讓開啦!”“媽媽——!”“不要放手!”“快點!”“別推啦!笨蛋!”“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啊!?”“哇——!哇——!”“艾莉!”“阿省——”“不要擋路!”“哇啊啊啊!”
人潮與混亂所造成的恐慌迅散播開來,從車站大廳到公車總站,從剪票口到月台內部,持續不斷擴散。
然而,再一次的……
如同仰望扭曲的煙火之際生的情況一樣,騷動冷不防平息下來。
眾人頓時呆若木雞,下一瞬間仿佛臨時想起一般,再次采取多米諾出現之前的行動。即使多米諾目前仍然在車站大廳正中央,針對車站內部進行侵蝕與融合,他們現在卻視為理所當然的光景。
“哎——呀,煙火已經開始放了。”“媽媽,我想吃棉花糖。”“好、好。”“果然是人耶?”“好漂亮哦。”“是啊。”“哇唷,人怎麼這麼多啊?”“這個車站好擠哦。”
人潮一邊跨越過多米諾伸長的軟線與管子,一邊湧向煙火大會。
“啊嗯呀——?”
多米諾再次以擴音器高分貝吶喊,而人們再次嚇得掩住耳朵。
“除了占領機能以外還會出現怪異的效果?人類的不安會平息下來……怎麼回事?是因為跟調音的自在法任意混雜在一起所造成的副作用嗎?”
多米諾與其主人利用某種裝置控制調音能力,准備進行“各項計劃”,卻料想不到會產生安撫人群的效果。
為了處理這個意外狀況,它邊進行侵蝕,邊把扯掉的招牌與碎裂的玻璃銜接起來,做出好幾個有如巨蛇一般虛張聲勢的血盆大口。
“哇——哇——!吼噢——!你們這群人類還不快滾開——!我正在趕時間,再不讓開,就真的要把你們吃——掉哦——!”
血盆大口出沙沙雜音,同時在眾人面前抬高鐮刀形脖子露出銳利的玻璃尖牙,面對這個“全新的異狀”,群眾再次引恐慌,車站陸續吐出人潮。
“吼噢——!每次自在式重來的時候就重復一遍,真麻煩,吼噢——!”
在這場怪異的騷動之中,車站內部逐漸被改造成另一個模樣。
數天前的黃昏時分,吉田一美遇見了一名少年。
“這個世界擁有一種生存的基本力量……也就是所謂的‘存在之力’。”
擁有褐色肌膚與褐色瞳孔的少年,如此對她說明。
“剝奪‘存在之力’的吃人魔潛入了這個城市。”
少年名叫卡姆辛,據說是所謂的火霧戰士,其外表是人類,能力卻越人類之上。
“你不用擔心,已經被我的同志收拾掉了。”
身為火霧戰士的使命就是,消滅暗地裡在世界橫行霸道的吃人怪物。
“那些吃人魔為了不讓人現自己吃人,所以動了一些手腳。”
而且他還主動擔任另一項特別的使命。
“就是名為火炬的裝置,那是‘存在之力’的殘渣,會偽裝成遭到啃食的人類。”
也就是,負責修復因怪物吃人所造成的混亂扭曲的世界這項工作。
“火炬會慢慢消耗‘存在之力’,最後在任何人也察覺不到的狀況之下悄悄熄滅。”
稱為調音。
“意思就是,‘存在之力’一旦消失,就等於‘一開始就不曾存在過’。”
在這個御崎市土生土長的吉田記憶之中,擁有對於這個城市原本面貌的印象。
“我們的同志負責解決這種殘酷的吃人魔,我的工作則是收拾善後。”
因此,她受到協助作業進行……也不得不看見根本不想看見的事物。
“遭到吃人魔啃食之後的世界,喪失了人與人之間原本應該相互影響的和諧。”
看見了遭受啃食的人類殘渣“火炬”四處徘徊,將她的生活徹底粉碎的異次元世界的光景。
“於是產生不自然的扭曲……規模一旦擴大,很有可能導致可怕的災難。”
而現在,在魚鷹節的喧囂人潮之中,她再次看見了。
“所以我巡回世界各地,修正並調整扭曲的部分。”
一個火炬。
藉由她向卡姆辛借來的,能夠看見異次元世界的單邊眼睛“傑塔托拉”。
那個火炬,呈現少年的外貌。
一同在慶典活動當中度過幸福的時光。
今天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邀約。
原本打算在最後一刻告白。
想告訴對方:“我喜歡你。”
呈現出阪井悠二這名少年的外貌。
位於暴露在異樣光芒與聲音之下的河川用地。
擁擠的人海之中,吉田一美與阪井悠二僅僅相隔一步的距離。
“啊、啊……”
“吉田同學?”
悠二察覺到,吉田手撫著胸前,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原本與自己相隔一步的距離也慢慢拉遠。
雖然明白河川用地與頭頂接踵而至的異常狀況,正是來自這個世界“所無法到達的另一端”的異次元世界的存在——“紅世使徒”前來攻擊的證據……不過,眼前少女的舉止反而令他心生更為晦暗、強烈的擔憂。
(為什麼會……)
吉田的表情惶恐不安。
(為什麼會露出那種表情?)
這個可愛的少女應該比較適合文靜溫柔的笑容才對。
現在的表情卻是惶恐不安。
自一種深沉、強烈的情緒。
(為什麼……會對我露出那種表情?)
悠二覺得自己在胡言亂語,卻也非常清楚……
讓她的表情顫得惶恐不安的情緒……
他相當明白,但非常不願意承認。
也因此,打算縮短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就是她一直拉遠的距離。
“……吉……”
“唔——”
吉田察覺到他的動靜,表情顯露出極度地動搖。
悠二明白,讓她露出那種表情的事物,映照在她眼中的事物是什麼。
也因此,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擊。
“吉田同學……”
每逢緊要關頭,思緒就會變得特別敏銳的他,在這個時候現少女緊貼在胸前的手心抓著某件東西。
那件東西與她那身打扮——細竹圖樣的白色浴衣、素色提包以及白木木屐——完全不相襯。而且現今這個時代,少女根本不可能會擁有,以用途而言她應該也不需要——外型古典且雕刻著精美花紋的單邊眼鏡。
悠二有個直覺。
(是寶具。)
與“紅世”相關之人所使用的,蘊藏有神秘力量的道具。
為什麼她會持有寶具?
最重要的是……
(眼鏡形狀的寶具?)
這會對她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呢?
悠二思索著。
(眼鏡……“眼鏡”?)
從基本的用途做出最直接的聯想,猜到了一個極其簡單的答案。
(“看我”?)
悠二為了想辦法返回自己安居的場所,這次真的走向跟自己同班的可愛少女,看似對自己抱持好感的少女,直到數分鍾之前還一起歡度慶典活動的少女。
然而……
他往前踏出一步,少女隨即後退兩步,使得雙方的距離拉得更大。
“吉田同學……”
“啊、啊啊——”
對於悠二聽似求助的呼喚,吉田只是全身顫抖,不斷遠離。
處在充滿慶典活動熱鬧氣氛的人群之中,惟獨這兩步的空間,冰冷得幾乎凍結。
悠二忍不住這段距離與這股寒冷,准備伸出手。
“吉……”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這輩子最用力、最堅定,卻是表示拒絕的尖叫聲響徹慶典活動的喧囂。
拋下遭到尖叫聲制止而愣怔不動的悠二,撞開四周驚訝的人群……
吉田逃離了。
悠二沒有追上去,也無法追上前,只能杵在原地……
“田同學……”
依依不捨地擠出句子。
悠二明白了。
無可取代的事物在自己眼前輕易消失的感覺。
而且永遠也無法挽回。
動搖她臉上表情的情緒,正是恐懼。
映照在她眼簾的事物,是“火炬”。
悠二很清楚,她看見的是這樣沒錯。
“背對著光亮扭曲與聲響走調的夜空,一步步走近自己的,‘呈現阪井悠二外貌的物體’。”
自己成了吉田恐懼的對象,這一點也令悠二自身感到害怕。
吉田會持有“紅世”寶具的原因——得知關於火炬的經過——處在理應是自在無法造成的混亂之中而不受影響的理由——這一切他完全不明白。最主要的是,他現在連追究的力氣也消失殆盡。可說是整個人被徹底打垮,佇立原地動也不動。
對於突如其來的情侶拌嘴投以好奇視線的圍觀群眾逐漸散去,不到數秒鍾……
“悠二!”
充滿強烈斗志的聲音拍打他的背部。
“——啊。”
處於半呆滯狀態的悠二回頭望去,在攤販之間的狹窄走道正中央,站著一名年紀看起來約十一、二歲的嬌小少女。
她與吉田同樣是浴衣打扮。平時及腰的長梳成一邊一個的包包頭。然而,一反其一身可愛的造型,整體散出壓倒性的威嚴與存在感。
這也是理所當然,因為少女並非人類,而是“紅世”魔神“天壤劫火”的合約人,火霧戰士“炎灼眼的殺手”。
名喚夏娜。
是悠二取的。
這名少女無視自己身穿浴衣,大步邁向悠二的所在位置。
在慶典活動前一刻,悠二與她之間鬧得有些尷尬,最後不歡而散。
“夏娜……”
他對這件事有點耿耿於懷,不過身為火霧戰士的少女,並未表露出屬於人類的情緒。她仍然以因使命而生、充滿驕傲自信的能力者模樣,用完全感受不到先前一連串波折的語氣,淡然地確認道:
“‘這個’你知道吧?”
所指的當然就是頭頂與周圍出現的異常變化。
夏娜與悠二擁有曾經數次共同對抗“紅世”入侵這個城市的威脅經驗,具有以信賴為前提才會提出這個問題的關系。
事實上,阪井悠二並不是人類,也因此吉田察覺之後會感到恐懼,不過與她所誤以為的火炬又有些差異。
他是體內寄宿著寶具的活動寶庫“密斯提斯”,可說是與眾不同的火炬。其體內的寶具是能夠干涉所有時間現象,屬於秘寶中的秘寶“零時迷子”。一種讓原本會不斷消耗的“存在之力”到了每晚零點時分,就會恢復到固定量的永久機關。
拜這個寶具所賜,悠二不致像一般火炬那樣逐漸喪失氣力與存在感,而且可以過著正常的生活。不僅如此,他在戰場上,甚至可以敏銳地感應到“紅世使徒”的動靜與“存在之力”的流動。再加上面對緊急狀況之際就會變得特別清晰的頭腦,他憑借這個實力,在夏娜於御崎市的數次戰斗當中提供協助。
身為這樣的“密斯提斯”,悠二答道:
“唔……唔嗯。”
“你覺得是攻擊行動嗎?”
夏娜接二連三詢問著,期待悠二也能表達一如以往的熱情與行動。
由他整理感應目前的狀況,然後找出意想不到的解決方法。
接下來,自己付諸實行,將危害這個世界的“紅世使徒”加以驅逐。
夏娜內心期待著這種“屬於兩人的默契”,於是對著悠二說道:
“雖然目前沒有吃人的動靜,不過對方似乎驅動了大范圍的怪異自在法。說是封絕但又不像,可能跟‘愛染兄妹’那個時候一樣——”
然而,身為“密斯提斯”的少年沒有回答。
不是沒有回答夏娜說的話,而是沒有回應夏娜所期待的“屬於兩人的默契”。
現自己沒有得到立即的反應,她終於開始感到納悶:
“悠二?”
不知為何,他一直凝視慶典活動的擁擠人群,眼眸之中透著些許怯懦與迷惘。並未專心聆聽問題與說明,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面。沒有以前那種,無條件而且竭盡全力地將心思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感覺。現在的他,對自己略顯視若無睹,僅僅呆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夏娜察覺到這一點,心中湧起莫大的怒氣:
“悠二你是怎麼了!?在什麼呆!”
遭到怒罵的悠二並沒有因此回過神也沒有“恢復原狀”,甚至做出意想不到的回應:
“吉田同學……”
“!?”
簡短一句話,讓身為火霧戰士的少女內心深處掠過強烈的痛楚。
為什麼自己非得聽他說這些話不可?偏偏又是在這個一同參與戰斗、度過難關,一同往前邁進。任何人也不容入侵的場所。
“吉田同學‘知道了’……”
悠二像在說夢話一樣繼續說著:
“我得追過去才行……”
准備踏出半步。
前往吉田所消失的慶典活動當中,前往將她藏匿起來的嬉笑喧鬧的日常生活當中。
“……悠二。”
“我要追過去,跟她說明才行——”
夏娜硬是以自己的聲音打斷這些令她生厭的言語跟行動:
“不要管‘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
火霧戰士對她的助手如此說道。
以字面來說,聽起來是這個意思。
為了保護這個御崎市與居民,必須盡快采取行動阻止“紅世使徒”的企圖,所以吉田一美的事情必須等事後再來處理。
以字面來說,聽起來的確是這個意思。
這也是身為火霧戰士理所當然的反應。
但是,事實上並非如此。
悠二從對方高聲大吼的語氣當中可以感受得到。
她隨著聲音同時出,重疊在吶喊之中的心情跟希望。
“不要管什麼吉田一美了!”
(——她在……)
悠二“知道了”她的心意……
“只要跟我一起就好了!”
(說什麼……)
但不知為何,他內心湧出一股像是不可饒恕的強烈怒氣。先前的呆滯整個煙消雲散,以近乎跳起的動作轉向她。憑借內心油然而生的氣勢與力量,對眼前的少女大吼:
“夏娜!!”
“啊……”
先前怒氣沖沖的模樣仿佛不曾生過一般,夏娜全身縮成一團。
不只是因為悠二第一次對她大吼,也因為“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已經傳達給悠二。
“你怎麼會說出這種——”
“少羅嗦!!少羅嗦少羅嗦少羅嗦!!”
夏娜毫不講理地硬是出聲大吼打岔:
“為什麼現在這個時候,要講這種話!!”
憤怒的雙肩因呼吸困難而上下起伏,但是臉上的表情……
“夏——!”
悠二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因悲傷而瓦解。
面對眼見這個情形而一時錯愕的他,夏娜的內心攪雜了憤怒、悲傷、懊惱與羞恥,這次她心口一致地出吶喊:
“‘大騙子’!!”
“!!”
在御崎市當中,除了告知吉田有關於“這個世界的真相”的卡姆辛,以及與悠二在一起的夏娜之外,還有另一名火霧戰士。
在“紅世使徒”眼中,是數百年來身經百戰的傑出自在師,也是屈指可數的頂尖殺手——有時在同行眼中,則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戰斗狂——眾人戒慎的“悼文的吟誦人”瑪瓊琳·朵。
她目前與寄住家庭的屋主——也就是少年佐籐啟作,以及其好友田中榮太一起待在位於河川用地的魚鷹節慶典活動會場之中。
她將身子挺直了——那副高佻身材雖然曲線凹凸有致,卻不適合穿著浴衣,平光眼鏡映照出天空的異常變化,周圍不斷重復的混亂景象,與再三出現的唐突結束這些情形,美麗的容顏泛起復雜的笑意:
“的確,這個世界真是變化萬千——”
“嘿——嘿、嘿!吃驚訝異開心痛苦,都不會單獨出現吧?”
夾在她右腋下的大型書本造型神器“格利摩爾”傳出刺耳尖銳的聲音。聲音的主人就是與她簽訂合約,並賜予火霧戰士力量的“紅世魔王”——“蹂躪的爪牙”馬可西亞斯。
聽見這個不知從何處出的聲音,四周的人們均吃驚地看向他們一行人。
當然瑪瓊琳完全不予理會。因為有時間深入追究的閒人,與有能力深入追究的能力者其實寥寥無幾。她伸出雙手分別揪住兩個人,也就是同樣一身浴衣打扮的兩名少年的衣領,把他們拉近說道:
“啟作、榮太,我現在要去找灼眼小丫頭或調音師老頭,跟他們會合,你們兩個先到‘玻璃壇’等著。”
位於廢棄百貨公司其中一個樓層,他們一行人暗中持有一個廣域監視專用寶具“玻璃壇”。那個場所是瑪瓊琳·朵一行人陷入危急情勢之際的秘密基地。
基本上可以稱得上美少年的瘦削少年——佐籐啟作,在衣領被抓住的同時,神情緊張地環顧四周:
“這……這是,果然又是‘紅世使徒’在搞鬼……?”
“不是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嗎?”
做出這番稍嫌尖銳指摘的人,是一名大而化之平易近人的少年——田中榮太,人高馬大的他,五官因緊張而顯得僵硬。
“少、少羅嗦!”
瑪瓊琳有點不悅,放開原本抓住兩人的手。她受到因緣際會下求助的這兩名少年的仰慕,也明知他們內心依依不捨,卻在不久前宣稱明天就要離開這個城市。理由就是:
“‘紅世使徒’幾乎很少攻擊相同的地點,這個城市在短短時間就遭到三次攻擊,所以至少人的一生當中都會安全無虞。因此身為火霧戰士的自己已經沒有必要繼續逗留此地。”
然而,眼前生的異常變化,不需要他們指正也顯而易見是“紅世使徒”干的好事。
“所謂百密總有一疏,我偶爾也是會弄錯!”
馬可西亞斯繼續調侃這個有點牽強的解釋:
“嘿嘿嘿!‘愛染兄妹’出現的時候,你好像也講過類似的話噗!?”
“磅”的一聲,瑪瓊琳敲了“格利摩爾”一記,要對方安靜下來:
“閉嘴,笨蛋馬可!好了,動作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