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凌空,就如諸神的冷眼,靜靜的注視著這片沸騰喧囂的天地。
那輕紗般的月光灑落到鮮血浸透的大地上,似乎也被沾染得一片猩紅。
楚鵬伸出手去,感受著這突然而至的月光,臉上顯出一絲異樣的表情。
布魯斯特正緊張的眺望著前方的戰場,眼角餘光忽然瞟見楚鵬這神情,奇怪道:「有什麼不對嗎?我覺得一切正完全向有利於我們的方向在展啊。埃裡克全線收縮,如果他們這次星月騎兵團的突擊再被我們擊退,就只有被我們困死在大營中的結局了。」
楚鵬的目光從掌心收了回來,笑道:「我只是覺得很有趣。以往我們歷次關鍵性的惡戰,都是生在星月無光的夜晚,沒想到今晚月亮竟跑出來湊熱鬧了。」
布魯斯特啞然失笑,菲麗掩嘴笑道:「你現在還有心情理會這些,真是服了你了。」
默默望著遠方的伊莎貝拉突然說道:「為軍之將,要懂得舉輕若重,也要懂得舉重若輕,這點,你們要多跟楚鵬學學,否則以後不但幫不了他,還會成為他的累贅。」
菲麗愣了下,疑惑道:「伊莎貝拉姐姐,你說的這個,我有點不懂……」
女戰神沒有再回答她,只是靜靜的望著遠方的戰場。
楚鵬皺起了眉頭,看著女戰神冷若冰霜的俏臉,那對美眸中的流露出一股奇怪的倦怠之意。
聯想起她剛才說的後面那句話,楚鵬心底升起深深的疑惑,眉頭皺得更緊了。
看著女友有些委屈的小臉,布魯斯特輕輕環抱了下女友地肩膀安慰了下,複雜的目光在楚鵬和伊莎貝拉之間轉來轉去。
一旁的丹尼爾不無擔憂的說道:「楚鵬,霍奇他沒問題吧。要是阻擊不住讓第一軍團突了出去,以他們兵力上的優勢,略作休整後我們又會很麻煩的。」
楚鵬微微一笑,看著女戰神的側臉道:「伊莎貝拉一次衝擊就將星月騎兵團打得大敗而逃,看來這支號稱羅切斯騎兵驕傲的騎兵團也不過如此,交給霍奇他們肯定沒問題。」
女戰神立時轉過頭,正好撞上楚鵬明若月華地炯炯目光。
那目光中,似乎有些惋惜和期盼……
她似乎有些意外。目光不知怎麼顯出幾分慌亂意味。又立即轉回了頭看著遠方,冷漠地話音似乎也有了些許波動,「那是埃裡克未盡全力,星月騎兵團的真正實力遠不止此。」
「未盡全力?」傑莉雅訝異道。女孩經過先前對布尼安那一仗,似乎精神恢復了很多。多日來臉上那灰暗的神色也一掃而空,「這麼重要的戰鬥中。他竟然不全力以赴?」
伊莎貝拉目光閃爍,並不答話,眾人目光又轉到了楚鵬臉上,丹尼爾道:「難道他不怕失敗?他可是羅切斯最後地抵抗力量了,他輸了,幾乎就意味著羅切斯要亡國了啊?」
楚鵬揉了揉額頭,長歎了口氣,目光從女戰神臉上收了回來,望向遠方淡淡說道:「他到底怕不怕失敗,很快就能搞清楚了。」
眾人聽得愈糊塗,只得都將目光投向了戰場,只有布魯斯特似乎明白了什麼,臉色有些陰晴不定,眉頭深鎖。
「嘸——」
低沉的號角響徹長空,似乎自冥冥中傳到每個人地心底,令人心頭為之一跳。
仿若鮮血浸透的眼眸,魔獸般猙獰可怖地身軀,凌厲逼人的巨大戰斧,而那最前端,是個猶如火焰般的巨人!
羅切斯大營潦望高台上,布尼安眼角不住抽搐,拚命嚥下口水,強壓下心頭的不適,目光落在了一旁正軟倒在座椅上渾身佈滿驚心血痕,滿臉蒼白的霍爾特。離得如此遙遠,他都感受到了這種可怕的感覺,可以想見前線的戰士壓力有多大。此時對於這個他一向視作競爭軍團長寶座的老對手,他心裡不禁也升起些許敬佩的感覺。
這支可怕的軍隊激戰那麼久,雖然最終敗逃,但好歹也帶回了近三萬戰士,的確不容易了……
想起自己面對著一群精靈和矮人,也折損過半,他不禁有了些羞愧的感覺,之前那些暗諷霍爾特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元帥,那矮人竟連精靈弓箭手也不用,只怕這群半獸人迎擊我們的星月騎兵團,會不會又有什麼詭計?」一旁一個少將有些驚疑的說道。
埃裡克心底暗歎一聲。
楚鵬屢施手段,已經成功在這些將領心中種下了陰影,使得他們時刻都擔心會有什麼詭計在等著他們。這樣以後如果再度和這個矮人作戰,只怕他們連正常的軍事調動都會疑神疑鬼,哪還能正常作戰,未戰自己就先亂了。
大陸上怎麼會有這麼一個矮人……
一旁霍爾特
低沉疲憊的嗓音響了起來,「元帥,這支半獸人軍隊戰力非凡,遠比我們事先從加登戰場得到的情報還驚人,星月騎兵團也不一定能正面突破,元帥你要多加小心。」
那少將冷哼一聲,不屑的看了霍爾特一眼。羅切斯雖然不像伊爾卡倫那麼重視軍功,但對於敗軍之將,照樣會成為眾人鄙夷的對象。只聽那少將說道:「霍爾特將軍大概是被這些骯髒野蠻的傢伙打怕了,才會說出這種話來。星月騎兵團是王國的驕傲,大陸上數一數二的騎兵,正面突擊起來,怎麼是一群步兵擋得住的?就算騎兵,除非辛瑞的地行龍軍團來了,也許還可以抗衡一下。那個矮人必有詭計,我看,只怕這支半獸人軍隊只是他的誘餌,在東線拖住我們的星月騎兵團,然後其主力從西北兩線進攻我軍。」這傢伙越說越得意,好似自己已經完全看破了楚鵬的「詭計」。
站立於霍爾特身旁的羅森巴克臉上怒氣隱現,正要開口,忽然霍爾特抬手止住了他。霍爾特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繼續和那少將辯駁。
反而布尼安心裡很不舒服,似乎覺得那少將也是在指責自己一般,脫口道:「是不是詭計,元帥自然分辨得出,還需要你多話嗎?給我閉嘴!」
周圍一眾第一軍團高級將領全都滿臉錯愕的看著布尼安,實在搞不懂他怎麼幫起自己的「眼中釘」來了?
那少將愣了下,臉色鐵青的轉回了頭去。雖然戰敗,但布尼安依舊還是大將,他可不敢直言頂撞,這是軍隊中的大忌。
埃裡克似乎根本沒聽到手下人的爭執,只是輕輕擺了下手。
傳令兵口中的軍號立即淒厲的長嘶起來。
戰馬躁動起來,噴著響鼻,踢踏著馬蹄,一股無形的肅殺之氣轉瞬間瀰漫在贅個天地間。
直到,第二聲軍號響起!
被月光染得愈雪白的騎兵團幾乎在眨眼間就完成了由靜止到運動間的轉換,猶如一片雪白的巨浪,在無形的堤壩倒下後,滿山遍野向敵人狂撲而去。
明月似乎也被激了起來,狂放的釋放出自己的光輝,天地間一片雪亮!
面對著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敵軍,明亮的劍鋒似乎都晃花了雙眼,然而半獸人軍團卻反而停下了前進的腳步,靜靜的站立著,彷彿一群來自地獄的使者,在這生死的邊緣失去了一切情感,一片冰冷。
埃裡克眼角突然跳了下,眺望戰場的他感到了一絲不同導常的意味。雖然西北兩線此時也有伊爾卡倫士兵在攻打,但他很清楚,楚鵬真正的注意力和他自己一樣,都放在了這東線的戰場。表面上,似乎是他判斷到了自己的戰略意圖,自己要從東突圍,他要在這裡阻擊。
但,真是這樣嗎?
難道,那個矮人察覺到了自己的真實目的?
難道,他已經知道了什麼?
霍爾特此時也站了起來,精疲力竭的他在羅森巴克的攙扶下來到了埃裡克身邊,突然,一聲驚呼從他嘴裡蹦了出來。
「糟了!」
埃裡克怔了下,還沒來得及問話,遠方半獸人軍團齊齊一個動作,讓他心陡然沉了下去。
星月騎兵團鐵蹄翻飛,風捲殘雲般往半獸人猛衝而去,猶如滔天狂浪,令人駭人變色。
眼看著,兵鋒就要撞了上去!
剎那間,漫天如水的月華似乎陡然凝固住了,整個世界也屏住了呼吸!
霍奇冷冷的看著越來越近的騎兵,尖利的獠牙映著目中如血般的光芒,似乎死神的冷笑重現在他嘴角。
「哇——啊!!」
他將右手戰斧高舉過頭頂,身軀後倒如弓般彎曲,仰頭怒吼!
「哇——啊!啊!啊!啊!啊!!!」
四萬半獸人的吼聲如同滾滾驚雷,沸騰了整個天地!
他們的右手一齊高舉到了腦後,手掌中,是一把把剛從背上抽出的染血巨斧!
饒是星月騎兵團號稱精中之精,被羅切斯自詡為可以對抗地行龍的強騎兵,此時他們的馬匹依然被這陣震懾長空的怒吼驚得焦躁不安,原本整齊的衝擊陣勢,也出現了短暫的混亂。
訓練有素的他們立時安撫住了躁動的馬匹,依舊往前猛衝過去,度幾乎沒減多少,就這一手的確不辱他們的名聲。
只是,他們剛衝出兩步,突然,天空中就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似乎什麼東西撥動了天地間的絲絃。
「嗡……」
他們的心隨之震顫,抬頭望去,頓時目瞪口呆。
那一片血紅,猶如從地獄深處湧來,遮蔽了整個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