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來時,發覺自己正身處一處營帳,面前,菲琪、舒切薩以及幾名侍衛是老相識了,還有幾個面容兇惡的男子,應該是馬匪新選出來的頭目吧。
從帳外的天色看,已經大亮,就是說,我至少昏迷一晚了。
見我睜開眼睛,舒切薩惡狠狠地將我提起來,厲聲道:「公主殿下有幾件事要問你,你要老實回答。」
他故意下陰手,提起我時使勁搖了搖,弄得我傷處頓時一陣劇痛,冷汗立馬流了下來。
他的動作立即激起我的怒氣,咬牙冷笑,我道:「就憑你幹的事,你就休想從我這裡得到任何消息。」
舒切薩大怒,厲聲道:「你找死!」說著,提起拳頭。
「住手!」菲琪及時阻止了舒切薩的動作。
轉向我,她肅然道:「你也知道現在的處境,若你不回答我們的問題,那我們只能用強!你何必要受那皮肉之苦呢?」
我淡然道:「這樣說話很不舒服。」
菲琪立即明白了我所指,道:「給亞特男爵拿個坐墊來。」
在舒切薩及大多數人憤怒的目光中,一名侍衛取來坐墊,扶我在柔軟的墊子上倚靠著坐好。
此時我才發現甲衣已經被卸下,換成了普通布衣,胸脯的傷口則被繃帶細心包紮起來。
以這些人對我的仇恨,怎麼會不僅沒殺我,反而還想到幫我包紮傷口呢?一個念頭突然湧入大腦,我幾乎要跳將起來:「難道說,他們快被維拉旺那些人追得走投無路了?」
看來,應該就是如此了,故意裝著舒服地長出一口氣,我借此掩飾心中狂喜,向著菲琪,道:「有什麼問題你儘管問吧!」
先搞清楚她想問什麼,若無必要,還是不要受苦得好,畢竟,那種痛楚可真他媽不是人受的。
再說了,我也留了一手,只說要她問,卻未說回不回答,若觸及不願回答的問題,我自然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菲琪道:「追在我們身後的那個少年是誰?」
我先是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她說的應該就是被我使用了「血魂術」的那個少年吧。
看來,維拉旺他們真是銜尾追來,至於那少年,應該是給了他們不少驚喜吧。
雖然明白了,傻還是得裝的,我一臉不解地道:「我受著某人的『熱情款待』,一直昏迷不醒,怎麼可能知道你們身後有誰追著?」
見我話裡帶刺,受諷的舒切薩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惡狠狠地又抓住我的襟口將我提了起來。
他怒道:「你怎麼可能不知道?那小子單槍匹馬就屠殺了我們斷後的二百後衛,這麼強的實力,難道不是你帶來的人嗎?」
微笑著,我輕輕拍拍他的手,道:「冷靜,冷靜,不就是一個少年嗎,你幹嗎怕成這樣?」
這話比連打舒切薩兩個耳光還令他難受,他雙眼如要噴出火來,拳頭高高舉起,怒吼道:「你……」
「舒切薩!」菲琪溫柔的聲音及時響起,就如春風輕拂般帶走了心頭的火氣
舒切薩怒氣頓遏,冷哼一聲鬆開手掌,任我跌回坐墊。
我又笑了起來,若無其事地整了整衣襟,道:「就是嘛!何必那麼大的肝火呢?」
菲琪輕哼道:「夠了沒有!」
看她表情不豫,顯然對我囂張的態度亦是大為不滿。我可不想繼續考驗她的耐心,當下臉色一正,重新倚回重墊。
冷若冰霜,她道:「這麼厲害的高手,若為本地人,肯定是著名人物,可我們卻根本不知道有這樣的人存在,而據我們所知,恩達斯帝國也根本沒這樣一個人,所以,他只可能是你暗中帶來的高手。」
這推斷的確有幾分道理,可惜的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那少年居然是被百族大戰後便未出現的「血魂術」改造過,這就注定了他們不可能猜得對他的來歷。
我依然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道:「你們說的應該是那晚從鎮子裡吼叫著衝出來的少年吧?」
看眾人驚喜地點頭,我卻是一陣微笑,道:「你們真是問錯人了,那少年我雖然見過,但卻並不知道他的來歷,甚至連姓名都不知道。」
一番期待卻換來我如此說辭,對面看我的目光立即變得可以殺人,若非顧忌著殺我後的嚴重後果,估計早就上來把我碎屍了。
看他們咬牙切齒卻強自按捺的表情,我更是肯定救兵就在附近。
菲琪冷冰冰地道:「亞特男爵,我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看來,她並不相信我的話,這才點醒我保持貴族應有的尊嚴與氣度——換句話說,意思就是要我說實話。
不僅是她,在座的估計沒一人相信我說的話。
我吃力地坐直身體,肅然道:「創世神為證,我剛才所說之言無一虛假!」
把神靈都搬了出來,現在,在場之人應該信了我大半。
然後,我又加了一句:「他的確是本地人!你們應該有人聽過他說話吧,身份能夠借用,本地口音可是假不了的。」
這話讓他們又信了幾分。
菲琪皺起眉,自語道:「難道會是隱居在此的高手嗎?或者是某位高人未出師的徒弟?」沒有任何線索,他們要是猜得出究竟所為何事那才怪了。
接著,她又死死盯住我,道:「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你們那方的人傳話過來說,只有你開口才可能讓他平靜下來呢?」
聽到這話,我心頭一凜,馬上又恢復平靜,道:「那可能是因為我救過他的緣故吧!」
「你救過他?」菲琪驚訝地望向我。
我當然不會全說,只是語焉不詳地道:「我遇見他時他受了重傷,人也昏迷不醒,是我救了他。」
接著,我補充道:「不過,直到我出鎮來偷襲你們時,他都是昏迷不醒的,所以,我並未騙你,有關他的一切我也完全不清楚。」
閉上眼,我道:「你們問完了嗎?問完了就出去吧,我累了。」想到他們此時定是額頭青筋根根暴起,得意得幾乎要笑出聲來。
倒不是我要刺激這些人,而是我想知道局勢究竟如何。
故意說些讓他們動氣的話,直到其無法忍受為止,他們退讓的程度也就代表了他們情況的危急程度。
至於自身的安然,笛珀利現在應該已經潛伏到了附近,相信以他的能力,絕對不會讓我遇到太大的危險。
應該是制止了手下的憤怒吧,片刻後,菲琪道:「我們出去!」
未等她走出兩步,我睜開眼睛,道:「公主,我差點忘了,剛才舒切薩搖的那兩下把我的傷口又搖裂了,麻煩你幫我治治吧。」
未待她說話,我又轉向舒切薩,道:「我有點餓了,你幫我拿點吃的來。」
舒切薩終於爆發了,怒吼著衝上來:「你給我去死!」狠狠一腳踢來。
「不要!」
「梅山隊長(舒切薩的稱呼)!」
「快住手!」……
帳內亂成一鍋粥。
三四人一擁而上,將舒切薩死死拉住。
舒切薩還在憤怒地掙扎,不依不饒地大叫:「放開我,不就是一死嗎?怕什麼!就算死,我也要拉他墊背!」……
我終於達到了目的。看來,這些人的確陷入了極大的危機中,而且,應該與我救的那個少年有關。
覺才睡了一半,我便被叫醒,幾人小心翼翼將我放到一個匹安著擔架樣坐鞍的馬上,固定好,然後,一人牽馬,幾人保護,他們一起上馬,帶著我,隨著再度出發的大部隊拍馬前行。
坐在馬背上,不近不遠地看著前方的菲琪,聽著四周馬匪不時響起的竊竊私語,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會受到如此禮遇了。
原來,在我被擒後,那少年與維拉旺和紅槍中隊全尾隨馬匪追上來。
由於沒了鎮民,看到追擊的只有這區區三百人——在戰鬥中,維拉旺與紅槍中隊都折損了不少人手,現在和起來也只有三百人左右——以為有便宜可佔的菲琪帶著馬匪們轉身迎擊,沒想到,一個照面就被沖得潰不成軍。
尤其是那個少年,視眾多馬匪如無物,僅憑一已之力便在馬匪中衝來殺進,手下全無一合之將,打得馬匪們落花流水,就連帶著手下精銳去迎擊的舒切薩亦只接下了他的三招,若非手下拚命保護,只怕連回來的命都沒有。
這些馬匪早就士氣全無,哪還受這樣打擊,戰不到片刻又開始潰敗,而那少年與維拉旺他們自然是窮追不捨。
在追擊的過程中,那少年又一次風頭出盡,他只憑兩條腿就毫不費力地追上騎馬的馬匪,三次衝入馬匪群中,將馬匪殺得人仰馬翻,菲琪他們完全拿他毫無辦法。
直到第三次時,菲琪他們先用昏迷不醒的我嚇止了維拉旺和紅槍中隊的隊員,然後又無奈地派出二百後衛纏住那少年,這才終於暫得脫身。
不過,那墊後的二百人卻被那瘋狂的少年屠戮殆盡,在殘存的幾人僥倖從那少年手中逃回時,得知此消息的馬匪頓時崩潰了一大半。
想到除了身後這些煞星緊追不放外,還有多米克的追兵也隨時可能趕到,有些機靈的馬匪已開始悄悄逃命,到現在,死的死、散的散,原本二千人的馬匪已只剩下一千出頭。
就在一路行來間,我敏銳的視力便看到又有好幾名馬匪趁人不備悄悄溜進遠方的黑暗之中。
真想不到「血魂術」會有如此神效!聽那少年大發神威,我心驚又余又得意不已,從今以後,我又有一名強力的手下了!
看來,菲琪他們被那少年的恐怖實力嚇怕了,在知道只有我才可能喝止那少年後,走投無路下,立即對我加緊治療、好生照看,唯恐我於戰鬥再次開始時依然人事不醒,少了這根絕好的保命繩索。
就這樣走了小半夜,我身後的馬匪突然騷動起來,緊接著,游哨從後方衝來,狂奔而過,不用說,所有人都明白發生了什麼——那少年和維拉旺他們又追上來了。
馬匪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而我則非得極力按捺才不至於狂笑出聲。
救兵,終於來了。
隨著傳令兵的號令,所有人全勒住馬,齊齊調頭對著後方,兵器同時出鞘。
在這種地方,根本沒有地勢可供利用,與其被人追得精疲力竭後再行迎戰,不如於原地與追兵決一勝負。
這種想法雖然正常,可從剛才的情況來看,現在的馬匪根本連戰鬥的勇氣都沒有,看來,他們一心打算依靠我這根救命稻草了。
不出所料,在聽到尋哨的匯報後,菲琪帶著舒切薩他們向我行來。
反正我與尤利亞約定要保護好菲琪,加上也可以借此脫險,當然願意同他們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