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江家後花園。WenXueMi。com
江家的下人們緊然有序地忙活著。他們的少主人江耘今天晚上要在家中舉行宴會,但令他們奇怪的是卻不在家中大廳,而是在後院的園子裡,並且已經快到開席的時間了,還不讓廚師們開工。江福對於下人們的疑問總是一臉無奈:「我也不知道,少爺喜歡。你們照著辦就是了。」
華燈初上時分,來客們俱已到齊。伯勤充當著半個主人在交際應酬,再加上江耘向來隨意,大家拘束之感盡去。伯勤等六人都是灑脫之人,對於酒席設在後園的園子裡絲毫不以為意,幾杯清茶談論過後只等開席。
待得眾人一一落座之後卻是面面相覷,心頭嘀咕:「莫不是消遣我等?」原來這石桌之上中間是一盆炭火,周圍也有雞羊牛肉,新鮮菜蔬之類的,但是,卻是生的!
伯勤怕江耘大病一場,將待客之道也忘掉,尷尬的問道:「子顏,這是何意?」
江耘哈哈大笑,一揮手,江福雙手已捧著一個大銅盆端了上來放在桌子中間的炭火之上。銅盆中間是已經燒熱的湯汁。江耘拿起桌上切得薄薄的羊牛肉片來一一放入湯中,並笑著解釋道:「今日子顏請大家吃個新鮮的,此吃法叫做火鍋,以炭火高湯燒熟,邊煮邊吃,不僅新鮮美味,更兼氣氛熱烈。大家同桌而坐,同鍋而食,意寓同甘共苦!」
說起來,江耘可是為了這場聚會花了大功夫,這火鍋就是他最終確定的方案,因為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縮短彼此間距離,不管是從空間上還是心理。也只有這樣,他才能盡可能多的說服眼前這幾位隱逸之士與其一起改變自身的命運。
林鎮齊第一個拿起筷子,從盆中的翻滾的湯裡夾起一片肉片放入口中吃了起來。眾人都忍著笑看著他,卻見他的臉上漸漸舒展開來。眾人哪還顧得上其他,爭相取筷吃了起來。江耘舒了一口氣,招呼大家慢慢吃。
這六人都是第一次吃火鍋,嘗出味道來,哪顧得上吃相,大都狼吞虎嚥,不是楊明鏡被燙到了嘴,就是王燁吃到了半生不熟的肉,看得江耘大笑不已。
林鎮齊說道:「我曾聽人說過,這火鍋在北方遊牧之地很是流行。今日一試,味道確實不錯,尤其這氣氛最是好了,聽子顏一說,彷彿真有點同甘共苦之意。哈哈,來來來,干!」
眾人都舉杯乾了。楊明鏡說道:「子顏甚是有趣,每每皆有新意,實乃不可多得之良友。明鏡今日有幸吃到這,火鍋,實是有緣。」
賀暄也笑道:「好你個楊明鏡,卻是喜新厭舊!我們便是惡友嘛?」
楊明鏡一聽,哈哈大笑,說道:「季甫有所不知,明鏡向來喜愛這廚藝菜式,各位也許不知道,明鏡做得一手好菜呢。只是苦於聖人早有言,君子遠庖廚,故怕人笑話。今日子顏能創此吃法,可見其真性情,倒是愧煞明鏡了。」
眾人聽得大笑,江耘更是暗笑不已:「哈哈,今日還有此意外收穫。當初還沒曾想到君子遠庖廚這一塊上去。這楊明鏡卻真是可愛。原來這古人的愛好也甚是多姿多彩。」
酒過數巡,這吃火鍋對飯桌氣氛的營造作用顯現了出來,大家觥籌交錯,好不熱鬧。身邊的江福添酒加菜更是忙得不亦樂乎。忙歸忙,這心裡頭可高興呢,今天少爺可是好開心啊。
江耘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於是起身舉杯說道:「各位,子顏何其有幸,能結識到在座的諸位兄長,此中以小弟年齒最短,來,我敬大家一杯!」
眾人都舉杯乾了,翟汝文放下酒杯說道:「子顏客氣了,我們幾人都是散漫之人,不熱功名利祿,世人皆以我等為癡狂,倒是子顏與我們相交甚歡。說起來,有幸的倒是我們。」
林鎮齊接著汝文的話說道:「子顏為人慷慨好義,見識不凡,鎮齊卻是佩服的緊!」自從上次聚會的那番有關軍事的探討之後,林鎮齊對江耘很有好感,大有知音之意。
王燁也點頭稱讚道:「上次子顏分析先王變法之成敗,盡得個中真義,我們皆佩服。子顏眼光高遠,王燁不及也。」
江耘惶恐不已,連忙謙虛道:「子顏只是站在後世局外人的角度來分析,我相信有此看法的人不在少數。相信當初的先王與王相也已洞知其中利害,只不過迫於時勢,心有餘而力有不足罷了吧。」
「可惜啊可惜,我大宋錯過一個最好的中興時機。」賀暄歎道。
「季甫兄,現在便晚了麼?正如你所說,年初的年號已經改成了崇寧啊。」陸伯勤問道。
眾人都望著賀暄,等著聽他分析。賀暄拈著鬍鬚慢慢說道:「醫者有言,休弱之人下不得猛藥,所謂虛不受補,若過猛,縱是良藥,也要反受其害啊。」
江耘自是明白賀暄言中之意,自身所處的大宋已然到了危急時刻,各種社會矛盾都已極度尖銳,若施政不當,必然有變。而他自己更是比在座所有人都看得遠,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外族的強大,特別是女真族建立的金國,已然取代與大宋接壤的遼國成為北方最強大的少數民族政權,而大宋承平日久,是經不起一場鐵血的戰爭的。
江耘見在座眾人都瀰漫著悲觀之意,心有不甘地說道:「事情並未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吧,當今聖上據說年青有為……」
翟汝文不以為然地說道:「據說聖上登基之前,朝中章惇章大人曾有言,端王性輕佻,不可為人君……」這一節,江耘也是相當瞭解的,神宗之後是哲宗繼位,哲宗駕崩之後無子,故在同族兄弟中選了端王趙佶登的基。
江耘沉吟著說道:「子顏卻認為,那是因為聖上一開始並不是被作為儲君來培養的緣故。況且以往有作為的明王賢帝並非從一開始就是眾望所歸的。」江耘略做停頓後,決定開始發力,清了清喉嚨說道:「子顏自從一場大病之後,深感生命之可貴,況且男兒之志當在國家社稷。為人子者,當光大我家族門楣;為人友者,當與志同道合者共進退;為人臣者,當為家國百姓鞠躬盡瘁!以有限之生命,追逐無限之精彩,此子顏之志也。子顏不日將上京趕考,博取功名,今日在此開誠佈公,並邀在座好友同去。子顏唐突,雖然諸位與子顏新交,但卻情意相投,交淺言深。子顏希望各位能與子顏共進退,勿使滿身抱負空老泉林,也勿使子顏在前行的路上孤單一人。」
「以有限之生命,追逐無限之精彩。說得好,子顏每每有妙語讓人深有所悟。鎮齊佩服,我願與你同去。」林鎮齊大聲喝彩。
伯勤早已答應同去,當下也說道:「我在童學時就與子顏在一起,此次也一起去罷。」
「哈哈哈哈,子顏好志向,想我王子端初時也像你今日這般豪情壯志,只可惜,屢試不中,唉,不提也罷。」王燁在科舉中也吃過虧,故此時心氣不高。
江耘也知道此事不可勉強,畢竟連自己也沒什麼把握。好在來日方來,以後也有得是機會。想到其它人,便將目光投向楊明鏡。
楊明鏡知道江耘意思,笑著說道:「我對於功名已經淡泊,不過子顏要去京城,我倒可以同去,明鏡數年之前曾見識過汴京的繁華,也有不少朋友,不知此去風物是否依舊。至於這科舉不科舉,倒也無所謂,哈哈」說罷舉杯喝酒。
江耘大喜,心中想到:「可以楊明鏡倒也爽快,同去便好,至少多個知交好友,詩詞歌賦上倒可請教請教。雖說這年代的科舉考試已經以策論為主,詩文為輔,但在這個全民皆詩詞的京城首善之地,有些詩詞傍身總是好的吧。」
呃,下一個,該是翟汝文了。江耘滿眼期待的望著眼前無比瀟灑的中年畫家,腦中浮現在卻是那天在街上的場景,唇齒間若有若無的那絲笑意,揮酒大氣的畫卷中的淡淡風流。
翟汝文望著江耘熱切的目光,淡淡的說道:「子顏見諒,此次汝文不能相從,汝文正在教幾個學生學畫,學期未到,不可爽約。」
江耘心中自是苦笑:「好強的理由。汝文大哥倒真是爽快。」
賀暄是眾人中最年長的一個,卻見他笑呵呵的說道:「按我老哥的說法,你們都應與子顏同去。誠如子顏所說,男兒之志當在國家社稷。你我這幾年雖然散漫慣了,但憂國憂民之心卻是不減。空有滿腹學識,與其清淡,不如實幹。新皇登基,有新氣象也未可知。至於我老哥嘛,年紀也不小了,名利之心早就淡了。此次就不與你們同去了。若以後真有際遇,諸位兄弟得以一展抱負,我老哥願做一師爺幕僚,發揮餘熱。」
江耘聽得再明白不過了,看來這賀暄最是有趣,不務虛名,但求實績。江耘馬上說道:「季甫兄眼光高遠,人老心不老,最是值得敬佩。」說罷,舉杯敬酒。
喝到最後,大家都有點高。詩詞歌賦都作了出來,輪到江耘,卻是不會。翟汝文起哄說道:「如此子顏且高歌一曲,以表其志。大哥為你伴樂!」當下拿起酒杯擊劍。
江耘推辭不得,略一思索,便和著節奏,唱出了心聲:「傲氣傲笑萬重浪,熱血熱勝紅日光……」
一曲《男兒當自強》穿破時空,耀世而出。
那天,他們喝到很晚,晚上的月光很好,照在每個人的臉上,散發著快樂和自信的光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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