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街往事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彷徨
    我在大馬路市場設了三個海貨攤兒讓爛木頭帶著幾個兄弟暫時在那邊看著我想等以後安穩了給他另派個活兒我不想讓他壞我的事情。楊波一直沒來找我林妹妹也不見了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王嬌有一次問我我家林妹妹怎麼突然就走了?連工資都沒拿呢前些日子我聽爛木頭說你勾搭她來著是不是把她藏起來了?我說藏她還不如藏你呢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藏不好賴著我。王嬌撇著嘴說她黃花?她黃花我還含苞待放呢。王嬌說其實那姑娘心眼兒多著呢她以前有男朋友嫌人家窮一直想找個大款傍著。我想我算什麼大款?連屬於自己的房子都沒有。我打定了主意年底把帳掰扯掰扯先買套房子再說暫時買不起太大的就買一套小點兒的湊合著。等林寶寶好點兒了就接她回來讓我爸爸和來順母子先住那兒我在老房子住著有些事情還方便。我估計現在我能支配的錢大約有二十幾萬吧。

    閒下來的時候我常常無聊地想我到底應該跟誰結婚呢?楊波?劉梅?掂量來掂量去楊波那頭總是要沉那麼一點點兒。我爸爸經常催促我跟劉梅多接觸接觸他的理論確實很強人家屬於國家幹部你一個小個體戶算是沒有正當職業呢萬一將來政策變了你連吃飯都成問題要是娶了她你總歸還有個飯轍。我不想跟他強嘴支吾兩聲算是同意了他的想法背後依然故我時不時地打聽楊波的下落。我想儘管我跟她的脾氣有些不和但我很留戀她這似乎就是愛情吧。

    月底的一天蘭斜眼找我來了沒說幾句話他就神秘兮兮地把那張臭嘴伸了過來:「大寬我有家冠的消息了。」

    我說什麼消息這麼神秘?他在監獄裡這誰都知道。

    蘭斜眼哼了一聲:「大寬你可真夠粗拉的你不關心他人家可是一天也沒把你放下呢。」

    我笑道:「他要越獄出來殺了我?」

    蘭斜眼的兩隻斜眼變成了鬥雞眼:「你以為不能?這小子什麼事情幹不出來?你想想打從他進去你閒著『掂對』他了嗎?先是把他以前的一些兄弟拉攏到你這邊後又派人接管了他販煙的生意……」我搖手打斷了他:「別胡說八道啊誰接管了他的販煙生意?」蘭斜眼一撇嘴:「呵別以為我不知道鄭奎的幾個兄弟狠著呢開始是用家冠的名義往外擠那些跟著家冠的煙販子後來直接亮了身份。誰不知道鄭奎是你的人?家冠不是『膘子』這小子聰明著呢。」這事兒我還真的不太清楚也許是鄭奎背著我幹這事兒呢這很好啊有錢不能讓小王八一個人賺我說:「我知道了。你有他的什麼消息?」

    「錢風是個酒鬼這你知道吧?」蘭斜眼矜持地捏了捏下巴「他喝上酒嘴比我強不到哪兒去。」

    「錢風不是被勞教了嗎」我一怔「他出來了?」

    「沒呢」蘭斜眼說「可是勞教跟勞改不一樣可以經常出來探家。他找我喝過一次酒管我叫叔呢……」

    「操你娘」看他裝模做樣的樣子我笑了「別裝長輩啦。說他都跟你說過什麼?」

    蘭斜眼想跟我瞪眼沒瞪好兩隻眼睛一下子變成了死魚:「大寬你……唉你真是不尊敬老人啊你。得我認了當初一哥不拿我當叔你也這樣。不是看在咱們兩家是老街坊你還幫我處理馬六的事兒上我早就跟你『裂邊』(分手)了。說正事兒之前我先給你講個笑話啊哈哈保準笑癱了你……前一陣不是金龍的門市被人堵了鎖眼後來又把門頭抹了大黃屎嗎?那不是魏三幹的是錢風這小子!你猜怎麼了?錢風說他去監獄看家冠的時候家冠對他說這不下街市場挺亂的嗎你想辦法給他們再製造點兒混亂讓他們懷疑張寬在裡面攙和事兒。錢風回來琢磨了好長時間什麼辦法也沒想出來乾脆想了這麼個雜碎點子……好了不說這個了說起來就好笑這小子比我小的時候還操蛋呢。喝醉了他說家冠是不會跟張寬和鄭奎就這麼拉倒的他要讓你們生不如死。現在他在監獄裡培植自己的勢力跟幾個混社會的猛人聯繫上了整天在一起嘀咕那意思是等他出來以後直接跟你們開戰。他說這次他不拿林寶寶開刀了要拿你爸爸和來順……」

    我聽不下去了說聲「我明白了」揮揮手讓他走了。

    這些事情不用想我也清楚我跟這個小王八的恩怨早晚會明起來我做好了跟他鬥智鬥勇的準備。

    我盼望著鄭奎趕緊回來現在我的身邊幾乎沒有一個貼心人了。

    我曾經派人去過威海反饋回來的消息是那個魚販子被人殺了警察正在調查兇手。正分析鄭奎到底到底去了哪裡警察就找我來了。我知道他們一定是掌握了鄭奎殺人的證據我早有準備沒有多囉嗦直接說鄭奎去威海是我安排的可是我沒讓他去殺人我只是派他去跟那個人交易一下螃蟹的事情。警察把我帶去了刑警大隊繼續訊問我跟鄭奎的一些情況。心裡坦蕩他們問什麼我答什麼沒有含糊。後來唐向東來了他現在是區刑警大隊的教導員。一坐下唐向東就歎了一口氣唉你們哥兒倆可真「能幹」啊。我不知道他所謂的哥兒倆是指我和我哥還是指我和鄭奎笑道:「誰哥兒倆?」

    唐向東說:「你和你哥張毅啊。你哥留下你嫂子還留下一個兒子就那麼走了。」

    我說他是他我是我現在我可是一個奉公守法的公民。

    唐向東說我知道回去吧好好幹把你爸爸和你嫂子還有他兒子照顧好你哥在天上也就放心了。

    出門的時候我覺察到唐向東在背後冷冷地盯著我他似乎有些不甘心想要在我的身上挖點兒什麼出來。

    不行我不能呆在市場了應該出去躲幾天。儘管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是我依然害怕警察會不停地找我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坦白出來別的事情因為我辦的一些事情很不光彩一旦警察真的想要收拾我監獄的大門不牢靠它隨時準備把我吸進去咂摸個年兒半載的。回到市場簡單收拾了一下我想回家跟我爸爸打聲招呼對他說我要去南方找客戶商量一下進龍蝦的事情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剛走出市場我就看見了楊波她站在一棵樹下眼淚汪汪地盯著我。

    我的心劇烈地一抽揚起胳膊衝她喊:「老婆快過來!」

    楊波聽到槍響的兔子一般一甩頭衝我跑了過來腳底彷彿冒出了火星讓我懷疑來了哪吒。

    我沒有回家通過福根的關係直接住到了福根他表哥劉大為的家。劉大為以前也混社會跟我有過接觸我們還算熟悉重要的是很少有人知道我還認識劉大為。劉大為家住的位置很好打開窗戶就可以看見茫茫的大海讓人的心境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楊波也跟著我來了形影不離。劉大為這小子很幽默給楊波起了個外號叫BB機這裡面有兩層意思一層是說她像一隻BB機一樣整天掛在我的腰上一層是楊波唱起歌來哼哼唧唧的像誰接了個傳呼。楊波也不含糊給劉大為起了個外號叫「狗屎盤兒」那意思是劉大為的臉像一坨被人踩了一腳的狗屎。有一次兩個人又在一起鬥嘴玩兒劉大為鬥不過楊波就嬉皮笑臉地衝我嚷等著吧以後你們結了婚環保局肯定會處理你們因為你們兩口子到了晚上就用高音喇叭放BB機的聲音擾民。楊波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我看得我臉都紅了心裡又麻又癢。

    說來也怪我在這裡住了一個多星期了外面一點兒風聲都沒有大家似乎把我忘記了。

    儘管這樣我的心情還是鬱悶得厲害人常說「心裡堵得慌」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這棟房子因為一直是劉大為一個人住所以在我們沒來之前屋裡很亂楊波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把它收拾乾淨了。她很能幹我想像著等我們結了婚我的家肯定漂亮得跟星級賓館差不多。我躺在床上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一個很小的幾乎透明的蜘蛛慢悠悠地從房頂上吊了下來。咳我這裡正表揚楊波呢你怎麼就來了?看來楊波收拾家還是不利索怎麼沒把這只蜘蛛清理出去呢?我拿了一本書想把那只蜘蛛打開楊波驚叫道:「別動它這是個喜蛛蛛!」

    「什麼意思?」我狐疑道「蜘蛛還分喜的喪的?」

    「什麼都不懂」楊波張開雙臂護著蜘蛛說「這是來給你報喜呢要是打它的話就沒喜了。」

    「哈哈」我明白了依稀記得小的時候我爺爺也這樣說過這種蜘蛛「那就讓它在這裡呆著吧。」

    「張寬」楊波幽幽地說「等你沒事兒了我想跟著你去市場上班。」

    這怎麼能行?你去了我那裡我的一切都逃不過你的眼睛那樣勢必會在一些事情上牽扯到你萬一有什麼麻煩會連累你的堅決不能讓她去。我笑笑說:「大妹子這樣不好吧?你去了我就沒有自由了處處受你管。」

    楊波的脾氣很執拗攥緊我的手說:「就去!我不會管你幹什麼的我就想天天看著你。」

    我摸了摸她的臉打趣道:「你去了也看不見我我是一隻狼到處亂竄。」

    楊波紅著臉說:「我不管反正我要去你那裡我辭職了找你就是為了這事兒。」

    我逗她說:「原來你是個賊天天惦記著我……」

    楊波用力地點頭:「是。我想好了我再也不會委屈自己了我要永遠跟你在一起。」

    原來她以前一直在跟我藏貓但是你再堅決我也不能讓你跟在我的身邊。我沉默了一會兒把頭頂在她的前額上語氣堅定地說:「楊波你聽我說我不是不願意你去我那裡上班你想想我那邊全是一幫粗魯鬼子麻煩事兒很多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心眼你要是一去他們會怎麼想呢?他們會覺得我的生意成了咱們自己家的了你想他們還會死心塌地的幫我幹活兒嗎?你又是一個不讓人的脾氣一句話說不好就容易得罪人……好了說多了你不願意聽一句話你不能去。」

    楊波不說話那只喜蛛蛛不見了我躺回去到處找它在天花板的一個角落裡我現了它它安安靜靜地掛在一張透明的蜘蛛網上似乎是在耐心地聽我倆說話。我不喜歡蜘蛛網它讓我想起了監獄。我推推楊波說:「別生氣了找個笤帚把蜘蛛網打掃了它在偷聽咱們說話呢。」楊波掃了蜘蛛網一眼破涕為笑:「你呀不知好歹人家來報喜你還不樂意。」

    住在海邊可真好啊空氣是潮濕的海風吹過來帶著淡淡的鹹味讓人一下子清醒了許多。市場那邊風平浪靜我決定暫時跟楊波分開一段時間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告別楊波我一個人走上街口依稀看見幾隻落單的海鷗在風中上下飄舞海鷗跟鴿子有些相像但是它們飛翔的姿勢比鴿子優雅多了翅膀扇動起來很輕柔像是電影裡的慢鏡頭一下一下的清晰極了。很長時間沒在外面走動了我的腳步輕飄飄的感覺自己是在飛像海鷗那樣姿態優雅無拘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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