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街往事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教訓車匪路霸
    將近一個月沒有回來了我忽然覺得這裡的一切都變得陌生起來。綠色的棚子頂好像比以前白了許多也許那是因為日曬的緣故庫房外面的油漆大塊地剝落關老爺和那座金山沒了露出的灰色底子像一塊塊癬痂。大家都在忙碌沒有人注意我好像我是一個與這裡無關的人。我孤單地站在一隅像一棵沒有遇到風的樹一樣安靜看看瓦藍瓦藍的天看看眼前嘈雜的人流再看看掛著一把大鎖的房門心裡一陣茫然感覺自己是一株長在沙漠裡的沙棗樹。不知道因為什麼有那麼一刻我竟然沒有勇氣走進庫房了。有點兒累我盯著身旁一塊用來擋車的石頭設計了半天剛想好一個威嚴一些的姿勢坐上去結果又跌了下來。我大口地呼吸了一下空氣抬頭看了看天沒有一絲雲彩天空藍悠悠的又高又遠。我的眼皮在打架想睡覺……這是怎麼了?我怎麼會累到這種程度?我想站起來可是身上沒有一絲力氣。

    「是寬哥老天爺!寬哥回來嘍——」是驢四兒的聲音「寬哥你坐在這裡幹什麼?」

    「真的是寬哥哎」大光也跑了過來「哥哥啊你怎麼在地上坐著?快起來。」

    挪動了幾步我的精神好了許多問驢四兒:「最近生意怎麼樣?」

    驢四兒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好極了!票子大大的每天有錢賺累死也願意。」

    我的心一熱感覺自己應該算是一個幸運的人我有一大幫好兄弟。

    剛進庫房坐下電話突然響了我順手抓起了電話:「哪位?」

    那邊咦了一聲接著放肆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是寬哥啊猜猜我是誰?嚇你一大跳!」

    這個節骨眼上我根本沒有開玩笑的興致厲聲喝問:「你是誰?快說!」

    那邊說了好幾聲操:「上什麼火啊你?再猜!」

    這個人怎麼這麼放肆?我徹底上火了:「你***有完沒完了?快說不說我掛電話啦。」

    那邊嘿嘿地笑了:「你真是個『腚眼』啊連我都聽不出來了?我是馬六啊。」

    我使勁皺了皺眉頭這小子又來添什麼亂?

    「哦是六子啊我當是哪個**操的呢」我壓了壓火笑道「想我了?」

    「想你幹什麼?你又不是美女」馬六好像在那邊吃東西呱唧呱唧響「來濟南吧有事兒。」

    「最近恐怕夠戧我這邊太忙了」我敷衍他說「你哥我得掙吃飯錢啊哪敢到處出溜?」

    「就是想讓你吃飯啊宗哥讓你來商量商量海貨的事兒來吧財的機會到啦。」

    我的心又是一堵你他媽算個什麼玩意兒?財的又不是我自己你憑什麼讓我去你那裡你怎麼不來我這裡?拿我當你的小夥計對待?我示意驢四兒給我點上煙猛吸了一口呵呵一笑:「讓宗哥到我這裡來吧我這裡方便啊可以看看貨再看看價格。做買賣就得這樣啊不然我拿些臭魚爛蝦糊弄他他也不知道啊」馬六在那邊打了一個帶顫音的飽嗝我幾乎都能聞到一股腐爛的大蒜味道「**六子你可真能吃要不你就胖得像頭豬?怎麼樣來我這裡住兩天?」

    「寬哥你那裡說話方便嗎?」馬六突然壓低了聲音。

    「方便只要你不是搞間諜活動我這裡離安全局十萬八千里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奎哥在我這裡……」

    「啊?哈哈!領導們也去了?」我一愣慌忙將話筒壓緊了耳朵故意哈哈「那我無論如何也得過去看看哈哈哈真是稀客啊……你等等」我轉頭對驢四兒說「老四你去把大光叫進來我跟他安排一下」驢四兒知道我是在支他出去臉上閃過一絲失落怏怏地甩一下腦袋出去了我連忙問「真的?他是什麼時候去的?幾個人?你把他安排在哪裡了?」

    「寬哥我真佩服你們弟兄之間的感情」馬六懶洋洋地說「我他媽就『瞎包兒』咧沒幾個關心我的人。奎哥來兩天了就他一個人他說他在你們那邊犯了點事兒不敢輕易給你打電話讓我告訴你他來了我這裡讓你放心正好宗哥也找你我這就給你打電話了。奎哥說讓你來的時候給他帶點兒錢他要出趟遠門。你打算什麼時候過來?」

    鄭奎我終於有你的消息了!我長長地吁了一口粗氣。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去一趟濟南我必須知道他們在威海都幹了些什麼那個人到底是怎麼死的萬兵又去了哪裡……我穩穩精神沉聲說:「我馬上動身到了濟南我就給你去電話。」

    「好我去車站接你」馬六樂呵呵地說「去年你揍我今年我要報仇嘿嘿。」

    「六子」我想了想開口說「這樣你暫時別告訴宗哥我要去濟南辦完了事兒我會找他的。」

    「沒問題還是咱哥們兒近便啊。來了再說吧……」

    「鄭奎那邊你告訴他別讓他去接我我怕有人跟著到了以後我自己去找他。」

    「這我知道我早就把他藏起來了六子的腦子不比你差沒事兒了吧?」

    「沒事兒了我這就動身。」我匆忙掛了電話。

    一放下電話外面的聲音就開始嘈雜起來我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倒扣在一口大鍋裡。我走到門口將門使勁頂了頂打開保險櫃拿了幾沓錢又把槍拿出來掖到了腰帶上跪下身子將關凱的那把土槍從沙底下找出來用一張報紙裹了揣在懷裡。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鏡子前面將頭梳理熨帖了坐回椅子抓起電話快地撥通了楊波的BB機。

    楊波很快就來了電話她很擔心:「楊遠你回市場了?」

    我用一種柔和的聲音說:「剛回來有人幫我聯繫了一筆買賣去廣州進龍蝦……」

    楊波好像不相信猛地打斷了我:「不可能!你在跟我撒謊!」

    我顧不得那麼多了笑笑說:「我怎麼會跟你撒謊呢真的我馬上要走了……」

    「你整天騙我不許走!」楊波的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你在那裡等著我我這就去找你!」

    「楊波別這樣」我的腦子又亂了「我知道你在擔心我可我真的沒事兒。」

    「你沒事兒我有!我在你的心目中到底是個什麼位置?你回答我!」

    「又來了又來了……你是我的親娘這總成了吧?」

    「你侮辱我!」楊波潑婦似的聲嘶力竭地嚷「我見你一面就這麼難嗎?你到底想要怎麼折磨我?你……」

    「我沒有時間跟你囉嗦這個!」我大吼一聲丟下電話轉身衝出門去。

    外面的陽光很刺眼讓我有一種睜不開眼睛的感覺。我低著頭大步流星地往市場外面走地下的路像是一張傳送帶簌簌地往後倒。剎那間我恍惚起來腦子裡的事情一溜煙地沒了就像夜晚落在瓦上的輕霜被突然冒出來的太陽融化得無影無蹤……我這是怎麼了?就這德行將來怎麼當大哥?我還準備在不遠的將來一統江湖呢我那麼多好兄弟都在等著我挺起來呢那些曾經被別人欺負的兄弟都在眼巴巴地看著我呢……我的腦子突然凝固了。一個聲音在喊我:「大寬弟弟!」

    誰在喊我?我打個激靈下意識地站住了回頭一看是王嬌心裡不禁一陣煩悶。

    王嬌像只老母雞那樣一扭一扭地衝我跑了過來:「親弟弟回來了?想死姐姐了。」

    我冷漠地乜了她一眼:「大姐有事兒嗎?」

    王嬌把嘴巴咂得山響:「嘖嘖嘖你聽這話說的沒事兒就不能見見你了?」

    「大姐我急著出去辦事兒有什麼話你就快點兒說。」

    「這性子……」王嬌本來想過來摟我一把見我躲咧開嘴巴笑了「還是我表妹的事兒呀。」

    「你表妹又怎麼了?」我很煩又是劉梅。

    「還能怎麼了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看上你個賣魚的你還想怎麼著?聽我說……」

    「大姐等我回來再說」我轉身就走「替我問你表妹一聲好啊。」

    王嬌在後面又罵上了:「什麼破逼玩意兒這是?家雀落在鷹架子上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只老鷹了?我呸!我咒你一輩子找不著老婆。」媽的這叫什麼話?王嬌看見我又站下了忽忽地往這邊跑:「親弟弟你等等啊我真的有話跟你說。」

    見我走遠了王嬌像動畫片裡的狗熊急剎車那樣吱地剎住了腳步:「娘了個逼的打你的光棍去吧!」

    打什麼光棍?老子很快就結婚給你看她可比你的表妹好看多了。

    我蔽在一棵樹後打了大光的電話他是我身邊唯一可以交心的兄弟了我要帶他一起去濟南。

    因為身上帶著傢伙我和大光沒敢去火車站就近攔了一輛去濟南的長途車。車到了濰坊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司機停車讓大家下車方便我趁機將關凱的那把土槍給大光掖在了褲腰上。大光一驚:「帶傢伙幹什麼?你不是說去濟南遊玩嗎?這個陣勢怎麼像是去『幹活兒』?」我小聲說:「去見一個人。」大光似乎猜到了是去見誰笑笑不說話了。

    見大夥兒都上了車我催促了一聲快開車低下頭輕聲對大光說:「在車上少說話當心被別人聽見。」

    大光剛想說句什麼車廂裡就有人喊:「老少爺們兒旅途勞累大家都來做遊戲啦。」

    哈哪裡都有幹這個的。以前我聽蘭斜眼說過林志揚在沒進監獄之前曾經在長途車上幹過這種「買賣」用三張撲克牌來回倒騰讓大家猜那張紅的在哪裡猜中的操作者給錢猜不中這個人就得給莊家錢。這裡面有技巧莊家是永遠都不會讓你猜中的。有的人眼見得那張紅的在那裡認為千真萬確絕對有贏錢的把握押上錢單等天上掉餡餅結果餡餅沒接著倒接了一泡屎把血本賠了個精光。經常有因為被人看出端倪而大打出手的當然真正的旅客永遠是菜板上的肉而設局的人因為吃的就是這碗飯自然就是切肉的刀。大光好奇想過去看看我拉住了他。

    車開得很快我估計再有半個小時就可以到達濟南摸出大哥大給馬六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半個小時以後到大觀園門口去接我。馬六好像喝酒了大聲嚷嚷你快來吧哥們兒我給你準備了兩個小妹妹「海」漂亮。我開玩笑說你可別給我動啊我很「護食」的動了我的「飯」我跟你拚命。馬六笑得像老頭咳嗽咳咳那你就趕緊過來吧。

    剛收起電話一個刀條子臉就衝我晃了過來:「哥們兒過來玩兒兩把?」

    我抬頭笑了笑:「我不會玩兒啊你們繼續。」

    刀條子臉不依不饒伸手過來拉我:「不會就學嘛毛主席不是還說在戰鬥中學習戰鬥嗎?」

    我讓他一拉感覺有些不爽臉一下子就拉長了:「撒手。」

    「哎?你他媽還挺楞啊」刀條子臉一下子撒了手轉頭嚷嚷起來「哥兒幾個碰上個吃生米的!」

    「哪兒呢?」一直沒有開張的那幾個「跑江湖的」呼啦圍了上來「就他?活夠了你?」

    「大哥我沒幹什麼呀」我坐著沒動陪個笑臉道「消消火出門在外都不容易。」

    「你還不容易?」刀條子臉一把搶過了我的大哥大「不容易你***還拿這玩意兒顯擺?」

    「這是什麼東西?」一個看上去像頭兒的胖子拿過大哥大端相著「收音機?」

    我用眼睛的餘光看到大光悄悄站到了他們的身後急忙衝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別動。那幾個人好像從來沒見過大哥大互相傳著看。還是刀條子臉見多識廣掂著大哥大說:「都土鱉了吧?這玩意兒叫大哥大跟電話一個功能。」

    「連順風耳都用上了這麼有錢?」胖子扒拉開眾人用手一指我「你他娘的是個賊吧?偷的?」

    「哪能呢大哥」我壓住火依然笑「是借朋友的在外面辦事兒還方便。」

    「哪兒的?」胖子用大哥大猛砸了我的腦袋一下我的頭嗡的一聲幾乎要跳起來了。

    「大哥咱們下去說話好嗎?」大光擠了過來拉拉胖子「這兒說話不方便。」

    「你們一塊兒的?」胖子傲慢地乜了大光一眼。

    「一塊兒的咱們應該是一路人說不定還認識呢。下車吧下車我請大家吃個飯。」

    胖子把腦袋伸到車窗外面看了看抽回腦袋沖大光一笑:「兄弟挺開面兒外面正好有個飯店。」

    刀條子臉彭彭搗了兩下車棚:「停車停車!」

    車一停下我就被這幫人挾著下了車心裡憋屈心頭的火也慢慢上升。大光也下來了揮著手沖車上嚷走吧走吧不用等我們啦。司機嘟囔著說那幫「跑江湖賣藝的」還沒給車錢大光把一張錢團成一個球丟過去又揮手。刀條子臉箭步衝到車前一把將那個錢團搶在手裡一腳一腳的踢車門:「快滾快滾滾慢了大爺一把火給你把車點了!」我轉身看了看四周哪裡有什麼飯店?這整個算是一個荒郊野外嘛。看來這幫小子想動粗不但搶了我的大哥大還要搶我身上的錢弄不好連命他們都想要呢。偷眼看看大光他似乎早就明白了胸有成竹的樣子。車開走了尾氣猶如揚起的黃塵。

    「吃飯吧?」胖子一手捏著我的大哥大一手摟著我的脖子想往路溝旁的麥地裡走。

    「吃飯……」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就好拿出刀子來了我有這個預感一把掏出了手槍。

    「啊?!」胖子一下子嚇傻了「哥們兒你幹什麼?」

    「不幹什麼要你的命!」我猛地把槍頂在了他的胸口上。

    「夥計們快來救命——」他還沒喊完第二聲救命槍就響了是大光的槍很沉悶。

    我看見刀條子臉像一條被打了一悶棍的狗歪歪斜斜倒進了路溝。旁邊的人全嚇傻了一個個像木樁一樣釘在地上連跑的勇氣都沒有了。唉大光這小子總是沉不住氣!我用槍頂了頂胖子軟綿綿的肚子柔聲說:「還吃飯嗎?」

    「不吃了不吃了……」胖子幾乎要癱倒了「大哥饒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這倒提醒了我我立刻用東北口音說「知道有啥用?整死人為原則。」

    「大哥都是我不好……我有眼無珠……」

    「這是哪裡?」我奪回我的大哥大又用槍頂了他一下。

    「快到濟南了……」胖子似乎意識到我想放了他獻媚道「大哥我幫你攔輛車……來了來了!」

    我轉頭一看路上果然來了一輛大客車收起槍悶聲說:「滾蛋吧別再讓我碰上你。」

    那邊大光一腳一個將那些「跑江湖的」一一踹進了路溝衝上馬路招手攔車。

    胖子還想說點兒什麼我反身一腳將他踹進麥地忽地衝上了剛剛停住的客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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