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騎快馬疾馳過北京街頭,狂風一般衝向紫禁城。
「站住,前方乃是禁宮重地,何人縱馬狂奔!」嗚嗚嗚」,警號吹響,紫禁城外圍殺出無數巡城禁軍,穆子煦從馬鐙上站起來高呼,「奴才穆子煦奉旨返京,十萬火急速速讓路!」
聞訊趕來的禁軍統領氣得鼻子都歪了,心道:老穆,就算咱哥倆熟,可是熟歸熟,也不興縱馬狂奔闖宮禁得啊!這要是鬧到太子爺那裡,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的罪過!
這位統領大人只得拔出朴刀,擺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凜然大喝道:「已到午門,文官落轎武官下馬!」
康熙一瞪眼,順手把身上的天子劍接下來扔給穆子煦,「給他看,再攔,收了他的狗命!」
穆子煦接過天子劍,馬不停蹄,一陣風般捲到宮門前,亮出天子劍,喝道,「天子劍在此,開門!」說罷,他故意朝那個守宮門的統領施了個眼色。
守衛的統領也是康熙身邊的老人,自然認得這柄天子劍,再往後看了看馬上風塵僕僕的眾人,心領神會道,「萬歲爺欽差在此,兒郎們,速速開門。耽誤了軍情,軍法處置。」
穆子煦雙手抱拳,「萬歲爺口諭,罷朝三日,任何人無詔不得入內,違者就地格殺。」
「奴才遵旨。」統領臉上的神色已經從嚴謹變為肅殺,因為他知道,這是風雨來臨的前兆,而他的職責,就是堅定不移地執行康熙的御命。守衛宮禁。
在禁軍統領地示意下,士兵急忙打開右宮門,把康熙一行人送進禁宮。看著他們走遠了,統領冷冷地吩咐道。「落鎖。」
警號傳出,隨著康熙他們愈往大內深入,他們身後的沉重的宮門依次緊閉上鎖。禁軍刀出鞘、弓上弦,緊緊守住各處宮門。不讓一個人進來,更不可能放一個人出去。
無葉在馬上嘖嘖有聲。那意思是,呦呵,夠大,夠高,夠富麗堂皇,夠金光閃閃……我小心翼翼地捅捅她地腰,那意思是,您好歹收斂點,怎麼也得有點名醫風範不是!她卻不懷好意地回頭瞪了我一眼。「進來容易出去難,我看你怎麼辦?」
我看了看前面康熙,小聲道。「活著進來,死著出去。見機行事唄!」
「可那皇帝不是說回去就給你解毒……若是咱們搞什麼鬼。就算你沒死透。我的腦袋卻掉了。你也出去不了啊!」
「廢話,解了毒。不會再中毒嗎?反正我都習慣了,不差那麼幾天。」
「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回來不可?」
「為了解開一個謎團。」我歎了口氣,韻鐸那邊沒有消息,好歹胤也過去了,總該能發現些線索。要說為了這兩道旨意,我可真是卯足了勁地媚顏侍君,再說了些有關針對性教育地話,才使得康熙終於動筆寫下了御命。
我接著歎了口氣,心想:要是按照《女誡》、《女訓》的話兒來說。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清閒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女孩兒家要賢良貞節,從一而終,身體只有自已的夫君才可以碰,如果別的男人碰了,那就污了清白。必須碰了哪兒切哪兒!海瑞那位大清官,就因為5歲的女兒吃了男僕地一塊糕餅,結果海瑞得知,大怒,說她不該隨便接受男子的東西,這樣的女孩不配做他女兒,除非她自願餓死。而他的女兒嚇得哭泣不止,餓了七天七夜,就這麼死了。
雖然我算是一個異類,好歹靈魂是個現代人,沒那麼多男女大防的觀念。但是身處康熙年間,貞潔觀念,那是大勢所趨……否則,沒人瞧得起的。
就算冥追大度,嘴裡說不在意,可上次已經鬧過一回,明擺著就是吃醋了。冥追啊……我們終於又在同一個城市了,卻不知有沒有機會擦肩而過,嘴角掛著一抹放心的笑容。我癡癡地想著,身子漸漸在馬背上開始傾斜,重心也開始傾斜。我慌忙叫無葉停下來,才得以重新坐好。心中的餘震還未消,馬又重新跑了起來。我只得緊緊摟著無葉的腰,同時使自己身體晃動節奏與馬地跑動節奏一致,這才得以在馬背上安然坐著。
走得再近些,就見前方烏泱泱地一堆人跪在地上,領頭的似乎是後宮有名位的幾位妃子。我躲在無葉後面一哆嗦,德妃雖然讓我有些怕,我卻是怯於見到惠妃娘娘地。她以真心對我,我卻對她……不,應該是對她的兒子用了壞招。縱然是順應了歷史,也為了胤地將來,可是,惠妃沒有錯,我不該因為一己之私慾傷害一位母親溫柔地
又想起金秋賞菊時,惠妃那張黯然蕭索的臉;又想起空蕩蕩地宮殿內,我們這一幫宮女費勁了心思,只求搏她一笑。她是個好主子,好妻子,好母親,好女人,奈何嫁與帝王家。她自己也曾說過,最是無情帝王家。
下馬,跪倒在康熙身後,聽著他威嚴又不是溫柔地聲音,偷眼看著眼前晃動著的難以計數的鶯鶯燕燕。他真心疼惜有幾人?為了江山社稷籠絡臣子納進宮的有幾人?紅顏未老恩先斷的又有幾人?
福臨如此,康熙如此,胤將來也會如此。胤何其幸運,能做一個宗室的親王,又有一個深愛他的福晉,他卻非爭著當什麼孤家寡人。在這條血腥的路上,他已經漸行漸遠,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只為了能讓母親不被人責罵的男孩,更不是那個為了尊嚴而奮鬥的男孩了。他只是一個知道自己需要什麼,然後不擇手段去搶奪的阿哥。
聽到衣服摩擦的聲音,我小心翼翼地望去,那些有名份的能被尊為主子的鶯鶯燕燕們伴著康熙往後面走去。我歎了一口氣,似死了心一般的低下頭盯著膝蓋下面的青石磚。紫禁城的各塊硬邦邦的磚頭們,我又回來了。
康熙走了幾步,發現我和無葉並沒有跟上,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縈雪,無葉,隨朕來。」
偌大的空地,原本還是歡聲笑語,康熙的一句話就讓人群安靜了下來。夏風不甘心被冷落的刮起一個小漩渦,順路捲起三兩片樹葉。我瞪大了眼睛畢恭畢敬地回了一句,「。」這是比露出卑屈的笑容,舉止謙卑還要顯得更加謹慎的狀態。
德妃的表情有些僵硬卻依舊笑得嫵媚,惠妃卻是完全僵住了,宜妃則是挑著眉毛上下打量我一番,心裡怕是另有一番計較。
德妃慢慢地從我的身上移開了視線,挺直了脊背露出她身為代掌後宮之主的笑容,「主子爺,一路辛苦,讓臣妾先伺候您沐浴更衣吧。」她將手微微一揚,「來人,把墨佳氏縈雪這個私逃出宮的賤婢拉下去。」
我臉上標準的職業笑容頓時垮了下去,哎呀呀,無論是想要串供還是想要滅口,也不必挑這個當口吧!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人多勢眾?
不知道是不是被德妃突如其來的威風嚇了一大跳,鶯鶯燕燕們無一例外的後退了幾步,想要離這個風暴之地遠些,免得被颶風掃著。康熙沉默了片刻,倒是他身後的穆子煦,這位威武的中年大叔張口說道,「娘娘,此女乃是吾皇偵知處之密探,奉令外出。萬歲爺已經下了口諭,免掉她的私逃之罪了。」
似乎早就知道這一招肯定會無效似的,德妃笑了笑,「既是這樣,倒是本宮的不是了。」然後她朝康熙欠了欠身子,「雖是這樣,但她畢竟是後宮之人,還請萬歲爺恩准讓嬤嬤檢查一下她的身子是否仍為清白之軀。以免玷污後宮,淫亂宮廷。」
聞言,我面無表情地跪在那裡垂著頭,眼淚卻一滴一滴地掉落在我緊攥著拳頭上。無葉,卻在一旁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那個皇上,嗯,這位娘娘既然這麼說,那小姐的病應是無藥而愈嘍!我行醫這麼多年,還真麼見過一句話就能把病治好的。高才,真乃高才!」
德妃挑起了一邊被修飾的姣好的眉毛,表情不知道是在生氣還是在笑,她定定地盯著無葉,緩緩說道,「膽敢對本宮不敬,來人,拉下去掌嘴四十。」
康熙的眼睛慢慢地閉上,又慢慢地睜開了,「德妃娘娘好大的排場啊!朕都不被你放在眼裡,你還有什麼資格執掌這後宮?既不嫻淑又心狠手辣,照剛才的樣子來看,朕倒是好奇的很。朕的後宮裡有多少人沒被你用過刑?朕每日翻牌子,你又做了多少手腳?」他一步一步朝我走來,親手扶起我,示意無葉起來,隨後平淡地說,「太子妃操行端淑,秉質幽嫻。也該練練如何做好當家的主母,德妃,以後你每日就安心的教養小十四便是。你身體也弱,旁的事情,就不用你費心了。」
說完,他根本不顧德妃直接當場暈倒,也不管其他妃嬪的議論紛紛,拉著我,帶著無葉和幾名侍衛離開這個嘈雜的地方。
我本想回頭看一眼德妃,又想起胤,總覺得康熙似乎有些過了。兒媳婦管婆婆,而且還是一大群婆婆……太子妃娘娘,也真是命苦的翻身農奴把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