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好像變得奇妙起來,兄妹倆善意的謊言騙過了細心的爺爺,騙過了事無鉅細都逃不過她的法眼的張嬸,他們有種小小的快樂。
只要同心協力,不是所有人都不會知道他們撒的謊?
溪為自己精湛的表演技術臭美不已,說謊時連眼睛都沒眨下,還吩咐安晨只要在旁邊配合著點下頭就可以了,充分發揮了她的說謊天份。
清晨,
當她還在為怎麼騙過神經質的采兒苦惱時,經過家中的小草坪,看見了再也熟悉不過的東西。
院中的草坪上,一輛流線形的銀色腳踏車靜靜的停在那,新裝了個車後座。
「哥哥,你是在等我嗎?」
溪走過去,很意外的問,順便把手中的背包甩上了肩膀。
「不等你這個白癡,我還能等誰?」安晨隨意的擺弄著車把手,有些抱怨的她的慢騰騰。
「真的?」溪驚喜的睜大眼睛,眼中燃起一盞燈,不過馬上又暗淡了下來,她自卑的說「哥哥也和騰子千一樣認為我很白癡,是嗎?怎麼辦啊,我一定讓哥哥丟臉了,要從哪裡改進好呢?」
安晨一愣,心中晃動了下,看著她表演得入木三分的自慚形穢模樣差點被騙。
「是啊,你讓我很丟臉,要不要拿塊布遮住臉再出門?」他抬手看了看表,順著她的意思予以貶低。
「真的啊,那我把帽子再戴下來點好了,布嘛就不用了,雖然你的建議很好,可是那樣就更引人矚目了。而且我們又不是生活在阿拉伯國家,搞不好會悶出一臉痱子來的,那樣你就更丟臉了。」溪跳上他的腳踏車後座上,還在不忘繼續她自導自演的生活情景劇。
「再戴下來小心撞到牆壁。」安晨調侃的說,把車子用力一蹬,緩緩的駛出家門。
「沒關係,為了能跟在你們這些不是白癡的人身邊,我多撞幾次牆都無所謂,你們多讓我佔點光不就賺回來了?」
溪一手抓住後座,另一隻戴著白色手套的手張牙舞爪的揮舞著。
往低處傾斜的斜坡路。
一輛單車飛快的駛過人們的視野。
少年雙腿修長有力,騎著單車如清風般從人群中穿過。單車後座帶著一個少女,誇張的笑聲吵醒了還在沉睡中的小鳥。
俊美的少年,倨傲的面部線條在少女不時的逗笑聲中一點點柔化,淺淺的笑意漸爬上眉梢。
少女澄澈烏亮的大眼睛撲閃著,靈動而又些微的淘氣。
歡聲笑語一路飄灑,隨風飄在空中。
細碎的陽光不再清冷,它溫馨的帶著無法阻擋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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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場裡,
溪手捧著本武俠小說看著,書裡神乎其神的招式讓她看得入了迷,雖然她的武功也不差,也明白書裡寫的是虛構的,但還是忍不住被深深的吸引了。
眼睛專注的看著書上的字,偶爾還會凝神想一會,似乎心中想著那個招式耍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昨天,對不起。」
有如耳語般輕輕的聲音。
翠綠的草地上,突然有一個斜斜的影子。
溪沒有抬頭,根本沒聽到有人在跟她說話,兀自沉浸在奇幻的武俠世界不可自拔。
「喂,我在跟你說對不起。」
溫熱的氣息一點點的靠近,略帶埋怨的聲音傳進耳朵。
陽光澄澈。
天空高遠淡靜。
溪微偏頭,機械的抬起眼皮,望向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的少年。
風洛希的頭正對著她的頭頂,恍若有風,他黑色的碎發在向上飄揚,神情裡有種明顯的歉意。
「你在跟我說話嗎?」她訥訥的問,用握著筆的手指著自己的胸口處。
「笨蛋,這裡除了你還有第二個人嗎?」風洛希無力的罵了聲,在她身邊蹲了下來。
「哦,那請你收回你的道歉。」溪動了動嘴唇,淡淡的說,移正視線,又認真的研讀起小說。
「你明明生氣了,我真心跟你道歉你也不肯接受嗎?」風洛希伸手摀住她眼睛看著的書,聲音中有絲慌張。
寬大的手掌蓋住了整張紙上的字。
溪不得不重新抬起頭來,「我只是覺得你沒必要道歉,要道歉也是我。你要我在原地等,而我沒守約。」
他有點暈眩,不敢相信她的大度。
「每個人每天難免在某個時候遇到點來不及打招呼的緊急事,暫時突然不告而別是正常的,我完全能理解,更用不著去生氣。」她笑了笑,彷彿她已然全部忘掉昨天的不快了,是一個再明事理不過的好女孩。
「我昨天其實是………」風洛希看著她體貼的樣子,有種掏心剖腹的衝動。
他低著頭,滿臉的愧色。
答應不放手,昨天他竟做出那麼過分的事,丟下她一個人突然的跑開了,等他再回來找她,已無處可尋。
他不知道到哪裡去找她,不知道她住哪,也從沒看見她用過手機和誰聯繫………
那麼多的不知道,讓他忽然發現,他對她的瞭解蒼白得可怕,怕有一天因為這些不瞭解她會離開,遠遠的離開他的世界。
「不要解釋。」溪想也不想的冒冒然打斷他的話,不知是在害怕他說離開是因為與雪兒有關,還是她真的不在乎,反正她就是不想從他口中聽到任何解釋的語言。
風洛希怔住。
「我相信你是有急事才離開,這樣就夠了。」她靜靜的向上看著他,淡淡的微笑,「你不用這麼緊張,我說過的話我記得很清楚,不會忘了。」她另有所指的說,幽美的光芒無聲的從眼底釋放出來。
風洛希屏息,心口熱熱的,幸福的感覺充溢在全身的血液中。
他看著她,眼睛生了無形的愛戀,一切無需再掩飾。
微微地向前傾身,慢慢地靠近她的身邊。
溪垂下頭,眼神寧靜的看著書本上的字,戴著白手套的手輝映著眼睛的光芒。
忽然,
溫熱的氣息撲扇在她涼涼的臉頰上,她驚得抬頭。
他就順理成章的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蜻蜓點水一樣。
溫溫熱熱的,吻輕如潔白的羽毛,卻插滿了希冀的翅膀。
溪腦中亂亂的,有些癡癡傻傻的,怔怔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作何反應。
「我喜歡你。」
他低柔的話語在她的耳邊輕輕地飄過。
我喜歡你,沒想清從什麼時候開始,卻已想著希望的未來。
有什麼浮上來又沉下去,一切都變得簡單而純然。
風洛希的眼神筆直的、清晰的,不帶任何陰影的注視著她。
一字一句的逐漸除去了殘留的塵埃,漸次的明亮,發光。
無法再否決的事實呈現在面前,任何東西都無法讓它再模糊。
溪靜默如古老的窗台,心裡隱隱有不安,她不會給人承諾,亦不會輕易接受承諾,只是有些塵埃被他撫動了。
天空寂靜。
成了憂鬱的藍色。
是誰的心底在無聲的落淚?
無奈又神傷,恍若一場憂鬱的大霧,震憾了天地。
它不知該心疼誰,不知該祝福誰。
那天以後,溪和風洛希的關係變得微妙起來。她變得一驚一乍的,生怕他再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出來,那樣的話她真的尷尬得無處躲藏,避無可避了。
他常常的看著前面的背影無聲的笑,笑得幸福又甜蜜,喜歡這種感覺,只要和她在一起,就會覺得很快樂,好像回到從前。心底有股強烈的希望,她能夠一直在他身邊。
看著她為他心疼的樣子,聽著她體貼的話,一切都很美,美好得像沉睡中般不真實。
「遲溪,你最近老是發呆?想什麼呢。」
采兒小心翼翼的擢擢同桌的手,眼中閃爍著賊兮兮的光。
最近很奇怪啊,溪安靜如常,還伴著呆呆的表情。後面最愛鬧的人居然也跟著安靜得如水,偶爾聽到透著甜意的笑。
「……啊?」溪呆呆的眨了眨眼,微偏過頭,木然的看著好友,「哪有?倒是你上周考得怎樣了?」她反應敏銳,不給任何人探詢怪異心情的機會。
「還能怎樣啊?」采兒眼睛黯淡,撅起嘴巴,愁眉不展地歎著氣。
「我們不是要去郊外旅行嗎?聽說班好像也去耶!要不要我們留下來去找你哥哥套點內部信息啊?」
溪壞笑著,大膽的提議,一幅給她天大恩惠的模樣。
「呵呵,算了。」采兒一怔,被她詭異的笑容嚇得瑟縮地往後退。
溪無趣的擺了下手,腦中閃過個大大的問號。
怎麼安晨都沒跟她提過郊遊的事?
難道又有什麼不好的事在瞞著她?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為了打探虛實,不如去他們常去的西餐廳逮人,好問個明白。
西餐廳,
溪像個偵探一樣東瞧西看了半天,沒看到他們半個影子。
她失望地坐在餐廳,很馬虎的解決著中飯問題。
「木魚。」
一聲熟悉略帶親切的聲音。
溪猛地打了個激靈,手指一顫,然後頭也不抬地放下刀叉就跑。
「喂,你跑什麼?」風洛希好笑的看著她逃跑的背影,裝作不明所以的喊。
溪邊跑邊想,能不跑嗎?她也想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什麼話都沒聽見,可他能不能不要再溫柔得滴出水來?
「啊,跑步好啊!吃飽了稍為運動下有助於消化。」她在離他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佯裝愜意的樣子,死活不想讓他知道她的心虛。
「你當我白癡啊?要找借口也找個好的。」風洛希走過來,抬起手來就要敲她頭。難怪他會說她是木魚腦袋,原來是他喜歡拿她的頭當木魚敲。
「呵呵,我又沒做虧心事要找什麼借口。」溪裝傻,頭微微一側,躲過他的襲擊。
她偷偷懊悔剛才的失策,忘了剛吃完飯不能馬上做運動。
她嚴重懷疑腦袋肯定是被他敲多以致給弄壞了。
「是嗎?」
風洛希興味盎然,促狹的笑道「如果你一直躲,那我就………」
他故意拖長語調,志得意滿的笑,「就讓你無處可躲。」
「無處可躲?」溪一臉迷惘,迷惑的默念,
他附到她的耳邊,呵氣如蘭,聲音幾乎是曖昧的淺吟「要是讓全校師生都知道了,你不就無處可躲了嗎?」
什麼?
溪怒氣沖沖地瞪向一臉得意的他,眉毛都快燃起火苗來。
風洛希小子才是真正的惡魔。
現在她才覺得騰子千還是可愛的,那個整天纏人的心美到哪去了?
粘死他,也好讓她清閒啊!
上輩子,他會不會是奴僕,而她則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對他做了太多的壞事,注定她要今生來還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