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
「威武……」在一片殺威棍的響動中,文定被傳喚上了公堂。
「堂下可是永安堡柳某?」公堂上的梅縣令一臉的嚴肅,絲毫不顧忌他與柳家的親情,感覺就彷彿他額頭上那塊明鏡高懸的牌匾似的。
「小的正是。」文定跪在堂下,靜等梅縣令盤問。
「你可認得身旁所跪一雙人犯?」
文定依言望去,才發現有兩個身著單衣的囚徒跪在角落,他仔細打量後大吃一驚。這二人正是那本該遠走天涯的康純葉夫婦,怎地會出現在這公堂之上,更甚者不但衣衫不整還蓬頭垢面,不過是一日不見,怎會弄的如此淒慘?
「柳某,本官在問你的話,怎敢不理會本官?小心讓你吃殺威棍。」
「回大人的話,小的與此二人算得上是故交。」
「故交?恐怕沒那麼簡單吧!」梅縣令冷笑兩聲,向身旁道:「柳舉人可在堂下?」
師爺回道:「正在堂下候著呢!」
「給本官請上堂來。」
一陣傳喚後,載定徐徐上得堂來。
整件事毫無疑問是與老三夫婦有關,對於此刻能在堂上瞧見載定,文定也不會驚訝。
作為有功名在身的舉人,在公堂上載定不必行跪拜之禮,傲然的站立在文定身旁。
原本文定憑著他十四歲時的秀才功名也是可以不用行跪禮,奈何本朝有一則律法「非占商籍者不許坐市廛」,是以那功名早已為朝廷收回,而今變成民、軍、灶、商四籍之中最底一等的商籍。
「柳舉人,你可是本縣有名的孝廉,更是朝廷他日倚重的棟樑之材,本官相信你絕不是那種徇私舞弊之徒。此番請你來核實一件案情,你不會叫本官失望吧!」
「大人過獎了,但請大人垂問,晚生一定知無不言。」
「好,你瞧瞧階下所跪二囚,可曾認得?」
打從上公堂之後,老三便認出了他那個掛名大嫂,此刻卻還要裝模作樣的去跟前瞧了又瞧,方才回話:「回大人的話,此二囚一為我柳家之逃婦任氏,一為其姦夫。」
「哼,我就說不只是故交這麼簡單吧!柳文定,你這下還有何好說的,豈不知在公堂上做偽證是要入罪的嗎?」抓住了文定痛腳的梅縣令,絕不會輕易的放過於他。
「大人。」文定還不曾聲辯,載定即便道:「晚生兄長不過是一時糊塗,此次又實乃是苦主,還請大人看在我柳家世代以孝傳家,萬望從輕發落。」
「若不是看在你柳家世代仁孝,遭受此等醜事實屬不幸,本官又何必大費周折,派人去漢口將人犯追回?」
怨不得道定將人送過江去也沒能逃脫,漢口鎮原本就是隸屬於漢陽縣衙,施行縣太爺的指令自然是不會有絲毫延遲。原本文定是考慮到他們正是從江南為人押解而回,江南是不能再藏身了,打算讓他們往故鄉孝感去躲躲,沒想到還是害了他們。
本朝在通姦罪上沿襲元制,淫婦姦夫兩人杖九十,加號一個月遊街示眾。如若是衙門裡有人,能夠上下打點的話,這九十杖也就是受點皮肉之苦;可若是有人成心想下毒手,不到八十杖,再強壯之人也經受不住。
憑著那范釵兒與梅知縣的關係,文定料想縣令大人必會下狠手,只怕他們是凶多吉少了。
「這等通姦私奔的醜事竟然會出自本縣孝廉家中,叫本官顏面何存,若不嚴懲,豈不是讓人笑話我漢陽境內風氣淫穢不堪?來人呀!先給我一人賞他們二十大板,叫他們嘗嘗皮肉之苦。」梅縣令說著便抽出了一枚令箭要往地上擲去。
「大人且慢。」
這二十板下來,壯漢也非得去半條命不可,任雅楠還不得把命都給搭進去了。文定還清晰的記得任智方臨終時,自己曾向他下過保證要保護好他這個唯一女兒,雖不能常伴照料,也怎好坐視她死於堂上呢?文定下定決心,這回就算是兄弟反目,他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本官審案,你這一介草民怎敢半途打斷,難不成還是認為本官有所偏頗?」
文定申辯道:「大人誤會了,大人的公正嚴明遠近久聞其名,柳某一介草莽怎敢枉斷大人的判案?只是這案子裡牽扯到柳某隱秘的家事,某惟恐有些下情大人並未得知,就這麼匆匆用刑,有損大人您的聲名,那在下的罪過可就不輕了。」
還有下情?梅縣令望了望堂下的載定,見他也是一臉的茫然,恐怕也是頭次聽聞,不由得問道:「有何下情,速速道來。」
文定跨步上前,指著哆哆嗦嗦的二囚道:「稟告縣令大人,據柳某所知,此二人從未曾犯有通姦罪,大人又要他們承認何事呢?」
「笑話,這任氏曾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不假吧?」
「不假。」
「十年之前,她與堂下另一人犯康某不辭而別潛逃他鄉,不假吧?」
「對也不對,應該說大人所敘僅對了一半。」
文定的話讓堂上眾人有些不知所措。
「大哥,你可不能再糊塗下去了,在公堂上做偽證可是大罪呀!犯不著為了這個賤人把自己給搭進去,弄不好還要連累全家。」載定不能坐視文定越險越深。
文定冷淡地對他道:「放心,你這沒用的兄長旁的用處沒有,好在還能一人做事一人擔,這事從頭到尾與你這舉人老爺沒有一點干係。」
一席話將老三堵的是羞愧難堪,啞口無言。
「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本縣也就愛莫能助了。」
外間謠傳此子如何如何聰慧,不但讀書時少有所成,學起買賣後更是得心應手,如此看來也不過是街傳巷聞,不足為信,連起碼的形勢也不能識別清晰,還如何去應對各種險惡的狀況?
梅縣令並未因藐視而放鬆,追問道:「本縣可是隨時可以找出四五個人證,來證明此二囚背夫私奔,你倒說說你有何證據能還他們的清白。」
「大人舉出的人證,區區相信一定是本地有身份的士紳,所言自然是客觀公正,不會帶任何的私心,只不過……」稍做停頓,文定便又道:「大人,他們與我那些個家人一樣,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怎得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回大人的話,當年他二人並不是背夫私奔,而是區區先行將任氏逐出家門,待二人結合之時,早已與我柳家無半點干係,這背夫一罪壓根是無從說起。」
可這是聞所未聞之事,不但是載定一臉的茫然,就連站在堂外人群中的道定也是一頭霧水。
「柳文定,本官可要提醒你,一旦站在這公堂之上,講話都是要有證據的,可不是你空口白話,說什麼就是什麼?」
「大人請放心。」
文定鎮定自若的表現更是讓人捉摸不定,只見他低下身子,向跪著的康純葉輕聲交談了幾句,然後康純葉便從貼身的內衣裡掏出一張發黃的白紙來。
文定接過白紙,翻看了一陣後,又轉呈給堂上的師爺,道:「敬請大人過目。」
「這是什麼鬼東西。」白紙上沾有康純葉的汗味,那撲鼻的惡臭讓梅縣令幾近嘔吐,立馬將其交還給了師爺。
這也是無可奈何,自打被嚴惟中關押之後,康純葉就開始飢寒交迫的噩旅,多少個日子不曾洗漱,還在差役的看押下翻過多少山山水水,身上的味道自然是可想而知。這張紙也不知為他暗藏了多少時日,整個就跟他身上的味道一般無二。
「師爺,你給本官念出來就行了,咳,往台下站點,讓他們也聽清楚些。」
這張紙對師爺來講也是燙手山芋,然而既然老爺吩咐下來了,他也只能遵照施行,大聲念了出來。
「休書。漢陽永安堡柳文定,有妻任氏,婚後數載無有所出,為保香火有續,特休之。情願立此休書,任從改嫁,永無爭執。委是自行自願,即非相逼。恐後無憑,特立此文約為照。立約人:柳文定某年某月某日。」
那散發惡臭的竟是一紙休書,頓時堂上大多數人都呆楞住了,這任雅楠竟然已經是柳家棄婦,這通姦罪自然也就說不過去了。
柳載定直呼不可能。梅縣令則悶聲不語,顯然這件荒唐的官司將他的處境逼迫的十分狼狽,兩個無罪之人竟被自己關押了一宿。
「師爺,你仔細給本官驗看驗看,這份休書有沒有問題?」
縣令有命,做師爺的自然不敢怠慢,靜心下來從方方面面查驗真偽,憑藉著多年的經驗如實稟告,這份休書不論是從泛黃的紙張,或是墨跡乾涸程度上,都不似近年之作。
看來此案不過是誤會一場,兩個無罪之人險些被當堂杖責而死,梅縣令的臉上要多難看便有多難看。
氣極之下,他也忘記了之前向載定夫婦做出的承諾,對柳家老三訓斥道:「胡鬧,以後先弄清楚再來報官。」說完便拂袖離去。
得到縣令暗示的師爺則代為宣佈兩位人犯當堂釋放,頓時跪在堂下的文定鬆了口氣,雖然在堂上他說的是大義凜然,然而原先他心底也是七上八下,沒有必勝的把握。
載定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半是氣憤一半是難堪,從此以後,他與大哥的兄弟情誼算是徹底走到了盡頭,羞憤下也草草離去。
此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好容易才將康純葉二人從閻王殿上救下來,文定不敢耽擱,顧不得他二人週身的疲憊,指示道定速速送走他們,還囑咐一直要將人送出了湖廣境內,方才允許他放手返回。
衙門不遠處已有馬車備著,夫婦倆穿著興盛和夥計為他們購來的新衣,臉上還掛有在縣衙裡留下的傷痕。此番雖說是經歷了許多的磨難,遭了不少的罪,可總算是讓夫婦倆看到了光明的前景,憑著文定交與他倆的休書,日後夫婦倆再也不必整日擔驚受怕,東躲西藏的過日子了。
臨別在即,此生他們或許再沒有碰面的機會了,任雅楠早早地藏身車內,她與文定實在是無話可說,平白掛了幾年的夫妻名分,話不曾有過三句。
一直以來,柳文定這個籠罩著自己的枷鎖,使得她生生受了幾年的活寡,之後又顛沛流離四處漂泊,不但生活不定,還錯過了老父的喪事,如若是說起先在外面的幾年,康純葉還存有內疚,她則不曾有過絲毫悔意。
此次被抓也是料定必死無疑,誰曾想幫自己逃脫了必死劫難的,竟會是這個長久以來時常在黑夜裡出沒的夢魘。
那根深蒂固的夢魘已使這個普通的民婦不堪負重,終日為其糾纏折磨,真實的文定反倒不能替代,那個由任雅楠自行杜撰出來的幻象在其心目中那揮之不去的形象。眼前這平易近人、不記前嫌的文定,反而是讓她覺得不真實。
當然這種十數年的隔閡,自不是三言兩語能夠釋懷。
文定也沒打算過要改善二人的關係,只是過去將一包銀子交付予康純葉,並戲言道:「上次你二人不辭而別,我一直便覺著遺憾,這一回總算是得以彌補,能夠當面告辭了。」
康純葉的眼眶裡噙著淚珠,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一扭頭鑽進了車裡,若是再待下去,他自己都將瞧不起自己。
「動身吧老四,切切記住一定要送到安全的地界,你再回來。」
道定上一次算是栽足了面子,此番憋足了勁,保證道:「嗯,放心吧哥,這一趟我再也不會出任何岔子了,不然我就把自己的頭擰下來,或者是乾脆買塊豆腐撞死。」
道定還要下些毒誓,文定卻已催促起來:「去吧!我相信你就是。」
當車輪滾動起來的時候,馬車一側的簾子悄悄拉起了一小角,一道柔和的目光飄了出來,逕直瞟向文定。
背後一雙敦實的大手揉住了她的肩膀:「怎麼了,在看些什麼呢?」
任雅楠搖搖頭,柔聲道:「沒什麼,只是想最後再看一眼這裡。」
望著那遠去的馬車,文定總算是鬆了口氣,自打他收到嚴惟中這件意外的驚奇之後,他便不曾有一夜是睡踏實的。
「柳朝奉,恭喜你總算達成心願。」
文定回過頭發現,打斷他思路的正是適才那位站立在梅知縣身旁的師爺,趕緊道:「馬師爺,一切還虧得您照應。」
「唉,說哪裡話?我們可是多年的交情,想當年柳朝奉可是我們這湖廣境內一等一的朝奉,出自你手下的東西,誰還能瞧出不是來嗎?」
那紙休書不過是文定事先用赭石、茶水、煙薰水偽造而成。
知彼方能識彼破彼,當年文定師從劉選福劉朝奉時,便聽過他老人家的訓導,這造假之工藝日新月異、層出不窮,而作為他們鑒別真偽的朝奉,若僅是死守著從師傅處學到的本事,不及時的獲悉行業的新動態,便難以長久的立足下去。
文定遵照師傅的訓導,一直以來不但識貨辨偽,還收集有關偽造的各類消息,千方百計從那些造偽之人手裡獲取那些個不傳之秘,以此來充實自己。雖不敢說對各類造假工藝如何的嫻熟,起碼多數從事此行當的二流之輩都不如他。
多年以來他雖是識別出無數的偽作,可這卻還是他做的頭一件,若不是為了保住二條性命,而載定夫婦又是步步緊逼毫不放鬆,他是絕對不會出此下策的。
然而這事也不是沒有破綻,梅知縣或許不知道文定的底細,可他身旁的馬師爺卻在漢陽縣衙做了不下二十年的刑名,與文定打過多次交道,對他的來歷是知之甚詳,如若不是事先將他疏通妥當,保不準便會露出馬腳來。
說來也是可笑,柳載定一向瞧不起行商之人,對文定從事的營生視之為賤業,是故也所知寥寥。親弟對自己的瞭解竟不如一個不相干的外人,文定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自嘲。
「馬師爺的好處,柳某自不會忘記。這裡一點小意思,還請馬師爺帶回去,替區區招呼招呼衙門裡的弟兄們。」
而今的世上,大凡交情不過都是靠錢財鋪路得來,要堵上衙門裡上下的嘴巴,更是短少一處都不行。深諳此道的文定,可不像那自視甚高的弟弟,只與那為首的縣令拉攏關係。
就是梅縣令本人,若是將下面人得罪光了,這衙門日常的事務也是難以開展,更別說是載定與縣令之間還隔著幾層的關係了。
馬師爺起先還矜持不受,沒推讓兩回,便笑瞇瞇的將之納入懷中。
雖說是逃婦的問題已然過去,然而文定兄弟之間的那層窗戶紙卻再也不能彌補了,若文定還住在土庫灣,彼此見面總是難免尷尬。
為了不使彼此難堪,文定索性讓夥計們悉數搬出柳府,去漢口鎮暫歇。他自己呢,告別了依依不捨的母親,也渡江去了漢口,只等道定返還,便動身回大理。
好男兒志在四方,李氏清楚這個自己最喜歡的兒子,不會老老實實守在自己身邊的。他那顆曾經容易滿足的童心,已叫外面的花花世界給帶野了,不甘心再守著幾畝良田了此餘生。
俗話說兒大不由娘,雖有些個傷感,總是無可奈何之事。好在這一回他帶回來的兩位女子都讓李氏中意,只盼著兒子能夠早日開枝散葉,衍生自己的家庭,也就足以慰藉一個母親畢生的心願了。
考慮到家裡不和諧的現狀,臨走之前,文定也做了諸多的安排。
他料想如今這家裡數房勉強湊在一起的局面,終不會長久,他與道定出門在外倒還罷了,老實本分的二房是萬萬鬥不過三房的,為了柳以定一房日後的生活,也為了顧慮到李氏老來的生活,文定暗暗給老二留下了一注銀子,讓他留做應急,切不可拿出來算做公用。
雖然日後的變故誰也猜不准,可他也只能做到這份上了。
這世上之所以會有那些的難過,不過是因為人們在乎所失去的,當初文定的確是對老三的變化而難過,可當他們真正徹底撕破臉,那種難過反倒是減輕了。
對文定而言,人世間最深的敵對便是漠視,當對方的人或事對自己來說不存有絲毫的意義,那時候難過也是有限的緊。
比如說,現今頂讓文定煩惱的,便是要考慮如何去面對燕嫣與雨煙二女。當那些個緊迫的麻煩漸漸遠離,他們三人之間糾纏不清的糾結便又凸顯起來。
之所以難辦,便是因為對文定來說,燕嫣與雨煙是同等的重要,感覺上的差別,細微到他自己都發覺不出來。取捨不了這個,也割捨不了另一個,唯一能做的便是無期限的拖下去。
當局者迷,以前遇到旁人有此困疚,文定總是規勸不可如此拖泥帶水,舉棋不定到最後只會傷害了所有人。可當這等事情降臨到他自己的頭上,他依然是無能為力,懦弱的迴避抉擇。
漢口鎮,現下是文定既嚮往又害怕的地方。
然而天有不測之風雲,無常的世事總叫人難以捉摸。文定以為水火是不能相容的,可讓他不曾料到的是,當他率先去燕府探望時,在燕嫣的閨房裡看到的竟會是她二人,安靜的在一處比對探討著刺繡。
當她們出現在他面前時,好像發生什麼他不知道的變化似的,兩個人顯得格外親密無間,商量著針線該如何的穿梭,該如何的搭配不同的彩線,就好像那些個尋常的閨中小姐妹一般,完全沒有起先的尷尬與拘束,反倒是文定變成了礙眼的多餘人。
再後來,不論是文定找哪一位出遊,總是得約上另一位方才能成行,有兩次文定沒叫上另一位小姐,這一位也好像賭氣似的不肯出遊。
一連幾日下來,教文定好不納悶,一定是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在她們間發生,可是不論文定如何旁敲側擊,就是無一女肯道出答案來。
問到雨煙頭上,她還只是閃爍其詞,問到燕嫣那兒,索性來個不理睬,叫文定愈發的好奇。
好奇歸好奇,值得慶幸的是文定所擔心的困境似乎倒未曾出現,三人而今好似三位一體,有時聚在一起聽雨煙奏樂,有時遊玩這附近的山川湖泊,日子過的別提有多自在。
轉眼半月,道定也到了漢口與他們集合。
道定與兄長匯合之後,興盛和的一干眾人也隨之起程。
那些從雲南帶來的禮物悉數換成了在漢口購進的貨物,雖然那邊的買賣一直是相當順暢,興盛和勉強也可以算得上一家大字號。
然而文定深知,那些產茶的地盤早已被幾家大的茶商瓜分乾淨,剩下的雖然不是沒有,卻也是不多,再往後,興盛和在茶葉買賣上發展的空間必然是有限的緊,要想擴展商舖的業務,就得另尋出路。
人無遠慮便有近憂,很早之前文定便開始思索這個問題,如何才能從別的方面發展,做買賣就是要想在別人前面,先想到的人才能成就一番事業,如果只跟在別人後面,便只能是別人吃肉你喝湯。
此次他在漢口除了陪燕嫣她們遊玩之外,便是去碼頭貨櫃轉悠,挑了好幾種文定看來有前景的貨物,每樣進了少許,預備在大理試銷兜售。
如若是反應不錯便立即遣人購置,反正興盛和在四川境內有分號,到時候一份飛鴿傳書,即可以讓分號過來也極是方便。
想當初,文定花重金養那些鴿子的事,還讓好些夥計有想法,認為是多此一舉,徒費錢財,可真到那些小玩意派上了用場,一個兩個嘗到便捷的甜頭,便不住稱讚文定是有遠見。
作為興盛和這條船的掌舵人,文定可以聽取下面人的各種意見,集思廣益才能開拓進取。然而多年的經驗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聽取並不是事事依著他們來,如果沒有自己的判別,自己的主見,那樣只會讓這艘航船在原地打轉,而不能朝著目標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