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賈人生 實體書·第九集 第六章 仙樂曼舞
    寄人籬下自然便不能事事隨心所願,像今晚的夜宴就由不得他們拒絕。更何況既有大王盛情相邀,又有公子斐親自拜門下帖,人情禮數總算是給足他們面子了,若再是拿架子可就是自己找不痛快了。

    黃昏時分,文定、楊括、燕小姐、靜憶師太連同陸仲簡一起一共五人,整理了一番便出門而去。至於紫鵑與靜思嘛!一個尚處在神志不清,而一個呢則要留下來照看病人,這點公子斐也是瞭解的,當然也不會強人所難。

    公子斐還特意指派了五頂竹轎來迎接他們,就停在獨院的院門口,他們一邁出院門,轎夫們就迎了上去。

    然而佛家講究清貧修行,峨嵋派的眾位師太們即便是一派之長,也不會讓人抬轎代步,靜憶師太說什麼也不肯上轎,執意要跟在後面步行。師太不肯上轎,餘人也不好意思舒服的坐在上面,一干人只好請轎夫們前面帶路,而他們呢,則跟在轎隊的後面。

    十名健壯的轎夫抬著那五頂空空如也的竹轎,後面還跟著三男二女,這浩蕩的長隊自然引起路邊不少人的觀望。也不知是不是那些轎夫有意在為難他們,或是這肩膀上的空轎子讓他們覺得不太適應,在前面帶路的他們是一路箭步如飛。

    燕小姐與靜憶師太倒還罷了,可文定他們那三個大男人可就沒那麼輕鬆了,一路氣喘吁吁的緊追慢趕,總算不曾落下,可出門前剛收拾過的行頭就歪的歪、斜的斜,完全變樣了。

    城裡的百姓也看的是莫名其妙,轎隊在前面不停的跑,後面幾個人在不停的追。說是抓小偷吧!那些轎夫又都穿著皇家的行頭,一看就是皇家的轎夫,那可都是有官職在身的大人呀!不至於集體淪落到干小偷吧!可若是說接客人赴宴,這也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吧!

    街道兩旁的百姓無不是議論紛紛,一方在跑一方在追,沒經過仔細推敲,百姓們就認定是這些轎夫們的不是,紛紛對那些轎夫指指點點的。而那些無辜的轎夫們呢,卻是滿腹的委屈無處可訴,只有低著頭加快腳步往前趕,期望早點脫離這尷尬的情景。

    他們加快腳步,後面的文定他們就不得不跟著加速,這樣一來二去還真成了一前一後、一追一趕的怪異轎隊。

    追了足有五六條街道之多,那群一路小跑的轎夫們終於才是停歇了下來。

    「各位貴客,這裡便是王宮了,我們尚需前去覆命就先行一步,自會有人為各位引路的。」今日這趟差事可讓他們丟盡了面子,回去還不知公子會不會責罰。

    文定他們根本還來不及與轎夫們道別,一溜煙,十名轎夫就從旁邊的側門閃身進去。再說文定等此刻也無心話別,除了燕小姐與靜憶師太還完好如初外,其餘全都是上氣不接下氣的,文定一手扶著院牆一手拍著自己的胸口,楊括還好些,只是彎著腰輕輕咳嗽。

    年歲最大的陸仲簡,整個人都已背靠著牆角蹲坐在地上,稍稍休息了一番後,就開始邊喘氣邊抱怨:「哎,哎,哎喲,我早就說過不來不來的,你們非拉著我來,這下可好,還沒進門就累個半死,等會還指不定要落得什麼下場呢?不行,不行,小老兒還指望著再活個三年五載的,你們自己去吧!我要回去了。」

    這倔老頭向來是說到做到,作勢就真的要走。

    一時間急的文定是方寸大亂,六神無主,勸道:「可別呀!陸老伯,都走到這大門口了,您可別又打退堂鼓呀!」

    楊括也是忙著勸說與他:「來都來了,老哥你又何必掃興呢?」

    然而陸老頭根本不聽他二人的勸,不管他們如何說,依舊是鐵了心要走。

    原本高高興興出門,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讓他們是如此的狼狽不堪,靜憶師太也是心中有愧,自責道:「阿彌陀佛,這都怨貧尼的不是,害的諸位施主這般狼狽,陸施主還望您不要記怪貧尼。」

    陸仲簡雖然脾氣不好,可也不是蠻橫不講理之人,對於靜憶師太這種出家人他是斷然不會為難的。向來穩重的靜憶師太朝他賠了這番不是,倒讓他自己覺得不好意思起來,道:「師太多心了,老頭子我可沒有絲毫怪師太的意思。」

    「既然是這樣,陸施主又為何執意過門不入呢!豈不是還在怪責貧尼。」

    別看平時靜憶師太的話不多,可就這麼兩句效果就是不一般,抵過了方才文定與楊括的諸多口舌。

    累的半死只是借口,陸仲簡心中的那股怨氣誰都清楚是衝著公子斐去的,可靜憶師太這麼將過錯全都攬上身,他就不能繼續較真了,倘若再以此為由發難,也就顯得他太小氣了。是以心裡雖是老大不願,還是隨著他們一同進入王宮。

    ※※※

    宏偉的王宮,無疑是赤穴城中最能令人佇足觀望的建築。大而觀之是氣勢恢弘,風格粗獷,細微之處又是飛梁畫棟,朱戶雕欄,這一切都顯示著它獨有的地位,特定的身份。

    雖然文定在外面的日子裡,不曾親眼見過真正的王宮,可由好些人的口中也聽過對王宮的描敘,比如顧正聲,他就曾對文定講過,他們江陵城中的遼王府,是座城中之「城」,九曲迴廊、亭台水榭、假山拱橋、畫閣雕樓、殿宇塔寺是應有盡有,若是等閒的陌生人獨自進去準會迷失方向。

    那遼王府,文定雖然只是耳聞,可眼前的這座王宮定然是不會弱於它的,光是那高高的宮門就讓文定看的脖子發酸,更何況在這大山之中缺這少那的,想要完成這般宏偉的宮殿不知要耗費多少代人的心血。

    宮廷門口站著兩排威風凜凜的士兵,紋絲不動的凝視著前方,威嚴的陣勢,寒光閃閃的兵刃,讓城裡的百姓們自覺的與王宮保持著一段不小的距離,這就是身份的象徵,普通的百姓多半便是被諸如此類的威嚴所震喝,終其一生除了膜拜再不敢存有絲毫別的念頭。

    歷朝歷代的那些反叛者,無不是熟悉那高位之人,正是因為他們見慣了至尊的一切,熟悉了至尊的一切,他們才由心底打破了那不滅的騙局,才敢窺視那至尊之位。而即便是由普通百姓出身登上那至尊之位的,例如漢高祖、宋太祖以及本朝開國之君太祖皇帝,也是先佔據了高位再應勢而生,那些斬白蛇,有異人相面之說都是稱帝前後湧現出來的,多半乃奉承之言不可盡信。

    皇家時刻營造的威嚴,便是至尊的一種非常重要的保護,讓黎民百姓順從的法寶。

    文定他們也是鼓足了勇氣才敢走上前去,不過宮廷的侍衛們早就得到了公子的命令,知道會有文定他們這一群陌生人前來赴宴,沒等他們做自我介紹,為首的侍衛長便恭敬的說道:「諸位想必是定大王今日邀請的客人,請跟小人來,公子已經問過兩回了。」

    正不知如何張嘴的文定等人心中頓時輕鬆一節,其實要認出他們也相當容易,只看文定他們身上所穿的衣物,便能看出與眾不同來,再加上靜憶師太與燕小姐獨特的形象,就算找遍這城裡,相信也不會有第二群相似之人了。

    宮廷之內,除了有華麗的宮殿,精美的庭院,穿梭頻繁的宮女與侍從,還有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重重防備。看的文定、楊括等是眼花繚亂的,帝王家的生活遠不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所能設想的。

    在侍衛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一座宮殿之前,在侍衛進去稟告了片刻後,宮殿內傳來一串連續的「宣」字聲音,未曾經過此陣仗的眾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著他們遲疑不前倒是急壞了守在門口的侍衛,也顧不得禮儀,提示道:「諸位倒是進去呀!裡面都宣了兩遍了。」

    文定他們這才知道這是在叫他們進大殿,整了整衣領衣袖,也順帶平定了內心的紊亂,相互挾持著走進大殿。

    大王設宴的大殿乃是整座王宮的主殿,是以也顯得格外的金碧輝煌,光是那些個高大的柱子就讓他們為之驚歎,不但粗大且全都鑲滿了金箔,上面還佈滿許多精美的雕刻,就算是見過了許多大風大浪的楊括,也不得不歎為觀止。

    大殿的兩旁早已擺滿了長桌,已有不少人入座,空餘下來的自然是留給文定他們的了。沿著那些桌上的文臣武將們的身影,文定向正上方望去,不自覺的感到一股壓力襲來,這就是公子斐口中的父王嗎?怎的與公子斐一點也不相像。

    身材雄偉,看上去雖然有些老態,可絲毫不減其懾人的氣魄,反而使之更甚。高高坐在王座之上的大王不怒而威,俯視著腳下的臣子們,臣子們戰戰兢兢的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惟恐哪裡表現的不對惹怒了大王。

    他們這班臣子尚且如此,文定他們就更感到如履薄冰了。

    「柳兄,你們總算是到了,我還怕是路上發生了什麼事呢!」作為宴席的主人之一,公子斐熱情的將他們介紹給大王,道:「父王,這就是我向你提起過的幾位山外來的客人,柳兄,這位就是我的父王,赤穴城的真正主人。」

    文定與眾人同向大王施禮,道:「見過大王,擅闖貴寶地多蒙大王不曾見怪,還為我等安排食宿,在下等實在是銘感五內。」

    大王慢條斯理的道:「來者是客,既然在機緣巧合之下諸位來到於此,本王盡盡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王兒快招呼客人們坐下,來人呀!」

    「大王。」侍從應聲而出。

    大王揮揮手,道:「開始吧!」

    女們端著大大小小的盤子魚貫而出,一時間每張桌子上都擺滿了四五樣菜餚,宮女們退下之前還為各位大人的杯中斟滿了佳釀。

    在公子斐的安排下,文定他們也一一入座,然而一看到桌上的酒杯,文定的頭就開始大了起來。光是那股撲鼻而來的芬芳味道,他就能認出這又是昨日喝的那種巴鄉清,讓自己糗大了的巴鄉清。

    大王舉起杯致酒詞道:「讓我們飲了這杯酒,為了我們遠道而來的客人們。」

    文武大臣們皆熱情洋溢的朝楊括他們舉杯示意,文定他們也舉杯回禮,連燕小姐也將酒杯取到白紗巾之內一飲而盡。

    公子斐笑著道:「各位請暢飲,這是本城獨特的巴鄉清,柳兄昨日可是已經喝過了一次,而且是十分的中意呀!」

    文定的臉龐唰的一下紅了起來,坐在他身邊的楊括一開始雖然也被這陣勢嚇住了,可他好歹是見過許多風浪之人,應對起這種場面要比他們都來得有經驗,接著公子斐的話茬道:「嗯,這酒醇香濃郁,果然是不同凡響,多謝大王與公子的盛情招待,才使得我們有機會得嘗此佳釀。」

    「哪裡,哪裡,諸位不嫌棄就行。」

    「怎會,怎會,大王您太客氣了。」

    這群人倒沒讓大王覺得討厭,看來挺有意思的,大王的眼光在他們之中掃了一圈,發現餘人都還罷了,獨獨只有靜憶師太面前的酒杯一動不動,口氣不由得一硬道:「這位姑娘,是否寡人的劣酒入不得姑娘之口呀!」

    靜憶師太先是一愣,以為是在說燕小姐,可誰知那大王的眼神直直的望著自己,兩頰不由得緋紅,從小在峨嵋派長大的她還從沒被人叫過姑娘呢!餘人也是一臉的茫然,靜憶師太如此明顯的裝束,怎會被錯認是姑娘。

    「難道寡人的話,姑娘也是不屑一顧嗎?」看來大王還動了真怒了。這是怎麼回子事呀!讓文定他們一頭的霧水。

    他們在著急,公子斐也在為他們著急,向文定勸道:「柳兄,快些請這位姑娘答我父王的話呀!」眼睛還在不斷的給他打眼色。

    他也稱靜憶師太為姑娘,文定、楊括不知道這裡究竟有何誤會之處,師太明明是一身尼姑裝束,為何他們偏偏將她錯認作姑娘。師太一臉的煞氣,看來也是氣的不輕。

    文定急忙代為答道:「回稟大王,公子,師太乃是一介出家人,終身侍奉佛祖,這,這酒肉是斷斷不能食用的。」

    「佛祖?」大王愣了一會兒,不解的問道:「佛祖乃是何人竟如此霸道,為何侍奉他之後,就不得食用酒肉了。」

    大王的話讓文定他們所有人都為之一愣,雖然我朝數位皇帝極其信奉道教,壓抑佛門,可畢竟是不曾有過強制剷除佛門的舉措,竟然佛祖是誰都不知道,這大王未免也太孤陋寡聞了吧!

    「這,這,這佛祖乃是佛門信奉的無上神靈。」文定也只好硬著腦袋為他解釋了。

    王彷彿有了一絲領會,又側過頭向一旁的大臣道:「太祝。」

    一位正在與同僚暢飲的官員慌忙回過頭道:「微臣在,不知大王有何吩咐。」

    「這佛祖是哪路的神仙呀?比之我們的白虎神,是孰大孰小呀?」

    那位太祝皺起了眉頭,對此事也是一籌莫展,緩了緩道:「恕微臣愚鈍,大王,這佛祖乃是哪路神仙,小臣著實是不清楚。」

    「哼!」大王對太祝的不識十分不滿,道:「虧你還自稱能通曉過去,預知未來,連天上的神仙都不能認全。」

    「微臣無能,微臣知罪。」太祝惶恐的匍匐在地,磕頭認罪。

    當著這麼些外人之面,竟然不能給自己掙回面子,反而讓自己出糗,大王氣的可不輕,道:「滾下去,寡人今日不想再見到你。」

    太祝灰溜溜的退出了大殿,這般狼狽的被趕了出去,真是什麼面子都沒了,臨走之前他狠狠的望了文定他們一夥,若不是他們,自己又何會遭此羞辱。

    過了半晌,大王的臉色才稍稍恢復,再往下面望去是人人自危,既沒人舉杯又沒人抬筷,紛紛低垂著腦袋,活像是等待判決的囚徒似的,連文定他們這些外人以及自己的王兒也不例外。

    眼看一場酒宴剛剛開始就已經要宣告結束,大王只好自我圓場,緩緩的道:「讓各位見笑了,本國子民從來不曾出山,所以對外面的世界不甚了了,不知這佛祖是何方的神靈呀?」

    楊括怕師太又惹怒了大王,那自己這班人未來的日子可就堪憂了,越俎代庖答道:「回大王的話,佛祖是西方極樂世界裡的主神,掌管著三界生靈,萬千神佛。」

    大王興致勃勃的道:「哦,這麼說來佛祖的法力是最大的咯。」

    「一派胡言。」坐在楊括他們對面的大臣們中有一人,發言道:「大王明鑒,西方戎狄人乃是些大大小小的部落,今日是這個強大,來日就可能被另一個給滅亡,根本不能得到安穩的生存,他們那裡信奉的神靈,又怎會是法力最大的呢!只怕是這些外來的陌生人在欺瞞大王。」

    大臣們議論紛紛,大多是贊同此人的觀點。

    戎狄人,這是哪跟哪呀!文定他們心中是一片茫然,只是覺得一股無力感襲來。

    大王安撫道:「司馬,稍安勿躁,且聽聽我們的客人是如何說的。」

    大王發話後,場面果然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向了楊括,等待著他的回答。

    然而楊括哪裡會知道這些呀!他一介正經八百的生意人,知道的也就是那些酒桌上聽來的閒言碎語,哪裡會曉得那麼許多,這個時候又不能說緘口不言,只好向師太求救道:「大師,至於佛祖的來歷還是您來講比較妥當吧!」

    「我佛門的教義乃是由西方的天竺傳入中土的,大約是漢朝年間迦葉摩騰和竺法蘭二位天竺大師,攜帶著經書以及佛像來到中土,還建造了我中土的首間寺廟即為白馬寺。」這些在佛門之中倒是廣為流傳,靜憶大師是耳熟能詳。

    「天竺,那是何處?離中土遠嗎?」

    這個文定倒是能代勞,道:「回稟大王以及諸位大人,天竺在極為遙遠的西方,曾有一位玄奘法師從長安出發歷時十七載、獨行五萬餘裡,到達過那裡,沿途走遍了西域一百三十餘國。」

    公子斐伸了伸舌頭道:「在路上就走了十七年,這人怕是有病吧!」人生有多少個十七年呀!竟用在走路上,在公子斐想來簡直有些不可理喻。

    「哼,你要是能花上十七年的時間去致力於完成一件事,我就不會為你如此擔心了。」只有大王這般經歷過風霜之人,才能體會要花上十七去去完成一件事,是需要多大的恆心,多大的毅力。

    台下的公子斐撇了撇嘴,目光望向一旁悶不做聲,大王心中知道他並不服氣,算了,成長許多時候就是需要磨難的,心急不得。

    大王望向這班山外來客,饒有興趣的問道:「這麼說來,這位姑娘便是專職侍奉佛祖之人咯。」

    「回大王的話,貧尼只是佛門千千萬萬的弟子之一,酒肉乃是我佛門五大戒,請恕貧尼不能相陪。」讓她待在這酒肉橫生的酒宴之上而又不拂袖離去,已經是靜憶師太的底限了。

    「無妨,無妨,只是寡人想讓各位乘興而來,盡興而歸,不知道該上些什麼給大師食用呢?」大王也開始隨著文定他們,管靜憶女尼叫大師了,這下大家總算是鬆了口氣。

    靜憶大師道:「大王不必費心,一壺清水即可。」

    「這個好辦,來呀!給這位大師上壺寒潭清泉,各位不用客氣,只管飲用便是。」

    酒宴又重新恢復了活力。公子斐看大家的興致都已經起來了,拍了拍手掌,十數個侍從搬上來一組編鐘,這可讓文定眼前一亮,這組編鐘分別由十四座大小不一的鍾組成,而且是從左到右按照大小逐次排列,懸掛在一根粗大的橫柱之上。

    整套編鐘都是由青銅所鑄,文定還看到了編鐘上的雲紋花紋,這麼一套編鐘可是少有見到呀!這種大型的奏樂之器,始出於商朝,興盛於春秋戰國直至秦漢之間,後來逐漸被多樣的樂器所替代,到宋朝之後連鑄造技術都已變的鮮有人知,如今哪怕是找遍偌大個中土也難有這般整齊的一組雲紋編鐘了。

    一群衣袂飄飄的妙齡女子由一旁緩步出來,面朝著大王恭敬的跪下,大王微微點點額頭,一旁伺候著的侍從便喊道:「大王命,開始奏樂。」

    女們相挾而起,來到那組編鐘之前,這一組十四座的編鐘中,最小的不過有這些女子的手掌般大小,最大的可以抵的過兩個女子合在一起的體積。

    一個領頭模樣的女子喚道:些小巧的女子們就開始拿著大小不一的木槌,開始敲擊面前的編鐘。

    個清脆的聲音揭開了演奏的序幕,接下來一連串悠揚而和諧的樂聲,流入文定他們的耳中,時而清脆,時而又變得古樸而厚重,時而如泰山般莊嚴威武,時而又如小溪般清澈宜人。

    聲聲古韻讓文定的耳朵強烈感到一種震撼,仙樂繞樑,不絕於耳,古人誠然不曾相欺也。再加上那群妙齡女子不停的穿梭於大小鍾之間,輕盈的腳步,優美的身姿就如同在曼舞一般,讓雙目連同雙耳一起來欣賞這樂舞翩翩。

    這感覺就像是身在仙境,姿態嫻雅的仙子們隨著古樸而脫俗的樂曲,為有幸光臨的客人們施展著自己嫻熟的舞姿。

    舉手投足間是那麼的輕悠舒暢,沒有絲毫的不甘,也不是為強權所壓制,僅僅是在為自己所舞,為自己那優雅的青春所舞動。

    不知過了許久,時間彷彿就停留在那個瞬間,誰也不忍將自己抽拔出來。

    直到宮女們相挾退去,大殿裡的眾人還不曾回復知覺,又過了好半晌才一一清醒過來,然而文定似乎並不想這麼早就結束,當人們都開始在暢談方纔的樂曲時,他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柳兄,柳兄。」公子斐喚了他四五聲也不曾醒轉,眾人不由得為他而擔憂起來,恰在此時一滴冰涼的水珠,不知從何處飛來正好落在文定的脖子裡,凍的他直發抖,人也恢復了過來。

    文定脖子一縮道:「好冷。」

    「哪裡冷呀!別是還沉浸在方纔的樂曲之中,不曾醒來吧!」公子斐總是這樣,只要逮住了別人出糗的機會,就絕不鬆口定要笑話一番才肯罷休。

    文定尷尬的道:「確實是有些涼颼颼的,這會是哪來的呀?」

    他說著往四處望了望,眾人臉上都是一片茫然,這大殿之內怎會有涼意呢!再說現在也還在夏季呀!惟獨燕小姐對此事漠不關心,悠閒自得的舉著手中的小酒杯把玩。

    公子斐以為這是文定的搪塞之言,也不出深究而是又回到方纔的話題,道:「柳兄,其他的暫且不談,你來說說此娛興節目可否入的了柳兄的法眼。」

    文定惶恐道:「豈敢豈敢,光是這套『錯金雲紋編鐘』就讓在下大開了一番眼界,那仙樂曼舞更是惟有仙人才有機會親身感受。」

    「呵呵。」文定那番言之有物的稱讚,讓大王倍敢自豪,先前失去的面子這下可都找回來了,道:「這位客人也識得此鍾乎?」

    文定道:「不敢欺瞞大王,這種大型的編鐘在外面的世界裡,早已失傳了數百年,如今再也無人能鑄造此鐘,在下這乃是頭次見到,之前不過是聽前輩們描述過,不想今日有緣在此地見到,實在是幸甚。」

    說起來連文定的師傅劉選福一生走遍了大江南北,也不曾有過這種機會見到如此完整的一套,而且是尚能演奏的,這種好事倒讓文定給趕上了。確實人若是不能遠足,只是待在固定的地方,那麼眼界永遠也不會開闊。

    聞及於此大王自是非常開心,雖然他的國度只能算是彈丸之地,但起碼他有的一件東西是那版圖橫跨大江南北,掌控黃河兩岸的君主也不曾擁有的,大王的眼角都有了笑容,不住的道:「很好,很好。」

    就在這不長的時間裡,文定就博取到大王不少的好感,這點讓公子斐也未曾預料到,要知道大王的壞脾氣在赤穴城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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