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賈人生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有人歡喜有人憂
    再多的借口此時也無濟於事,李福翔萬念具灰沒有任何的狡辯,低垂著腦袋。任由東家如何的責罵也是一言不發,章傳福看著他就是一肚子火,罵道:「啊,你還知道你十八歲,就進了鋪子,這十幾年的時間,哪怕是養幾條狗也早熟了,知道看家護院了。自你進鋪子,我是哪一點虧待你了,吃的、住的、拿的哪一點比別人少,還一步步將你提拔到二掌櫃的位子,有哪個地方怠慢你了,竟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來。」

    李福翔的頭埋的更深了,雙拳緊握,只是渾身輕微在顫抖著。一直悶不做聲的蔣善本此時,也站了出來痛心疾首的埋怨他道:「福翔呀,你怎麼這麼糊塗,這種事這麼也幹的出來呀。」李福翔對著這位十幾年的大哥,現在也只能是搖頭無語。

    「糊塗?他是糊塗嗎,他比誰都有計謀,買兇縱火再躥著你們要給他晉陞鋪路,李福翔人材呀你。我一直以來還以為你雖然脾氣爆了,還算得上個直腸子,現在看來還是我章某人小瞧了你。如此有計劃,有步驟的實施陰謀,你真是有能耐呀。」東家對他真是氣之已極。

    李福翔也一反剛才的頹廢樣,奮起反駁道:「是呀,這全是我的安排,我的設計。你不是一直都瞧不起我嗎,一直覺得我無能嗎,我就是要讓你看看,到底我有沒有能力。」蔣善本拉著他的手臂,制止他道:「福翔呀,你別說了,快給東家認錯吧。」

    李福翔推開他的手,彷彿有一肚子委屈要訴說,道:「大哥,你讓我說,這口氣憋在我心裡好長時間了,今晚不說我也就沒機會了。」東家也抬手示意蔣善本道:「善本,你別攔他,讓他說,讓他一次都說出來,說個痛快。」

    文定感覺到李福翔的雙眼突然向自己逼視過來,正聲恐他狗急跳牆會對文定不利,閃過身來擋在文定的身前,一雙鷹眼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李福翔從鼻腔裡重重的發出一個『哼』音來,聲嘶力竭的對章傳福叫道:「你還好意思說對我公平。」章傳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呵,這麼說來我對你還算不好了,與你一同進鋪子的夥計,走的、散的、留下來的誰有你拿的工錢多,誰有你地位高?你如今反倒說我對你不公平了,呵,真是笑話。」

    李福翔舉起手指遙指文定,「那他呢,他柳文定算個什麼,屁大點孩子,進鋪子還不滿四年,就升任二掌櫃。而我,在這鋪子裡拚死拚活的干了十幾年,任勞任怨的反倒不如他了!」這時蔣善本插嘴道:「福翔呀,那文定不是也和你一樣是二掌櫃嘛,也沒有誰不如誰的。」

    「他們這些欺世的話,也只能騙騙大哥你這種實誠人,說的好聽和我一樣是二掌櫃,可那邊他們遲遲不安排大掌櫃,不就是明擺著除了他章某人和劉某人,就是他柳文定了嘛。」他望了望四週一眾夥計們皆低頭不語,又說道:「你們是不知道呀,他們這些舉動只是想瞞著我們,有天我無意間聽到他們倆在帳房裡商量,過了一、二年就讓柳文定這崽子當那邊的大掌櫃,從一開始就沒將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過。」

    章傳福氣急敗壞的逼問道:「所以你就要放火燒鋪子,還非得文定在的時候一起燒?」這個時候李福翔早已將什麼顧慮都拋卻了,他凜然的答道:「是,我就是要燒那鋪子,讓他什麼好買賣都見鬼去,最好還要將這崽子一同燒死,方可一瀉我心頭之恨。」雖然已是二月份了,但眾人依舊感到身上是寒風刺骨,而越靠近李福翔的就越是如此,特別是看到他那眼中散發出來的那股恨意,彷彿是要把文定生吞活剝了般。

    「瘋了,你完全是瘋了。說是針對文定,其實只不過是眼紅,見不得別人比你好,現在哪怕是讓你坐上善本的位子,也不會就此滿足,會想方設法的算計我,最終取代我。」章傳福喚了口氣,壓制住自己那激憤的情緒,沉思了老半天,說道:「滾吧,念在你十幾年為鋪子服務的份上,雖然你不仁,我也不能不義的將你扭送官府。滾吧,收拾你的東西現在就給我滾,以後別讓我再在武昌,漢口見到你,不然就別怪我不講情面。」

    轉過頭對小瑞,正聲吩咐道:「你們倆押著他去收拾,只許他拿自己的東西,別讓他把鋪子裡的東西順走了,連夜就讓他滾出廟山鎮。」小瑞還沒從以往的關係中爭脫出來,過去還敬聲道:「二,二掌櫃,請吧,」然而正聲卻很樂意的跑過去一推李福翔,道:「走吧,東家大人有大量都放你一條生路了,還賴著幹嘛。」

    李福翔前後身一擺,喊道:「不用你推,我自己有腳。」沒有眾人想像中那灰溜溜的神情,反而有一股從不曾在他身上出現過的大氣,他用眼神圍繞著週遭遊走了一遍,默默的點點頭底鳴道:「你們都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知道我是誰。」說完東西也沒收,拔腿就跑了出去。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章傳福暗自噓唏。這李福翔原本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原來他還是夥計的時候是多麼聽話,做事也比一同進來的夥計勤快,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勁,曾幾何時他也是將其當作未來鋪子的棟樑來培養的。可就是他這麼同一個人,在當上三掌櫃以後就變了,變的喜歡指使人,變的懶惰,變的不那麼聽自己的話,處處和自己留著心眼。

    看著他決然而去的樣子,反而依稀有些當年的模樣,雖然自己是氣他的愚昧,但十幾年處下來畢竟還是不易,章傳福深深的舒了口氣,只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一片天地。

    『嗚嗚嗚嗚』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顧正聲一看是那縱火犯丁三,過去就是一腳,叫道:「給我老實點,一會再想著怎麼收拾你。」正在懷舊的章傳福被他們從沉思中拉了出來,他吩咐道:「正聲,把丁三口裡的布拿出來,人也帶過來。」

    口中一失去束縛,丁三就帶著哭腔求饒道:「章大老闆呀,您看我什麼都跟您交代了,那主犯也被您自個放走了,那,那小的這麼微不足道的人,您是不是也放了算了。」正聲又是一腳踹了過去道:「你便是縱火之人,還『微不足道』呢,豈能如此輕易的就饒了你。」斜倒在一旁的丁三不停的求饒,口裡還哭訴的說什麼上有七十歲老母,下有什麼兒女之類老套的托詞。

    正聲哪會相信,又要踹他,章傳福制止了他,對地上的丁三說道:「放你還是可以,不過我不希望以後聽到什麼是李福翔或『源生當』的二掌櫃買兇放火的謠言,不然、、」丁三忙接道:「這事傳開了您頂多和人解釋解釋,小的可是要殺頭的呀。您放心您就是借小的幾個膽,小的也決不敢在外面亂說。」

    章傳福點著頭道:「你明白這最好,正聲放他走吧,從側門出去,別讓人注意。」丁三千恩萬謝他的寬恕,連日來的經歷讓這個街面上的混混,有種隔世重生的感受,一旦正聲解開他身上的綁繩,便像撒開步子的矯兔般,擇門而去。

    一晚上連番的震撼,讓這些平日裡絮叨不停的夥計們全都啞然了。他們手足無措的站在那兒,動也不敢動,說也不敢說,一致將目光投向東家那,等待他下一個指令。而章傳福則是一直一言不發的,這謐靜的畫面如同時間卡住了般,深夜的寒風吹打在他們身上,可是沒人敢提出異議,只有萎縮自己的身軀,任那寒風直面而來。

    這樣僵持下去終究不是個事,文定打破了這個靜謐的環境,他對夥計們說道:「還不趕快將這一切都收拾了,還非要東家說你們嗎?」夥計們領悟到他的意思,可依舊是不敢妄動,還是望著東家,直到章傳福擺擺手,才如同大赦般忙活起來。

    文定,小瑞他們也跟著幫忙,不到一會工夫,這後院裡又恢復了往常的面貌。收拾好了後,又排排的站好,等待著章傳福的處理,蔣善本適時的站了出來,對他說道:「東家,您看夥計們都知道這次的錯誤了,您是不是可以從寬發落呀。」夥計們立時對他投來感激的目光。

    一眼掃過眾人,章傳福知道這次人數太多,都處罰了難免引起眾怨,再加上那李福翔的事這還真不是發火的時候,他低沉著聲音道:「在新鋪子那些夥計面前,我總是在說你們是如何的懂規矩,如何的勤奮,要他們都向你們學著點。可是我早上才離開,晚上你們就是如此的作為,實在是讓我心寒呀。」

    一干夥計都忙著跪下哭訴自己的不是,一天來的奔波,特別是精神上的勞累讓章傳福有些不堪重負,他寬容的說道:「好了,今夜我也累了,也懶得罰你們了,但有句話要說好了,如若再有下次的話一併處罰決不容情。」下面的眾夥計皆保證下不為例。

    章傳福的臉色這才有些好轉,抬了抬手,道:「起來吧,家醜不可外揚,今晚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人議論,如若有外人打聽那李福翔的事,你們就說他另某高就了,知道嗎?」這會包括文定,蔣善本也一同回應著『是』。

    他觀察了眾人堅定的神色後,才真正的放下心來,轉而又說道:「那李福翔辜負了鋪子裡對他的栽培,我知道在你們當中也有些人眼紅柳文定,不服他年紀輕輕就可以當二掌櫃。可是我要說我們派他去新鋪子那邊,正是因為他有這能力,這二個月來也確實是讓我們看到了成績,什麼時候你們中間有人也具備了能力,自然也會得到晉陞。」

    夥計們興喜的表情頓時顯露無疑,前一段周貴與張大元的晉陞早已將他們的情趣提升起來了,一間鋪子分成兩間自然會多出許多的空缺來,再加上鋪子近百年就很少從外面招掌櫃,機會是真實的擺在他們面前。

    東家話鋒一轉又說道:「不過那李福翔,有一點地方還猜真對了,那就是柳文定要在那邊再晉陞一級,當大掌櫃的事。但是並不是如他所說的一,二年以後,而是就在今晚,我當著你們大家的面宣佈了。」文定忙上前一步,想勸說東家慎重道:「東家,這、、」

    章傳福卻抬斷他的話,示意他聽自己的,繼續說道:「這不是我的一時衝動,今晚的事讓我想得很清楚,正是因為那個位子懸而未決,所以才會讓李福翔有了想法。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而這一段時間來柳文定的表現也讓我們很是滿意,特別是櫃檯起火時,他能奮不顧身的去搶救帳簿,也讓我很受感動。」

    他望了望站立成排的眾夥計,對他們說道:「你們中要是有誰,覺得自己的表現比的上柳文定,可以站出來讓我們比對。如果是真的如此的話,我可以升你們。」夥計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拍著胸脯說出那種話來。雖然他們中有些人不服文定晉陞的速度,可文定平日裡的表現大家卻都是有目共睹的,私底下那些閒言碎語,怎麼也不好意思當著東家,大伙的面說出口。

    看著他們一個個都是閉口不言,張望著他人,章傳福自忖道量你們也是只能如此,說道:「嗯,既然你們都站不出來,那這事就這麼定了,從即日起,文定就是漢口分鋪的大掌櫃了。」自己則率先拍起了巴掌,正聲與小瑞也隨之興奮的鼓動起來,其他人不論是願意,不願意的也惟有和大家一同祝賀文定的晉陞。

    蔣善本也是不甘人後,滿臉高興的祝賀文定道:「文定,不滿二十就當上大掌櫃,這可是聞所未聞的呀,你可要珍惜東家,朝奉還有鋪子裡的所有人對你的栽培,再接再厲呀。」

    雖然口裡勸東家要慎重,但文定內心深處也是激動不已,自打自己進鋪子那日起,就夢想著有朝一日,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夠當上大掌櫃。可以賺好多的銀子讓家裡人過上好的生活,能夠給父親好好的治治頑疾,一直以來他也都是朝著這個方向去做的,可他從不曾想到的是這一切竟來得這麼早,這麼突然仿若夢境。

    他還是盡量理智的壓抑住心底那股激動,拜謝東家與大掌櫃,不,應該是蔣掌櫃道:「小子,縱使有些成績,也全是仰仗著各位長輩平日裡的教誨,離不開東家,朝奉與大掌櫃往日的提攜。小子不敢居功,既然讓我擔任此重要的使命,定不負幾位長者的殷切希望。」東家與蔣大掌櫃相視而笑,文定不愛居功的性格也一直是長輩們喜歡他的原因之一。

    顧正聲卻完全不是一個樣,他拉著文定的兩隻手臂興奮的揮舞著,看起來比他自己坐上這位子還要來的高興,當然出生侯門大戶的他,哪怕是章傳福將自己的位子給他,他也不會怎麼太看重。可是作為朋友他是實打實的為文定而高興,因為他到過文定的家,比在場任何人都清楚文定肩上的擔子有多沉,知道他是完全憑藉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的。

    夥計們不管是真正為文定高興,或只是想著巴結他,都圍繞著文定慶賀他的晉陞,文定則回謝著他們的好意,這一夜『源生當』裡最快樂的莫過於他了。

    有人歡喜便有人憂愁,雖已是深夜在廟山鎮一座比較體面的獨院裡,卻有一人在打著包袱。將一件件衣物,財物裝進包袱裡,舉止間顯露著匆忙。許多時候不及細看物件就直往裡面塞,但時而拿起一件卻又撫摩半晌,摸著摸著便陷入了回憶,這正是剛被趕出『源生當』的李福翔。

    『咚咚咚』門外響起拍打門板的聲音,李福翔初時不想理睬,但那人始終不肯離去,他厭煩的叫了句:「誰呀,這麼晚睡下了。」那拍門的人卻還是未曾離去,李福翔正要發火時,蔣善本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老二,是我,開門呀。」李福翔忙去開門,見到果真是他忙問道:「大哥,您怎麼來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怎麼樣了,一尋思你肯定還得回屋子來拿東西,便找過來了。」在屋子裡安坐好後,蔣善本又忍不住埋怨他道:「老二呀,你怎麼這麼糊塗,這麼大的事就會一點風聲也沒有,連我也瞞著。」李福翔面有羞色的回道:「我這不是怕您跟著擔心嘛,再說您要知道了也不會同意我的作為呀。」

    蔣善本責怪道:「我是不會讓你這麼做,再怎麼說你和文定也是一個鋪子的呀,你損害鋪子去害他,最終還是將禍事引到自己的身上,我要是早知道了你也決不會到如此境地。」他小心的打望了李福翔一眼,深深的歎了口氣,道:「哎,今晚大哥幫不上你的忙,你不會怪大哥吧。」

    李福翔忙擺手道:「您說的哪裡話,當時那種情況您還能為著我說兩句,這已經夠了。這次我犯的事太大了,能有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蔣善本這才安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這次東家對你也算是仁義了,你走之後又說是他的疏忽,讓那邊大掌櫃之位懸而未決,才引發你的妄念,也是懊悔不已,已經補救了。」

    「補救,怎麼補救了?」李福翔的詢問,正是蔣善本想看到的,他解說道:「就是那新鋪子的大掌櫃的位子,已經讓文定升任了。」李福翔雙手緊握,手掌裡發出『咯咯』的響聲,他雙眼直放凶光,惡狠狠的說道:「***,最後反而讓這小子撿到了便宜。」

    這時蔣善本還安慰的說道:「算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別再去想了,老二呀,以後有什麼打算,可不許再幹什麼危害他安全的事。」李福翔說道:「您放心我再也不幹那傻事了,那樣也太輕饒了他,我要東山再起讓他柳文定傾家蕩產,一無所有方可解我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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