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轉眼走進二十多個人來。只見景志剛、焦守則在前,眾人跟隨在後,一個個面帶悲愴,眼中噴著怒火。秦朋、孟家來、劉利、谷啟孝、小銀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排在眾人身後。由景志剛、焦守則帶頭,對著套間門直挺挺跪下了,眾人全都跟著跪下。馮劍心中釋然:這好像是祭奠,屋裡八成是個死人!景志剛禱告道:「蔣大哥!兄弟們對不起你!沒能救出你來。蔣大哥!兄弟們一定給你報仇!你英靈不遠,兄弟們活剮了仇人,扒出他的狼心狗肺來祭奠您。」回頭喝道:「拉上來!」話音剛落,劉利等人早有準備,撲上前去,似鷹拿燕雀,像拖死狗一樣把馮劍強扯倒拽,拖到套間門前,死死按在地上,撕下他的上衣。秦朋遞上利刃,交給劉利:「交給你了。」劉利接過利刃,左手大拇指在馮劍胸窩處按了按,「颼」地一刀,刺了下去。
馮劍見景志剛等人跪在套間前,非常驚訝,正猜想:「套間裡死人是誰?」又聽他喊:「蔣大哥!」腦海裡只一閃念:「套間裡是蔣風起!」便被劉利等人按倒在地。他頓時魂飛魄散——沒想到秦朋拿木盆接血,不是殺雞,更不是宰牛,卻是要殺他馮劍!但這一切都已晚了,他已無力回天,只有閉目等死。
但等了一會,卻沒有利刃穿心的劇痛。他壯著膽睜開驚恐的兩眼,只見昏暗的燈光下,邱翠菊臉色蒼白,細密牙齒緊緊咬著下唇,兩手卻死抱著劉利拿利刃的手!馮劍一愣,心道:「她咋來了?」劉利也愣住了,怔怔地望著邱翠菊,神色凝重道:「翠菊!你還知不道吧?這黑胖子就是殺害你舅舅的兇手!」景志剛、焦守則等人圍著邱翠菊,又驚又喜,七嘴八舌地問道:「翠菊!這幾天你們到哪兒去了?你外爺爺、你妗子他們都沒事吧?」邱翠菊兩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劉利,緊緊抱著他拿刀的手,也不吭聲。劉利十分尷尬,不知如何是好,扭頭看著景志剛,等他示下。景志剛見狀,向劉利丟了個眼色,吩咐道:「先把他押起來吧!」劉利只好放下利刃,秦朋、谷啟孝把馮劍推掇到牆角里蹲下。馮劍已是一身冷汗,虛脫在地上,癱軟成一團。
景志剛又問道:「翠菊!你妗子她們娘幾個呢?你外爺爺在哪兒呀?」邱翠菊答非所問,認真道:「景三舅!殺俺舅舅的不是馮劍!」景志剛責備道:「你這孩子不摸情況!咋給你說呢?你不信去黃口打聽打聽,滿街筒子誰知不道黑胖子把你舅舅打死了。」邱翠菊堅決道:「不是他!你們準是弄錯了,馮劍不會辦這種事的,他不會殺人的。」焦守則又憐又怨道:「這閨女是疼糊塗了!翠菊!還記得你那個賀舅舅嗎?賀志巖!還知道不?他也叫馮劍攮了一刀,差點丟了性命。」邱翠菊道:「焦二舅!您老人家準是弄錯了,我敢保證,馮劍絕對不會殺人的。」秦朋也道:「他殺賀志巖的時候俺們都在場,他手裡的刀子還沒扔呢!那刀子上還往下滴血,怎能冤枉了他?」邱翠菊搖搖頭,幽幽道:「你們都是俺舅舅的把兄弟,都是我的長輩,我雖說沒您們經得事多,但好人壞人我還是分得清的,馮劍絕對不是哪樣的人,我敢打保票。」焦守則見此光景,把景志剛拉到一旁,商議道:「跟這閨女說不清楚,問問蔣大爺在啥地方,咱跟老人家見面再說吧!」景志剛點了點頭,回頭向邱翠菊問道:「你外爺爺在啥地方?」邱翠菊答道:「在門口蹲著吸旱煙呢!」景志剛、焦守則都感到意外,慌忙迎出門去。
景志剛、焦守則等人跑出門來,果然見翠菊姥爺正蹲在門外吸煙,一點紅火頭在暗中一明一暗。景志剛只哽咽著叫了聲:「大爺!大哥他……」鼻子一酸,便掉下淚來。翠菊姥爺輕輕歎道:「孩子!別難過,我啥都知道了。」老年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他是強忍著心中巨大的悲痛。景志剛愧疚道:「大爺!都怪俺弟兄們做事不周,非但沒救出蔣大哥,反而害了他。」翠菊姥爺安慰道:「咋能怪您幾個?我知道你們已盡到心了。」景志剛哽咽道:「好歹把蔣大哥的屍體盜來了,就放在套間裡。大爺!俺也把殺害大哥的兇手逮來了,正準備剜出他的心肝,祭奠蔣大哥呢!」翠菊姥爺吐出一股煙柱,瞇著眼問道:「你說得是馮劍嗎?」景志剛恨恨道:「就是他!這人在牢裡砸死蔣大哥!又把賀志巖攮成了重傷。」翠菊姥爺長歎一口氣,道:「這個馮劍呀!真叫人頭疼,當初翠菊救他時,我就極為反對。也怪我呀,要是當初兩手再加把勁,掐死他不就啥事都沒有了?我這個外孫女跟她娘一樣,心眼忒好,忒實在。志剛!我也不是心疼外孫女!屋內靈床上躺著的是俺親生兒子!我兩頭不偏不向,說句公道話吧!馮劍雖說我也不喜,但要說他行兇殺人,打死我也不信。」焦守則焦道:「大爺!黃口滿街筒子都傳遍了,馮劍一進牢裡,就把蔣大哥用床幫砸死了。」翠菊姥爺道:「死了的是俺兒子,我胳膊肘不能往外歪。是他殺的,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不是他殺的,咱冤枉了他不是更不好嗎?人命關天!『菜鹹鹽多,湯酸醋多』!他馮劍跟俺蔣家沒仇沒冤,幹啥要害風起呢?這於理不通呀!再說,翠菊救他一條性命,只有恩沒有恨呀!黃口是都傳遍了,是不是王國漢故意傳出來的?挑撥離間,叫你們自相殘殺?孩子!腦子裡可得有個回數,不能總叫人家牽著鼻子走呀!」景志剛道:「大爺!賀志巖也差點叫馮劍一刀子攮死,這可是大伙親眼見的。」翠菊姥爺頜首道:「這事我也聽說了。你們到達現場的時候,賀志巖已經倒在地上了,對不對呀?你們親眼看見馮劍殺他了嗎?短劍是在馮劍手裡不假,他是在押解途中逃脫的,身上怎麼會有刀子?這把短劍又是從哪兒來的?你們查了嗎?也審審馮劍,到底是咋回事!等賀志巖醒了,再問問他,到底攮他一刀的是不是馮劍,不是啥都明白了?」景志剛雖覺他說得有理,心裡卻不服氣。安慰了老人幾句,景志剛扭頭跟焦守則低聲商議道:「蔣大爺疼外孫女,護犢子!不行這樣吧:趁天黑趕緊把蔣大哥葬了,回頭再審馮劍,看他咋說。等賀志巖醒了,問問是不是馮劍殺他,要是賀志巖認定是馮劍攮他一刀,那時蔣大爺要是再護犢子,咱們也有話說了。砸死蔣大哥的事暫時無法查證,他刺殺賀志巖的事卻是馬上就能知道的。」焦守則贊同道:「這樣也好。賀志巖也就是血暈過去了,沒有生命危險。這會已吃下藥了。大夫說,天亮差不多就能甦醒過來。」景志剛道:「就這樣辦吧!」兩人商議好,吩咐下去,當夜偷偷把蔣風起抬到蔣家墳地裡葬了。
葬完蔣風起,大夥一起回到油坊,天還沒亮。景志剛吩咐秦朋去看賀志巖醒來沒有。谷啟孝急忙道:「還是我去吧!我跑得快。」說罷,一溜煙地跑了。焦守則調侃道:「他還跑得快?路都看不清,小心栽在溝裡。」景志剛請翠菊姥爺在桌前坐下,老人喪子之痛,悲愴欲絕。邱翠菊自從進了屋,眼睛就沒離開馮劍,此時垂手站在姥爺身邊,小嘴緊閉,用異樣的目光警覺地看看這個,望望那個,也不說話。景志剛在屋外放上崗哨,叫秦朋押上馮劍,秉燭夜審。
秦朋把馮劍提到跟前,掏出嘴裡堵的東西,景志剛問道:「姓馮的,今天翠菊爺倆都在這裡,你說蔣大哥是咋死的?」馮劍雖又逃過一劫,依然不知吉凶,見景志剛等如凶神惡煞般地圍著他審問,不由戰戰兢兢,噤若寒蟬。馮劍不敢說慌,張開酸痛的嘴巴,委屈道:「自從那天我被他們抓住,跟蔣大叔關在一個牢房。蔣大叔受了刑,傷得很重……」景志剛怕翠菊姥爺傷心,慌忙攔住他的話頭:「這些俺都知道了,你接著往下說!」馮劍道:「我進去後,見他跟翠菊的外爺爺長得很像,就猜他是蔣大叔!等他醒來一問,還真是他。我對他說,你們正在想法救他。蔣大叔說,他的傷已不能好了,他叫你們別再去救他了,他說王國漢詭計多端,是有意引你們上勾的,想把兩股會一網打盡。」焦守則點點頭:「蔣大哥不顧自已安危,就是怕咱們弟兄吃虧。」景志剛問道:「蔣大哥還說了些啥話?」馮劍鄭重道:「蔣大叔說:不論到啥時候,叫你們千萬不能當漢奸呀!」景志剛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叫道:「蔣大哥是條硬漢子!跟咱想到一塊去了。」馮劍遲疑道:「後來,後來……」秦朋問道:「後來咋了?」馮劍囁嚅道:「蔣大叔叫我用床幫砸死他!」眾人怒目而視,紛紛訓斥道:「放狗屁!你為殺害蔣大哥尋找借口,蔣大哥不會這麼幹的。」一片嘩然。馮劍慌了,急忙發誓道:「誰要是說一句瞎話,出門叫狗咬死!」劉利冷笑道:「狗日的東西!你還想出去這個門嗎?」景志剛怒喝道:「你接著往下說。」馮劍惶恐道:「我跟他沒仇沒冤,再說,他是翠菊的舅舅,翠菊救了我的命,我咋可能砸死他呀?蔣大叔說:『王國漢是不會叫我活到晌午的,叫他活活吊在門樓子上風乾,還不如死在你的手上。』」景志剛、焦守則等人聽了,頓時都驚呆了,止不住暗暗點頭。
馮劍接著道:「蔣大叔還說,叫我把他砸死後,見了王國漢,就說我跟他有仇!不管他咋說,我咋能下得了手呀?後來,後來……」孟家來追問道:「後來咋樣了?」馮劍含淚道:「蔣大叔見我不肯砸死他,就叫我扶他起來,趁我不留神,自已一頭撞牆上死了。」景志剛一愣,脫口道:「你是說:蔣大哥是自已撞死的?」馮劍點了點頭。景志剛道:「那黃口咋都傳說是你承認把蔣大哥砸死的?」馮劍道:「那是蔣大叔教我這樣說的。說這樣也許王國漢能放過我。」景志剛追問道:「蔣大哥臨死前還說了些啥呀?」馮劍道:「他說叫你們照顧好他的家人!還說……還說……」他想起蔣風起叫他照顧好邱翠菊的話,卻見邱翠菊兩眼憂鬱地看著他,微微紅了臉,不再說下去。偏偏孟家來追問道:「還說些啥呀?」焦守則見他紅了臉,已猜出八九分,便岔個話題,問道:「在棒子地裡,你為啥攮賀志巖一刀呢?他可是去救你的。」馮劍頓足叫屈道:「天地良心!賀大哥是叫那個女人用刀攮的,這裡頭有我啥事?可冤死我了。」孟家來問道:「女人?是個啥樣的女人?」馮劍道:「就是打了小銀哥、賀大哥的那個女人!」小銀一怔,脫口道:「又是她呀?她不是你的小相好嗎?」馮劍偷偷看了邱翠菊一眼,尷尬道:「我連她姓啥叫啥都知不道!誰認得她是誰呀?」焦守則眼神令人琢磨不定,調侃道:「你不認得她,那她咋一回回地捨命救你?」馮劍苦瓜著臉,委屈地大叫道:「我的娘也,她這哪是救我呀?她救我咋把我丟下不管?她這是在陷害我呀!我還沒叫這個熊娘們操死?」大家前後細細一想,這事果然蹊蹺。景志剛詫異道:「短劍明明在你手裡!你怎麼解釋?」馮劍解釋道:「我見她把賀大哥一劍攮倒,便慌忙上去奪她手中的短劍,誰知她反而把短劍塞進我的手裡,扔下我就跑得沒影了,也不知是啥用意。我正站在哪兒愣神,你們就趕來了,短劍在我手裡是一點不假!你們也不容我說話,就把我捆了起來。」景志剛、焦守則本來就對馮劍砸死蔣風起的傳言將信將疑,細想當初,做事是有些毛糙。也是連遭挫折,又見賀志巖被刺成重傷,憤恨至極,不由他們不信。
景志剛和焦守則的臉色登時緩和下來,他們對馮劍那晚捨命撲向機槍手的那一幕記憶猶新,正是兩股會的救命恩人!本來對他就心存感激,對馮劍的這一番解釋,大家也都點頭認可,只是賀志巖還沒甦醒回來,不敢妄下決斷。景志剛打定主意,單等賀志巖醒過來,加以證實,便放馮劍!景志剛笑著對馮劍道:「你就再委屈一會吧,俺幾個還有話說。」沖秦朋、劉利一使眼色。秦朋、劉利會意,把馮劍推進套間。翠菊姥爺見事情即將明瞭,扭頭憂鬱地看了外孫女一眼,歎了一口氣!老人心中的悲痛,不能言表,推說疲憊,先去休息了。邱翠菊卻沒跟姥爺走,提審馮劍時,她雖說一直沒有吭聲,見馮劍洗脫了罪名,大感快慰。只是聽說有一個年輕漂亮女子是馮劍的小相好,心裡結了好大的疙瘩。姥爺走後,她趁大家不注意,閃身偷偷鑽進套間。景志剛見了,與焦守則等人會心一笑。
大家雖說兩夜一天沒睡,卻一點睏意也沒有。大家擠在一起,吸著紙煙,議論醞釀,商議著咋給蔣風起報仇,更多的是兩股會將來的命運。突然,谷啟孝從外面跑進來,兩眼熠熠發光,喘著粗氣,上氣不接下氣地叫道:「賀志巖剛才醒過來了,說他身上的那一刀,是馮劍攮的。」景志剛、焦守則迅速對視了一眼,心道:「差點上當。」事已至此,容不得半點猶豫,景志剛臉色一沉,露出森森殺機,一字一頓地說道:「趕快動手!把馮劍的心肝剜出來,祭奠蔣大哥!」孟家來、劉利吆喝道:「是!」推開套間的木門,前去拿人!兩人推開門,見屋內只有邱翠菊機警地靠牆站著,肩膀上依稀有踩踏的腳印,馮劍已不知去向。兩人抬頭一看,只見邱翠菊上方屋頂的一角掀開一個大洞,透出滿天的繁星。孟家來驚叫道:「不好,黑胖子跑了!」
景志剛等人一聽,均大吃一驚,紛紛衝進套間,只見劉利、孟家來一臉驚憤,邱翠菊則垂頭佇立,哪裡有馮劍的影子?大家瞪了邱翠菊一眼,顧不得埋怨,出屋追了出去。衝出油坊,只見屋後是漫無邊際的高梁,在黎明前的黑幕籠罩下顯得陰森森的。景志剛怪叫道:「快追!」大家不敢怠慢,紛紛鑽入高梁地裡,像篦子梳頭一樣,把屋後的高梁地梳理了一遍,哪裡有馮劍的影子?景志剛異常沮喪,礙著蔣風起和翠菊姥爺的面子,投鼠忌器,又無法訓斥邱翠菊!他兩眼冒火,沒好氣地對谷啟孝喝斥道:「你是弄熊吃的?咋不早來說呀?」谷啟孝委屈道:「咋早來呀?賀志巖不是昏迷著嗎!賀志巖剛醒過來,我就趕緊問他,他一說:『攮我一刀的是馮劍!』我就撒腿跑來了,還不夠快嗎?」
景志剛沒有吭聲,呆呆地望著東方的晨曦,心裡空蕩蕩的,悲憤不已,滿腹惆悵。大家也無主意,跟在景志剛身後,垂頭喪氣地回到油坊裡悶頭坐下,各點上一袋煙,一個個噴雲吐霧,神情沮喪。邱翠菊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也垂頭跟著進來,倚在門框上,兩手使勁擰著衣角,等著挨罵。大家都低頭吸煙,無人理她,空氣壓抑得令人窒息。過了一會,只聽門外哨兵輕聲喝問道:「是誰?」來人應道:「是我!」哨兵一聽,原來是護理賀志巖的老董,摸索著跑來了。老董瘸著腿,一身是泥,在秦朋、孟家來等人的攙扶下推門走進屋來。景志剛見他喘著粗氣,一頭汗水,顯得慌裡慌張。且五官抽搐,一臉痛苦,不禁大吃一驚,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以為賀志巖的傷病惡化了,急切地問道:「是賀志巖出事了?」老董喘息未定,趕緊說道:「人已經醒過來了,沒有啥事!」焦守則不解,問道:「沒事?那你慌得跟沒頭魂似的,還瘸著條腿,有啥急事呀?」老董氣喘吁吁地指著谷啟孝,漲紅著臉喝罵道:「還不是這個差心眼的熊東西!跑得比兔子還快。我為了追他,不小心掉進溝裡,摔了一身的泥,腳也崴了,可疼死我了。」秦朋詫異道:「你追他幹啥呀?」谷啟孝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臉驚愕地望著老董,不知所措。老董頓首歎道:「唉!我不是怕出事嗎?他急毛子撅腚,話聽了一半就跑,像個掐了頭的螞蚱。」景志剛聽出有異,急忙問道:「是咋回事?啥話聽了半截呀?」老董道:「賀志巖醒來說:『攮我一刀的,是馮劍的那個小相好!』他只聽了『馮劍』二字,便撒腿就跑,我緊喊慢喊,他跑沒影了。我怕出事,就趕緊攆來了。沒想到光顧趕路,不小心栽進溝裡,把腳也崴了,疼得我鑽心。腳崴了又走不快,真急死我了。馮劍他沒事吧?」
景志剛一聽,頓時氣得手腳冰涼。他劈頭給了谷啟孝一個嘴巴,罵道:「你這個狗日的,搶孝帽子呀!你慌得啥呀?差點惹出大事!馮劍身上有傷,跑到荒郊野外,還不知咋樣呢!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回頭再找你算帳。」谷啟孝自知理虧,捂著臉哪敢回話。景志剛愧青了腸子,眼含著熱淚,對大家道:「大伙跑了兩夜一天,也沒合眼,還得辛苦一下,得想法把馮劍找到,他可是咱們的救命恩人!咱對不起人家呀!」大家聽了,一掃剛才的沮喪,個個精神振奮,七嘴八舌道:「這還有啥話說的?找人要緊。咱本來就對不起人家,說句不好聽的,咱這是恩將仇報!就是知不道馮劍往那個方向去了,咋找?」邱翠菊聽到老董說話,知道馮劍被冤,又驚又喜,趕緊道:「馮劍說他家是山東單縣城東人!八成是往北去了。要找,就往北找吧。」景志剛讚許道:「還真虧翠菊這孩子,要不是她救了馮劍,差點弄得不可收拾!」邱翠菊頓時羞紅了臉,忸忸怩怩,嬌態可掬,笑靨如花。景志剛等人見她窘態畢露,頓時開心地大笑起來……這是他們幾天來的第一回痛快地笑。景志剛大聲吩咐道:「天馬上就大亮了,估計馮劍不敢走大路。咱們把人撒開,多往小路上查找。這事得快,別叫那野丫頭搶了先,野丫頭對馮劍不懷好意。」他這麼一說,邱翠菊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再說,馮劍被秦朋推入套間裡,緊接著邱翠菊便跟著進來了。翠菊進屋二話沒說,上前就把他身上的麻繩解開了了。馮劍活動一下酸麻的雙手,問道:「這幾天你爺倆躲到哪兒去了?你是咋逃出來的?」邱翠菊沒接話茬,反問道:「那女的是不是孫倩靚?」馮劍一臉壞笑,故作不解道:「哪個女的?」邱翠菊鼻孔裡「哼」了一聲,冷笑道:「裝啥呆呀?那個捨命救了你幾回的女人是誰?」馮劍苦笑道:「這哪是哪呀!這是我在敬安集碰到的女人!」邱翠菊兩眼在黑暗中閃閃發亮,酸溜溜道:「哦!又是一個女人!她長得漂亮不?」馮劍與她相遇數次,還真沒顧得看她漂亮不漂亮,又不知邱翠菊問這是啥意思,細細想了想,讚歎道:「長得是挺漂亮!就是……」邱翠菊「哼」了一聲,氣得胸脯起伏,冷笑道:「我就知道你見了漂亮女人拔不動腿,還賴她陷害你,活該!」馮劍見她翻臉,頓時嚇了一跳。過了一陣,邱翠菊長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哪個男人不愛漂亮女人?看就看吧,你又不是俺男人!我管這麼多幹啥呀?你不是想氣我嗎?我偏不生氣!看你咋治。」嘴裡說不生氣,馮劍見她那模樣,小嘴嘟著,都夠拴頭小毛驢了,還真氣得夠戧。馮劍想找話茬跟她套近乎,邱翠菊板著臉,背過身去,就是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