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起兮雲飛揚 正文 第八章 誤會 (二)
    聽柳良這麼一說,馮劍心裡「咯登」一下,也感到奇怪,疑惑不解。柳良神秘道:「你也不想想,她既然拚著性命前去救人,又知道咱們持槍押送,肯定料到此去凶險無比,不然她不會貿然去的。既然敢去,一是仗著會點武術;二是必定跟黑胖子有很深的關係,說不定就是相好的!她救人心切,什麼都顧不得了,把生死置之度外,這叫美女救郎君。女人要是愛上一個男人!能把人愛死,朝思暮想,連自家性命也不顧了。可奇怪就在這個地方,你還記得嗎?車上一開戰,那瘋丫頭已被咱們圍住,是黑胖子馮劍攪了局,跟魏立行一爭槍,槍走火打在王隊長的耳朵上。這時咱們開槍就打,四桿槍齊發,都是朝那瘋丫頭打的。這光景那瘋丫頭卻竄到馮劍前面,把黑胖子當成了擋箭牌,這哪是來救人呀?」馮劍滿腹疑問,心頭暗叫道:「不假!他分析得是有道理,就是奇怪。」又聯想到在梁寨的那個農家小院裡,她把自已當成墊腳石,踏著自已的肩膀竄上牆頭跑得無影無蹤,全然不顧他的死活,害得他受盡老母豬的欺負,還差點被景志剛等人活埋。馮劍轉念又一想,自已與她無親無故,萍水相逢,她幾次險境闖入,的確是來救自已的,自已咋能懷疑一個拚死救自已的少女呢!何況製造謠言的這幫人此時正要抓他,是他的死對頭,怎能相信這些人的話呀?馮劍暗暗自責:他這是挑撥離間,說啥也不能上他的當。馮劍連罵自已自私,不覺愧疚。他慢慢按捺下起伏的心潮,仔細聽那兩人說話。雖說心裡已有準備,卻再也沉不住氣,愈聽愈是恐慌。

    黃雲發道:「叫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道理!」馮劍暗罵道:「放你娘的狗屁!啥叫有道理?有個屁道理!面葉子耳朵,你他姥裡個屌的也是個糊塗蟲!」柳良道:「有些事我就是搞不明白,馮劍隨兩股會去拚死劫獄,本來是去救蔣風起的,可他拚死闖進護路隊,卻把蔣風起砸死了,救人反而成為殺人了,你說奇怪不奇怪呀?蔣風起是兩股會的頭目!雖不能說是威震一方,卻也糾集二十多人專與當局作對,也是當局極為頭疼的角色。這些年他們從火車上搗騰走的東西還少嗎?國民黨執政時,費了多大的力氣也沒把他擒獲。皇軍來了,成立了護路隊,就是專門對付兩股會的。才兩個多月,王隊長就把蔣風起逮住了,本想把他活活釘在城門樓子上風乾,殺雞給猴看,沒想到半路上闖出個程咬金,叫馮劍給砸死了。可話又說回來,就算馮劍跟蔣風起有仇,他又為啥拚著性命來劫獄呢?他要報仇還不容易嗎?王隊長正網羅人手,他只要到護路隊報個名,名正言順地當護路隊員!一來吃香的喝辣的,二來也好借護路隊的力量與蔣風起鬥。蔣風起已被咱們拿獲,他馮劍要求手刃蔣風起,王隊長一准答應,這殺人的差事是別人不願幹的,他幹啥去冒這個險呢?偏偏去投靠兩股會,弄得兩頭不落。兩股會雖說是烏合之眾,卻也是磕頭拜把子,喝血酒敬天地,江湖上最講究的是哥們義氣,能容忍他們的頭目被人砸死嗎?依我說,咱也別查了,就算咱們不抓馮劍,兩股會也決輕饒不了他。」

    馮劍聽得心驚膽顫,暗暗叫苦。他知道柳良所說不假,如果這事傳到景志剛等人耳中,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兩股會也會追殺到底。自已在護路隊裡一番表白,只為逃得一時性命,萬萬沒想到由此得罪了兩股會的眾位弟兄,同樣惹來了殺身之禍。黃雲發道:「別管咋說,我就不相信蔣風起是馮劍砸死的。你也不想想,馮劍是去救人的,還打死咱一個人,咋可能砸死他們自已人呢?而且這個人還是他們的頭目!此中必有隱情。」馮劍一喜,頜首讚許道:「正說他是個糊塗蟲,看來還不算糊塗,這一回說得有理。蔣風起本來就不是我砸死的,是他自已在牆上撞死的。他是邱翠菊的舅舅,邱翠菊救了我一命,我正沒機會報答她的恩情,咋可能去害死她的舅舅呢?」柳良冷笑道:「不是他砸死的?連馮劍自已都親口承認了,還能有假?當時你我不都在場嗎!」馮劍極為沮喪,懊悔當時不該聽蔣風起的,真是『豆腐掉到灰裡——吹不得,打不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事已至此,馮劍卻也無奈,只好把怨氣撒在柳良身上,恨恨罵道:「這個狗日的咋這麼擰勁?柳良、柳良,你是居心不良!人家黃雲發說得有道理,你他姥裡個屌的充啥能呀?把殺蔣風起的罪名硬往我身上推,我是挖你家祖墳了?還是拐你家大閨女了?你就這麼恨我!」黃雲發道:「我咋聽說蔣風起是自已撞牆死的!」馮劍心中一喜,暗道:「不是聽說,本來就是他自已撞死的。」非常感激黃雲發,讚歎道:「沒想到這人分析得還不錯,像親眼看見一樣。蔣風起就是他自已撞牆上死的,有我屁事呀!」心中釋然,不由得長鬆了口氣。柳良笑道:「你聽說不白屌搭?全黃口都傳遍了,誰還知不道是馮劍砸死了蔣風起!兩股會能沒耳目?早傳到他們耳朵眼裡了。」馮劍暗暗叫苦,不知所措。黃雲發點頭道:「你說得是有道理!」馮劍懊惱憤懣,差點把鼻子氣歪,暗罵黃雲發道:「這個狗日操的,就是面葉子耳朵,東說東倒,西說西倒,沒一點主心骨,不能堅持真理!經不起考驗。一到關健時候,就會說這一句:『你說得是有道理』!有你娘的屌道理。你就不會說句別的嗎?才誇獎了你幾句,你就知不道姓啥了。」

    兩人正說著,突然有人喊道:「柳良!黃雲發!你倆在哪裡呀?」柳良一聽是陳祥,慌忙和黃雲發鑽出棒子地,喝斥道:「俺倆在棒子地裡解手,才屁大的功夫,你瞎咋呼啥呀?有啥事不?」陳祥瞪著眼吼道:「還能沒事嗎?沒事喊你倆治啥呀?出大事了。兩股會趁黃口空虛,把蔣風起的屍體劫走了,還打死咱一個弟兄,把咱隊部也給包圍了。王隊長派人來,叫咱趕緊回去呢!大家都開拔了,路上一查就缺你們倆,趕緊吧!晚了又挨熊。」柳良、黃雲發一聽,慌忙跟著陳祥走了。

    馮劍等他們走遠,聽聽再無動靜,方才欠起身來。突然,前方又傳來撥動棒子葉的聲響。馮劍大吃一驚,以為柳良他們又回來了,趕緊重又躺下,蓋上棒子葉,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只聽有人焦急道:「都一天一夜了,他到底藏到哪兒去了!」另有人道:「馮大哥身上有傷,走不了多遠的!那幾塊高粱地都找遍了,他能藏到哪裡去呢?沒準就在這塊棒子地裡。」馮劍聽出說話的兩人正是劉利、秦朋!透過棒子棵縫隙,依稀看到有三個人往這邊走來。馮劍聽兩人對話,秦朋稱他為「馮大哥」!似乎並不像柳良所說得那麼嚴重。馮劍心裡一寬,就想起身和三人打招呼,卻又拿捏不準,不敢莽撞行事。他肚子裡正盤算,只聽劉利說道:「天已大亮了,護路隊全回黃口了。乾脆咱仨分頭查找,這樣快些。」秦朋贊同道:「中呀!賀志巖!你查這一片棒子地;劉利!你去北面的高梁地裡查查,我到那邊溝涯上看看。」說罷,和劉利分頭去了。

    劉利、秦朋一走,賀志巖站在一個高亢地方,透過晨曦往四周眺望,卻沒想到馮劍近在咫尺,也在暗中偷偷地打量著他。只是馮劍心中忐忑不安,疑慮重重,不亞於剛才遇到柳良、黃雲發!馮劍正躊躇不安,暗自揣測,打不定主意。就在這時,突然「波」得一聲,接著眼前一花,跟前的一堆棒子葉猛地炸開了,棒子葉紛紛揚揚四散開來。說時遲那時快,從葉子中忽地冒出一人!那人身著黑衣,手握一把閃著寒光的短劍,縱身一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賀志巖撲去,身形迅捷無比,令人眼花繚亂。剎那間,只見劍光一閃,賀志巖猝不及防,前胸上被刺了個正著。只聽賀志巖一聲慘叫,胸前噴出血來,濺了來人一身。賀志巖指著來人!睜大兩隻恐怖的眼睛,恨之入骨:「你……你……」手捂胸口,一個踉蹌栽倒在地。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馮劍根本沒料到身邊早已藏有別人!沒料到他會突然殺人,會出現如此不堪收拾的結果!情急之下,當然是救人要緊,馮劍顧不得多想,大喝道:「住手!」翻身撥開蓋在身上的棒子葉,跳起身來,撲向前去,奮不顧身,去搶奪那人手裡的短劍!那人卻像早知他要撲來,也不回身,倒轉劍柄,反腕把短劍遞到他的手中。

    馮劍不費吹灰之力,便搶過短劍,卻也大吃了一驚。他手握著短劍,不知所措。那人並不懼他,歪過頭來,衝他拌個鬼臉,微微一笑,閃身鑽入棒子地裡,轉眼便不知去向。馮劍兩腳像是被釘在地上,目瞪口呆……他看清那人正是在敬安吃西瓜時遇到的妙齡少女!賀志巖的慘叫聲劃破晨曦,剎那間,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而來。最先趕到現場的正是秦朋、劉利!緊接著是景志剛、焦守則、小銀、谷啟孝、孟家來等人——他們剛從黃口得手趕來。景志剛劫了蔣風起的屍體,派兩人護送蔣風起的屍體先走,知王國漢必定撤兵回守黃口,會合大家前來接應賀志巖、秦朋、劉利,尋找馮劍!沒想到正好看到賀志巖被殺,而馮劍則手握一柄短劍站在一旁,呆若木雞,手足無措,利劍上猶有鮮血順著劍尖滴落。

    秦朋怒極,痛喝道:「姓馮的,你……你為啥殺了賀大哥?」馮劍一愣,一揚手中短劍,茫然道:「是我殺的?不……不是我呀……」景志剛又急又怒,大喝道:「你還想行兇嗎?」扭頭吩咐道:「快下了他的兵器!」話音剛落,劉利、谷啟孝、孟家來應聲撲上前去,三人拿一個人,似餓虎撲食,一下子把茫然不知所措的馮劍死死按倒在地上。焦守則抱起賀志巖,細細查看了他的傷勢,只見利劍刺入左胸,傷得不輕,已深度昏迷。馮劍拚命掙扎,辯解道:「景三哥!賀大哥不是我殺的!」景志剛冷笑了一聲,罵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翠菊好心救了你,你卻在牢裡害死了她的舅舅;賀志巖他們為了救你,冒著生命危險在這裡跟護路隊幾十號人周旋,兩天一夜沒眨眼。你卻恩將仇報,殺了賀志巖!你甘心給日本人當走狗,勾結王國漢,殺害自已的同胞兄弟,你還是中國人嗎?」孟家來怒容滿面,說道:「我在路上就說馮劍把蔣大哥打死了,黃口滿街筒子都傳遍了,你們還不相信!這回信了吧?」馮劍掙扎著剛要說話,就被小銀從地裡抓起一把棒子葉,強塞進他的嘴裡。小銀憤懣道:「三哥!別在這裡跟這個人費話了,咱得趕緊撤,等王國漢回過神來,可就麻煩了。」焦守則也道:「小銀說得對,王國漢一旦發現咱們離開黃口,就知上當,得趕緊走。再說,賀志巖傷得不輕,趕緊回去找醫生救人要緊。」景志剛點頭道:「二哥說得是,抬著賀志巖,快撤!」谷啟孝問道:「馮劍咋辦?」秦朋一瞪眼,道:「這還用說嗎,時間緊迫,挖坑活埋了吧!」景志剛攔住道:「別慌!活埋了忒便宜他了。帶著他走,回去安葬蔣大哥,剜出他的心來,祭奠蔣大哥!」小銀道:「活埋了是忒便宜他了。三哥!還有幾十里路呢,路上還得防盤查的,帶著他是個累贅,乾脆活埋了,再賞他一刀,放個禮花。」說著摸起那把短劍。原來活埋人,把土堆到脖子上,這時在那人腦袋上刺一小洞,血就會噴出,叫做「放禮花」!劉利搶白道:「就你的熊道道多!『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三哥既說了,別說費話,捆上帶走。」小銀不滿地瞥了他一眼,從腰裡掏出麻繩,遞給秦朋,道:「秦朋!我手不得力,你倆把他捆上!捆緊點,別叫他路上跑了。」

    秦朋應了一聲,和谷啟孝一起動手,把馮劍捆了個結實。馮劍肩上有傷,早已化膿潰爛,又被麻繩一束,更是痛徹入骨,忍不住叫出聲來。兩人那管他的死活,把他捆好後,連拖帶拽押著走了。另有人從附近的柳樹上折下幾根粗樹枝,紮成簡單的擔架,抬上昏迷的賀志巖。一行人不敢走大路,沿著田間小道急急往梁寨而去。剛走出不遠,身後便傳來激烈的槍聲,大家面面相覷,盡皆失色。小銀脖子上吊著胳膊,心有餘悸,後怕道:「幸虧走得早,不然咱就吃大虧了。」景志剛憂心忡忡,思忖道:「人家的火器忒厲害,咱比不了的。今天老天開眼,趁王國漢搜捕馮劍,黃口空虛,叫咱鑽了個空檔,把蔣大哥的屍體搶來了。咱這二十多號人打打殺殺還行,卻沒有識字斷文的,沒人給咱謀劃不行呀!這幾天我都在想,咱得想法拉一個念過書的夥計入伙,還得想辦法弄幾挺機槍,兩軍對壘,還是那玩藝叫勁。」焦守則問道:「老三!你還真想大幹?你咋糊塗了?蔣介石几百萬大軍都打不過日本人,咱二十多號人只能小打小敲,咋能鬥得過他們?胳膊到底擰不過大腿呀!日本人還沒來幾天,蔣大哥就落了這麼個下場,你可得三思呀!兄弟們全靠你拿主意了。」景志剛誠懇道:「焦二哥,我一點也不糊塗!蔣大哥帶領咱們成立兩股會!就是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裡為大伙混口飯吃,那是逼上梁山呀!國民黨當局剿咱,說咱是土匪;老百姓罵咱,說咱是賊,是強盜;這會日本人來了,同樣是咱的死對頭。咱是土匪,是賊,是強盜不假,但咱也是中國人呀!就像是兩弟兄打架,就是打破了頭,也是親弟兄呀!外人欺負當哥的,咱這當兄弟的就站在旁邊看笑話嗎?咱不能記蔣介石的仇,更不能記老百姓的仇呀!咱不能再當賊了,今天回去後,把這個漢奸馮劍在蔣大哥靈前剜心祭奠,咱們喝血酒,拜天地,從今天開始,咱們專打日本人,打漢奸賣國賊!專劫日本人的東西!」

    一席話說得大家血管賁張,豪氣頓生。民族存亡的危急感在這一班草頭豪傑的心頭撞出一個火花。是呀!景三哥說得對,自已也是中國人!日本鬼子都欺負到家門口了,為啥不打他狗日的?更何況鬼子已經下了毒手,殺了他們的蔣大哥!大家一邊走,一邊既緊張又神秘地輕聲議論,一種解救民族於危難之中的責任感在每個人的心頭油然而生,一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往日背負著土匪強盜罪名的他們,終於在日本人這裡找到了自已的位置,他們一吐連日來的鬱悶,因為他們也是個中國人!國難當頭,匹夫有責。景志剛愧疚道:「剛聽說馮劍害死了蔣大哥,我的確不信!馮劍雖說和咱才認識幾天,但那晚在黃口砸死機槍手,救了咱們大家,卻是千真萬確,一點含糊不得。說他害死蔣大哥,我哪能相信呢?還以為王國漢故意散佈謠言,挑撥離間。人家都說『眼見為實』!咱又沒見,不能平白上他的當呀!都怪我一時坐大,沒想到馮劍為了取得咱們的信任,竟然打死自已人!我也不能不佩服王國漢,機謀真深啊,捨得下這麼大的血本。往日聽說書,只知周瑜打黃蓋,王佐進金營,行得是苦肉計。聽書的時候還笑曹操、金兀朮不識奸計,沒想到眼下苦肉計行到了咱們身上,咱們同樣看不出來。要是我不那麼固執,叫賀志巖他仨多個心眼,賀志巖也不會被馮劍暗算了。」小銀勸道:「三哥!話可不能這麼說呀,誰也不是諸葛亮、劉伯溫,能掐會算!你也別再埋怨自個了,誰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再說,這事也不能全怪你呀!說實話,乍一聽說馮劍在牢裡把蔣大哥砸死了,我也不相信!總認為是王國漢造的謠言,離間咱關係的。要不是親眼看見他拿短劍刺倒賀志巖,到這會我還是不相信!」秦朋接口道:「賀志巖也有責任!他這一夜不知弄啥去了,天明方才回來!見到他時,我就覺得他精神不集中,要不,也不會吃這麼大的虧!」景志剛蹙眉問道:「他幹啥去了?」秦朋憤懣道:「誰知道呀!問他,他說病了,在棒子地裡睡了一覺。」焦守則道:「賀志巖平時挺謹慎的,這一回真是馬失前蹄了。」景志剛道:「也不光是賀志巖,咱都是些大老粗,遇到事只憑想像!要是有個識字斷文的,給咱們出謀劃策,咱們也不會吃這麼大的虧了。」焦守則知道他的心事,躊躇道:「識字的倒好找,都是些半拉醋,也就是寫封信、寫個對聯啥的。要說能出謀劃策,非得是熟讀歷史兵書,學問深的人才中。」景志剛道:「這事也不能急,咱慢慢找。」

    一行人不敢走大路,怕被護路隊的耳目看見,又要躲避哨卡,只好在高梁地、棒子地裡穿行。遇有河流,也不敢繞走大路,只能涉水而過。這樣走走停停,幾十里路竟走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方才趕回梁寨田坑駐地。劉利和谷啟孝把馮劍拉進莊後一個廢棄的油坊裡,推搡在牆角里蹲下。油坊位於村莊西北角,緊靠一個長滿蓮藕的大坑,與村裡住戶隔坑相望,背靠莊稼地,是個僻靜地方!馮劍雙手被捆,嘴巴被堵,可沒蒙上眼晴。他藉著牆上懸掛著的一盞豆大的油燈光亮,環顧四周:只見小屋倒是寬敞,分為兩間,他就被放在外間屋中。外間屋內有一套簡陋的搾油設備,已落滿了塵埃,看來早就不搾油了。不知咋的,屋內卻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腐屍惡臭,熏得人透不過氣來。屋內另有一個套間,木門緊掩,裡面似乎放著東西,黑黲黲地看不清楚。馮劍禁不住噁心嘔吐,見谷啟孝、劉利都凶神惡煞般地瞪著自已,強忍住了。馮劍見景志剛等人遲遲不入屋來,不知他們咋處置自已,又氣又急又懼,惴惴不安,不由心中暗罵。一罵那個不知來歷的少女心狠毒辣,平白無故地傷人;二罵景志剛等人沒有頭腦,糊里糊塗,不去追趕真正的殺人兇手!卻把他當成替死鬼,又不容辯解,放走了真兇。一路上馮劍就盤算著向景志剛說明真象,因嘴裡堵著東西,沒有機會。這會到了目的地,馮劍想等景志剛等人進來,告訴他們真正的兇手是誰!幻想著能逃過一劫。馮劍見那少女心狠手辣,又屢次陷害於他,心中早已對她充滿了憎惡。

    見他還伸脖張望,劉利氣不打一處來,衝上去狠狠踹了他一腳,正踹在馮劍胳膊傷處,疼得他差點昏厥過去。因嘴巴裡堵著東西,只能「嗚嗚」低吼,卻叫不出聲來。這時孟家來、小銀抬來一張桌子,擺放在套間門口。馮劍嘴巴雖不能說話,眼睛卻看得清,暗暗尋思:他們這是幹啥?正胡思亂想,又見孟家來他們端來許多盤乾果蜜餞,擺放在桌子上。小銀又拎來一條鯉魚,卻是活的,端端正正地放在盤裡。馮劍這才恍然大悟:哦!原來這夥人忙緊著生火做飯,要燉魚吃呀!跑了一天一夜,是要慶賀勝利。他扭頭四下一看,屋內卻無鍋灶,不由得大惑不解:沒鍋灶這飯咋做?折騰一夜也吃不上飯呀!馮劍冷眼觀察,心想:這些人再餓,也已回到家了,鯉魚不管咋說,也得燉熟吃呀!轉念又一想,是不是怕半夜生火,叫人看見呢?不對,就算怕人看見,那魚也不能生吃呀!再說,今天非吃魚嗎?是不是他們這些人慶功的時候就愛吃生魚?他正不解,孟家來又拎來一個剛剛砍下的豬頭,兀自滴著鮮血,血淋淋的好不嚇人!馮劍更是看不懂了,不禁搖了搖頭,暗道:這豬頭不煮熟無論如何是啃不動的。再看桌子上,豬頭跟鯉魚一樣,也被擺放在正中央。馮劍心裡嘀咕:「他們這是搞啥鬼呢?」心裡還奢望,一整天了,他也沒吃一點東西,早已餓得前心貼後心了。聽說死刑犯上法場行刑前,也要給一頓飽飯,燙壺熱酒,美其名叫做「送行酒」!景志剛殺他之前,總得叫他填飽肚子吧?馮劍還沒回過神來,又見秦朋右手拎著只紅公雞,口中叨著一把雪亮的利刃,左腋下夾著一隻大木盆進來了。劉利調侃道:「秦朋!你拿這麼大的木盆幹啥?想洗澡嗎!」秦朋咧嘴一笑:「洗澡?誰還顧得上洗澡?拿盆接血呀!盆小了不管,省得折騰一地血,趕明又得想辦法打掃。」馮劍嗤之以鼻,肚裡冷笑道:「真是小題大做,一隻公雞能有多少血呀?拿只碗也能盛得下,你以為是宰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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