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臥沙場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悔之晚矣
    我命令下完趕緊又搖通了營指揮所電話緊急向營長報告敵情和處置方案,營長聽完後沉默片刻,猶豫了二分鐘才給我回復。

    「穆童,雖是小股敵人,可也不能掉以輕心,應以優勢兵力前出予以殲滅,力爭速戰速決,萬不可被敵拖住。」一向果斷的營長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說的都是大的要求,都是思想性的指導,具體的辦法一樣沒有。當然,戰場上首長的決心就代表著方向,也包含了一定的方法手段,下級應該充分理解上級意圖,沿著首長的方向創造性的去發揮去完成任務。

    楊翦就在我的身邊,他當然也聽到了營長的要求,馬上就蹦了出來,像找到了與我較勁的法寶利器,確切的說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居然把營長的批復搬出來又是一番理論。

    「穆童,聽到沒有?營長說的是要集中優勢兵力,一個班顯然不夠優勢,也達不成速戰速決的目的,現在需要派至少一個排的兵力前出,才能保證在兵力兵器上壓倒敵人,才能保證將敵人全殲而不至於被拖住纏住。」

    有時候一個果斷的指揮員受到周圍的干擾和影響也會做出錯誤的判斷,更會出現很低級的失誤,這就是前文我所說的參謀人員在戰場上建議三次犯死罪的道理,會動搖干擾首長的決策。

    我只是個連長,在本連範圍內稱連首長。楊翦也不是參謀,還他媽跟我同級,估計如果他當了參謀,就那臭嘴至少得被槍斃七八個來回。現在楊翦的話真的把我擾的很亂,尤其是他引用了營長的指示,集中優勢兵力,這句話殺傷力最大,把我鬧的最痛苦。

    一個同級,一個是上級,份量太重,我有些承受不了,本來就處於猶豫當中,這麼一摻合,我竟然做出了這輩子最錯誤的一項決定,居然一咬牙一狠心派了一個排出去。

    人生沒有後悔藥,戰場上只講求結果沒有後悔二字。可我這輩子都在後悔這次失策,一想起來就會長噓短歎。不該楊翦的事,更不該營長的事,誰也怨不著,要怨只能怨我這個連長指揮員,是我親手把三十幾個弟兄送上了死路啊,雖然戰後沒有人追究這件事,還給我立了一等功,可我知道自己的這項錯誤決策是多麼的可氣可惱可恨,簡直就是犯罪。

    當我把二排長譚玉軍叫到身邊向他口述命令時,楊翦還是沒有閒著,又在那比比劃劃的臭白話戰術,還單獨給二排長講解了一番衝擊後快衝快打的戰法問題。

    我簡單聽了一下,說的還挺有道理,雖有狗拿耗子之嫌,可也算是對我的命令起到些補充作用。

    楊翦補充完還不放心,又轉回身向我說:「穆童,一個排的兵力前出似乎不夠,另外最主要的是敵人已經佔據了較有利地形,想一口吃掉並不容易,目前參加戰鬥的孟來福和孫猛都在各自為戰,尤其是孟來福基本沒有投入戰鬥,盡在那隱蔽了,並不能形成合力,打擊點太分散。馬上前出的二排參戰後需要有個協調和統一指揮問題,孟來福是副連長按說應該由他負責指揮,可他卻自身難保,所處的位置還觀察不到戰場全局,二排長統一指揮三個方向行動最合適,可他是下級,指揮上級還有些不妥」

    楊翦又是一套長篇大論,我徹底服了他了,這麼緊急的關頭居然不緊不慢的玩什麼大將風度,要我說就是硬充大屁眼子,如果我再給他點好臉,估計還能組織個什麼擴大會一起研究研究。

    「下級怎麼就不能指揮上級了?我馬上就可以給二排長指揮權,而且我們的通信聯絡都很暢通,我這不是在坑道裡坐鎮指揮嘛?」我冷冷的回了楊翦一句,馬上就讓二排長快速領人從三個坑道口同時出去。

    「哼,坐鎮指揮?簡直是笑話,洞裡一抹黑,你知道外面的情況?靠前指揮是對我們分隊指揮員提出的基本要求,不瞭解情況不知道敵情不知道己方人員的具體位置怎麼坐鎮指揮?」一連串的反問發自楊翦那厥得跟豬一般的大嘴,看那意思是跟哥們兒幹上了,今天就是要叫個勁叫個真張。

    估計又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死我活的戰場上,任何人不會這麼沒事找事,任何人也不會去爭什麼面子爭什麼一時之長,都是戰術思維的不對路,對敵情判斷的不同和組織指揮的打法不同。我也不會小肚積腸的跟他計較,可楊翦現在分明就是在和我鬥氣,就想把他那一套戰術強加給我。

    我覺得他實在太過份了,這個時候還沒完沒了的跟我糾纏細枝末節,不管出於公心還是出於什麼目的,都違背作戰的指揮原則,我必須明確的表態,必須將他的軍,讓他把那張豬拱嘴閉上,只要他閉上嘴,就是對我指揮作戰最大的。

    「這麼說,此次出擊必須由一名正連職指揮員親自出馬靠前指揮嘍?」我也是大聲反問。

    「對,必須由一名連隊主官親自上陣,這麼大的行動,沒有統一的指揮肯定不行。」楊翦說的確實有一定道理。

    「那好,你是連隊主官,這仗你去指揮?」因為看到楊翦從三號高地狼狽逃回時的慘象,量他也不敢答應。我的本意就是用這招嚇唬嚇唬他,讓他別再吱聲,老實的呆在坑道裡得了。

    沒想到楊翦還是個倔脾氣,儘管那次回撤確實表現的不夠男人,可在此之前卻發揮的很出色,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再加上我用話一激,這小子倔勁一上來,馬上就表了態。

    「可以,為了此次防禦戰鬥的勝利,我可以前出指揮,但我也保留剛才的意見,希望連長同志認真考慮,盡快的調整部署,否則會給連隊的防禦體繫帶來巨大影響,給全團的整體作戰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楊翦再次表現出那堅定和豪邁的氣概,讓我心生佩服。心說「這小子要不是長了一張破嘴,關鍵時刻總是搗亂,我還真能跟他成個鐵哥們兒。」

    哥們兒可真是渾啊,最需要做出正確決定的時候居然就這麼出了個昏招。我沒有將住楊翦的軍,本意是讓他閉嘴,結果沒捂上他的嘴還激發了他的鬥志。我這哪是跟敵人打仗啊,除了心裡頭兩個自我不停的打仗以外,還多了楊翦這個對手,我費了好大的勁終於戰勝了心中的另一個自我,現在卻沒有戰勝楊翦。我就這麼稀里糊塗的答應了楊翦,讓他帶隊前出去指揮這場需要速戰速決的戰鬥。

    從二排最後一個戰士鑽出坑道,我的心裡就不停的後悔,可以說是那種七上八下的打鼓,甚至能感覺到那種被敲的咚咚的生痛。我不否認楊翦是條漢子,儘管是個政工幹部可在戰術上還是有一定的造詣,三號高地前側以一個班兵力牽制整連敵人衝擊五小時,還打掉了敵人二輛坦克就是明證,雖然後來有落荒而逃的嫌疑,可那也是取得較大戰果之後的撤離,誰佔了便易不急著往家跑呢?不能將勝利果實再如數奉還不是?反正如果是我的話,恐怕也會撒丫子往回跑。當然,咱哥們兒從來沒有丟棄戰友尤其是丟棄傷員的習慣。

    只是我對剛才的帶有極強賭氣性質的決定深感不安,楊翦作為一名指揮員膽大心細有聰明有智慧,但略顯功力不足,尤其是言過其實好大喜功是他致命的弱點,如果克服了這兩條,那這哥們兒就是一純種「二郎神」,但是他恐怕永遠也克服不了這身毛病,所以連「嘯天犬」也排不上,不用說優秀指揮員,就是合格二字也不配。

    楊翦夠上夠不上合格不要緊,只要不讓他上陣胡來就成。可哥們兒恰恰犯了渾,犯了讓我一輩子都不得安生的渾,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才是真正的不合格。就像當年的諸葛亮揮淚斬馬謖一般,能怪得著馬謖嗎?

    人的一生會做很多的錯事,尤其是年輕人做錯事,連***上帝都會原諒,可哥們兒做這件事即使上帝有空,也他媽不會原諒的,連我自己都從來沒有找任何借口去原諒自己的失職。

    楊翦躍出坑道的一剎那回頭向我望了一眼,那表情神態似乎是不屑,似乎在跟我牛逼閃閃的說「小穆,在坑道裡呆好了,看老子怎麼全殲了敵人,給你上一課。」可那個瞬間我卻感到一股寒意,一種說不出來的從頭到腳穿透全身的冰涼。

    指揮員的鎮定自若不是裝出來的,也不是喊口號一般詐唬出來的,那叫裝逼,那叫虛張聲勢。就像現在那伙YY戰爭的糞青一樣,成天滅了這個,平了那個,統一了世界,彷彿要干到火星上準備統治宇宙一般,都是胡扯王八蛋。我從楊翦的神態表情後面,像用刀子捅進去,看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恐懼一般,所以我覺得涼,覺得心裡沒底,感覺比他還要恐懼。

    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做出的決定輕易不能更改。但願我這次的決定沒有錯,我甚至破天荒的向老天祈求,千萬讓楊翦打勝這一仗,千萬讓他把我的幾十弟兄活著帶回來。

    可能嗎?楊翦不是「二郎神」,他能辦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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