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紅軍抿著小嘴跑回來匯報他與敵人遭遇並率先發現敵人及時開火,最後配合張寶海和孟來福將偷襲的敵人一網打盡的戰鬥過程。白話中,那叫一個興奮,講的驚險曲折,眼睛還一眨一眨的不時瞅瞅我,像是祈盼著我說幾句。我明白他的意思,給他立個幾等功都無所謂,這小子就想從我嘴裡掏出一句表揚讚賞的話。
他幹的確實漂亮,我心裡也由衷的讚歎,真是一個好苗子,跟林小天一樣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給個夠長的竹竿就敢把天捅破的主兒。可我就是不表揚,不但不表揚還不給好臉,讓他覺得很鬧心,很找不著北。
這就是我在幾年的基層工作生活中學到的管理經驗,對待自己喜愛的部屬,尤其是優點和缺點同樣鮮明有本事有能力還不斷的給你捅婁子的人,不能給他們好臉,批評要比表揚多。平時放手讓他們去發揮主觀能動性,不時的還得弄根小繩拴他們一下,不時的念點「緊箍咒」之類的,別讓他們太忘乎無所以。關鍵的時候,比如說提職、立功什麼的堅決為他們爭取,這樣才能籠絡住人心,也是為他們著想使其盡快的改正身上的缺點毛病。就跟當年我和林小天前出敵人縱深「一下幹掉六個」那次一樣,回來跟人家陸排長表功,結果被弄出一句「顯屁眼子大」,當場把我們擠兌出一臉大紫泡,可人家那是為我們好,就是怕滋生驕傲情緒。
曹紅軍講著講著看我和孟來福都不吱聲還都面無表情,當時就沒了心氣。心裡一定在不斷的核計「人家孟來福伏擊敵人的經過也不亞於自己的搶先開火報信,人家打斷兩個敵人的腿,生擒敵戰場指揮員還一聲不吭,自己在這跟表功似的確實有些不妥,還是把嘴閉上吧,部隊有句老話『撅嘴的騾子賣個驢價錢』」
儘管沒有表揚,但我一直沒有打斷曹紅軍的話,一直在很認真的當個忠實聽眾。這是個很經典的戰例,儘管規模很小,可是一場反特工作戰,確切的說是對付敵人特種作戰的反特戰,從遭遇到發現到開火報信直至後來的合圍伏擊,一環套一環,居然沒用事先的協同,完全是幾個分隊指揮員臨機的應急反應和創造性的發揮戰術手段所致,這個戰例我認為可以拿到陸軍學院的戰術課堂上去講解,可以當成範例的形式寫到戰術教材裡去。
這個評價可是過高,如果做為連長說出來那會讓曹紅軍樂得後腦瓜子開花弄不好屁眼子都得跟著開花,不控制點的話,一剖尿沒準都能吱出一丈開外。那可不行,我需要的是冷靜的指揮員,是一個百戰百勝的指揮員,而不是出奇冒炮的偶建奇功,又屢犯低級錯誤的小排長。
「來,咱們三個先判斷一下情況,然後需要變更防禦部署,目前我們前沿的火力點暴露了一些,尤其是三號高地基本上等於全盤家底亮給了敵人,必須做出相應的調整和部署。」我這一番話即是對孟來福和一排長曹紅軍給予肯定給予足夠的重視,充分發揚軍事民主調動他們參與連隊指揮決策的積極性,又是很尖銳的對曹紅軍前段時間的頭腦簡單提出批評。
曹紅軍這個小排長還能聽出好賴話,馬上就紅著臉低下頭再不吱聲了。孟來福看曹紅軍不敢吱聲,我的調動暫時沒有結果,馬上發言,他可不是怕冷場,而是確實有真知灼見,老同志的經驗就是老道。
「敵人大規模進攻前已經搞了兩次班規模的偷襲行動,嚴格意義上說是一次有組織有協同的排級別行動,有正面的佯動誘使我注意力還促使我暴露大部分陣地上的火力配系情況,另一部分敵人趁機在我連和五連接合部滲透至我防禦縱深,差點端掉我營指揮所。我判斷敵人的行動肯定不止這些,正面的攻擊馬上就要開始,甚至可以說,三號和二號高地前沿前已經有敵人在潛伏。」
孟來福的判斷很大膽,居然敢說我陣地前沿前有敵人在潛伏,那個位置我們已經將現地的樹木和植被幾乎鏟個溜平,甭說是人就是耗子出現也會被當場發現。他敢如此堅決的說出來肯定會有相應的理由,我瞭解他的性格,平時很難開口,可說出來必是深思熟慮,那次酒後哭訴談「借種」之事除外。
「老孟,現在情況緊急,簡單說說判斷的依據,軍中無戲言,我要的是真憑實據,不是胡亂的猜測。」
「連長,敵人的進攻跟我們的進攻戰術一樣,有正面強攻,有翼側包抄,更多的是滲透穿插,現在敵人已經有一支特工分隊穿插至我縱深,而正面遲遲沒有動靜,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正面的敵人在等待穿插特工的襲擊效果,一旦得手,他們肯定會有所行動。現在敵人的穿插分隊被我殲滅,我判斷他們正面已經潛伏很長時間,應該不會罷手,最可能的就是在敵坦克、裝甲車的火力掩護下發起強攻。」
孟來福的這些判斷在我腦海裡已經轉了不下七八個來回,能判斷敵人的攻擊不是本事,最重要的是要判斷出敵人的主攻方向和選擇的突破口,這個最關鍵,我們下步的調整就是要根據敵人的主攻方向來部署兵力兵器。
「走,到前沿去看看,到底有沒有潛伏的敵人。」我話落身起,拎起槍叫上通信員就往坑道外走。
「媽的,不親眼看看敵人的動向心裡就沒底,這仗就沒法打」我心裡再次嘀咕著,還是盡量冷靜不讓兩位下屬看出一點破綻,孟來福和曹紅軍也趕快取槍和我一同前往。
沒等出坑道,營長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穆童,剛才團偵察科審訓了三名俘虜,得到重要情況,敵人的正面攻擊馬上就要開始,這次攻勢較大,有坦克和裝甲車配合他們行動,同時炮火準備的時間也很長,注意防炮,陣地上不要擺的兵力過多,按照少擺多屯的原則,掌握佔領陣地的時機和人員兵器數量,盡量將敵人放近了打,發揮近戰優勢,把握短促突擊的節奏,爭取在防禦中化劣勢為局部的優勢。」
營長的指示很多,不過我聽的很明白,現在基本能跟上他的思路,我下步做的也是這個辦法,要盡快的調整防禦力量,不能再向前沿增兵,還要將一線諸高地上的兵力大大減少,防止敵人的火力急襲。
營長說完,教導員又搶過了話筒,這回沒有稱我為「弟」,也沒有什麼新的思想新的指示,只是通知說上級給我們連配的指導員馬上就到。
「教導員,給我們配指導員那真是太好了,我現在就需要這麼個人,不過,我有個請求,我連代理排長孟來福是老同志從當兵那天起就一直沒有離開過我們六連,有著豐富的實戰經驗,很會做思想工作,戰士們都尊重他,如果能當我們連的指導員大家一定服氣,所以我想能不能現在就上報團政治處,馬上下個命令,就讓孟來福做連隊的指導員吧。」我趕緊把自己的想法向教導員提,以前已經跟營長和教導員建議過幾次。
「穆童,你還懂不懂點規矩?戰時幹部的補充調整方案早在部隊還未開赴戰區時就由政治處擬制完畢,現在團裡已經根據你們的實際情況選派了指導員,這個時候你還瞎建議瞎嚷嚷什麼?」
我一聽教導員說的也在理,可如今是戰時,什麼事情都比不得在家裡,任用幹部更應該考慮實戰的需要考慮連隊的需要,所以又說了一番啟用孟來福的建議,還打了保票。當然,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躲在坑道一處拐彎位置背著孟來福小聲跟教導員辯解。
還是小胳膊擰不過大腿,團裡派來的指導員已經在上山的路上。還他媽是個熟人,就是那位頂哥們兒位置來連隊當了幾天半指導員的「二郎神」楊翦。
我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這叫什麼***幹部接替方案,本來就是我們連的指導員,要打仗了跑到機關,現在又接替回來了,反正我對「二郎神」沒有一點好印象。
時間緊急,我還要忙著去前沿觀察敵情還要重新部署兵力,沒功夫跟教導員磨什麼嘴皮子,派就派來吧,我就不信他「二郎神」在炮火連天的戰場上還發揮那堆破爛優勢,鼓搗什麼關係網,我倒是盼著他最好能跟敵人玩個神通廣大。
前往三號高地的路上我的方案已經形成,到了現地用望遠鏡仔細觀察了敵人動向,看來孟來福判斷的對,敵人部分工兵和步兵已經前出正在由進攻出發陣地向衝擊出發陣地接近,後邊還有至少十輛坦克和裝甲車跟進。
「放棄警戒陣地,三號、二號高地各留一個戰鬥小組保持對敵警戒其他人員和裝備馬上都撤到縱深坑道內隱蔽待機。」我的部署命令簡單到只有一句話。
孟來福、曹紅軍包括孫猛聽完命令全部瞪大了眼睛,心裡一定在說「額的神啊,連長該不會是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