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臥沙場 第二卷 第六十四章 火力急襲
    恐怕連孫猛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手下留情,為什麼那個關鍵時刻還抓個活的回來,給我出那麼大的難題,估計那一刻弄死比活捉要簡單得多。事後,我沒有絲毫怪罪他的意思,也從來不提這件事。再後來,當我每次去見孫猛,推著輪椅上的他出去溜的時候,還是選擇非常輕鬆的話題,都是一些很搞笑很八卦的東西,旁邊人聽了誰都不會以為我們上過戰場打過仗殺過人。

    孫猛的人生改變了,人也變了,說話非常有條理,邏輯性極強,對什麼都有自己的理解,但並不選擇深刻,刻意將自己的深刻化為平庸,像那些我以前最瞧不起的哲學家。我每次都把他推到河邊,推到草地上,那時我們都不說話,都把目光投向那些休閒的人們和在草地上無憂無慮的孩子。

    從孫猛即溫柔又羨慕,即閃爍又專注,說不上什麼感覺的目光中,我知道他跟我一同踏上戰場之前就是一個喜歡孩子的人,我讀懂了他的內心,以前並不知道。直到那時我才體會到孫猛戰場上那個出乎尋常的舉動,黑咕隆咚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他居然能憑瞬間的敏捷的感覺知道摟住的是一個孩子。我當時不理解他的舉動,因為我們朝夕相處,知道他是一個「土匪」一般的「神兵」和「虎人加驢人」,沒成想他能動了惻忍之心,這跟真是極其矛盾的性格,跟林小天對敵國女兵的「婦人之忍」有異曲同工之妙。

    看來女人、孩子和戰爭的關聯和戰爭的關係誰也說不清,包括複雜的人性更是說不清,我自認為熟悉瞭解的哥們兒弟兄都能幹出出乎任何人意料的事,可見人啊是一種什麼樣的高級動物,弱肉強食和仁義善良恐怕都解釋不了人性的內含。

    確實是孩子,我離孫猛他們抓來的俘虜不超過五公分的位置仔細看了看。媽的,也就十來歲吧。可誰不是孩子?我的弟兄們也就十七、十**啊。

    「用繩子把他的腿腳都綁結實嘍。」我小聲向身邊的同志下著口令。

    包括孫猛在內距離我最近的戰士們一邊準確無誤的執行著命令一邊用不解的目光看著我,意思說「連長,難道要玩凌遲?」

    咱哥們兒自譽為真正的軍人,不會做那種齷齪的勾當,也違背我軍的傳統和鐵一般的紀律,即使殺紅了眼也不會幹,何況是個孩子。至於有很多YY軍文說什麼我軍殺俘或者津津樂道於殺了多少人等等,都是他媽內心變態的扯淡,胡說八道。

    我命令兩個戰士把他弄到一處較為隱蔽的石頭後面,像標注地雷似的用瑩粉做上標記。看著被捂著嘴捆成棕子似的孩子,心說「能不能活下去就看造化了,一會這地方就得被炮火犁一遍,我們又不能帶你這個累贅一同穿插,送又送不回去,向前向後或者呆在原地都得挨炮,還是在原地吧。」

    「目標沖溝,按編組序列展開成梯次隊形躍進!」我大聲下達著命令,此時已經不用再小聲了,再有十幾分鐘不到上級炮兵就得開始火力準備。

    弟兄們迅速向前疾進,動作異常迅猛,應該是撒丫子開干,再不跑過去,恐怕己方的炮彈就會砸到頭上。

    「轟轟」幾聲近距離的炮響,炸點可是離我們只有幾百米。我知道是試射,不到半分鐘左右成群的炮彈就要飛過來。

    「加快速度,迅速接近通路位置。」用不著我下命令,弟兄們的速度已經飛快。跑在前邊的孫猛帶領偵察組和後邊的排障組已經接近上級即將開僻的通路邊沿,那個位置是我估算出來的,跟實際位置誤差有多少心裡根本沒數。

    上級炮兵在試射了幾發彈後迅速修正了彈著點,接著就是成群的炮彈飛了過來。

    該怎麼形容炮襲的場面呢,我一直找不到確切的描述語言。按照小說時寫的那些形容詞,比如「地動山搖、山崩地裂、排山蹈海、驚天動地、震耳欲聾」等等,我也只是知道和使用這些詞彙,可都覺得描述的不夠勁,總覺得少了什麼東西,我還創造不出什麼新詞,場面就在腦海裡浮現,咱的語言功能白話起來也是滿嘴噴唾沫星子,可就是形容不好這種一輩子再也不想經歷的場面。

    我可是就在炸點附近不到三百米的距離上,確切的說是在彈著點附近等著挨炸,那感覺與二年前的第一次觀戰差別太大了。那次觀戰的炮陣地就在我們後側的山谷裡,能清晰的聽到火炮發射的悶響,尤其是多管火箭炮出膛時「嗚嗚」的聲音,還能看到火箭彈飛出炮口的軌跡。

    現在不同了,聽到的不是炮彈出膛的悶響,完全是炮彈落地的巨響,就跟地震一樣,人趴在地上能給顛起來,炮兵射擊學理管那叫衝擊波,叫產生的氣浪,要我說那種衝擊太強烈了,呆在十二級颱風巨浪滔天的大海上的小破船上也比呆在這紮實的大地上強的多。從大腦到手腳末端全都在震顫,趴在地上的身體只想像壁虎一樣粘在地上否則會被拋向空中。

    最可怕的還不是那些巨大的聲響,而是那些炮彈根本不像電影裡演的落地前還有「嗚絲」等類似聲音的準備熱身動作,完全是突然的落地爆炸。這種突然讓人無法預判,也沒辦法做出什麼躲避的戰術動作。開始還能分清個數,後來就是響成一片,耳朵塞的彈殼還有雙手沒命的摀住也無濟於事,後來衝擊的時候,我幾乎就是連喊再比劃,弟兄們已經變成了聾子,根本聽不到我在喊什麼,只能靠一種叫做默契的戰術協同意識體會著我的每一句口令。

    在我的體會中,「兩山輪戰」中發揮最出色的就是我們的炮兵了,與步兵的協同也創造了戰爭史上的奇跡,炸點居然控制在衝擊步兵的前面百米以內。我說的當然是指一五二加榴炮和一二二榴彈炮等線膛炮,一三0火箭炮可就完全不同了,凡是發射火箭彈之類的炮種肯定沒有太好的精度,那東西最適合的就是大面積的火力覆蓋。

    哥們兒和我的穿插分隊此刻就承受著大面積的炮火覆蓋,聽不到火箭彈出膛的怪叫,也聽不到彈丸在空中撕裂空氣的咆哮,只有觸及地面瞬間產生的這輩子聽到的最大動靜,那才真叫一個嚇人,人的心理就在一次次巨大聲響巨大衝擊巨大震撼中崩潰。我當時就體會到這炮火的厲害,不只是摧毀表面陣地的工事,打死陣地上活著人,還要連陣地上活人的心理一同摧毀擊潰,那個時候還能保持戰鬥力的人都不是孬種,可以稱神了。

    參加過實戰,又是此次穿插分隊的最高指揮員按說應該比其他人有經驗更應該冷靜,畢竟這是預先就知道的,預先就協同好的。可沒辦法,哥們兒是人不是神,趴在地上已經失去了理智,眼前是分不清個數的炸點,接著就是一片濃烈的黑煙籠罩,什麼也看不見,就是能看見也做不出什麼反應,腦袋裡那才叫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能趴在原地等著炮擊過去,盼著爆炸暫時的停頓。

    我們選擇隱蔽的位置相對還好,地面的植被有一米多高,四周是一片次生林,不易被前沿和縱深內的敵人發現,對敵人來講在不掃清射界的前提下想用輕武器擊中我們是不可能的。

    可對那些無堅不摧的炮彈來說就什麼作用也起不到了,甚至還起了反作用。打過來的炮彈全是瞬發引信,飛行途中遇到物體就會引爆,那些高大的竹林和樹枝迅速引爆了炮彈形成殺傷力極強的空爆。

    彈片崩的滿山遍野,我們隱蔽的位置成了「重災區」,很多炮彈就在我們斜上方空爆,乾裂的聲響夾雜著生鐵塊子彈片四處飛賤,趴在地上的好幾個弟兄立即受了傷。我聽到了他們被彈片擊中時的喊叫和接下來的呻吟,知道傷的不輕,可不能過去,喊話又聽不見,連是死是傷都不清楚。

    終於有人熬不住了,是火力組無炮班的一個老兵,據林小天介紹是一個平時訓練不錯,軍事素質極佳的老兵,可現在居然像瘋了一樣,他的神經被巨大的爆炸撕裂了,精神肯定錯亂了,沒人命令他這麼做,居然把手中的炮架扔到一邊,空身一人直著身體向林外跑。

    這個動作即對又他媽不對,哥們兒還沒下命令離開這片次生林呢,他就擅自行動,還直挺挺的往出跑,本該曲身運動才能降低命中概率,可他已經什麼也不顧了,腦海中恐怕只有一個字「跑」。

    在我的腦海裡也閃現了一個字,不聽指揮擅自行動還扔掉手中的武器裝備,簡直該「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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