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可真是個精細的活,來不得半點含乎,平時工作中的表面文章粗枝大葉什麼的在戰場上都得統統玩去。這是玩命的場所,需要謀劃,需要腳踏實地的去研究去親身實踐。
之前團司令部已經組織各營、連指揮員進行了一次現地勘察,這回又來一次。參謀長帶隊,團長也一同前往。
距離敵前沿也就一兩公里左右,如果被敵人發現那可就糟透了,一下就能將我們全團的指揮員幹掉,未戰勝負已定。我們所處的位置均在敵人高射機槍和重機槍的射程之內,步機槍火力對我們也有一定的殺傷力,再說敵人陣地上還配備了迫擊炮、無炮等重火器。這可真是抵近偵察,危險係數極高。但必須得這麼辦,不把敵人陣地查看個結結實實,那咱們的下步行動就會結結實實的玩完。
我們分散在一個小高地的突出部,用望遠鏡由近至遠,由左至右向敵人陣地方向望去。
除了前沿前的鐵絲網等障礙物,幾個明火力點,還有塹壕以外,其他什麼也發現不了,敵情恐怕也就這些了,具體的陣地編成、火力配系已經偵察得較為詳細,關鍵的是看現地的地形。
敵人前沿陣地一字排開五個小高地,大體走勢西高東低,南高北陡,坡度較大,向我斜面地勢陡峭不便於我步兵衝擊。縱深內的地是敵陣地諸高地中最高的一個,敵人的營指揮所就設在那裡,並構築了環形永備工事,高地前側的沖溝還是看不大清楚,我們這次勘察的重點就是那條地圖上沒有標注的沖溝。
「媽的,真想過去親自照量一把,下到溝裡去趟一趟,看看到底什麼的幹活。」我小聲罵著。
「穆童,有辦法繞過去嗎?那個溝地圖上標不出來,深度和寬度只是估計,前面還有一個高地,望遠鏡也看不見,這事太難辦了。」連林小天也束手無策沒了主意。
按照一般的作戰程序,現地勘察之後各連連長就要開始組織戰鬥定下本連的戰鬥決心,部署全連的兵力兵器。
我回連的路上就不斷的回憶著兩年前參戰的經歷,那次是八里河東山,這次的地形和那次有相像的地方,我們防禦時的左翼沖溝是不是和敵人核心陣地前的那條沖溝差不多呢?敵人曾經在那條沖溝做過三次文章,如果陸排長在的話他會怎麼解開這個難題呢?
唉,那個沖溝戰死了幾十弟兄啊。當然敵人也沒佔得便易,他們被打死的更多。橫亙在我們面前的沖溝現在看不到,是敵人陣地的天然屏障,與我們死守那條沖溝在戰術上完全是兩個概念,敵人是利用那條沖溝做文章,我們現在不但利用不上做不了文章還被面前的沖溝擋住去路,成了名副其實的死亡地帶,真他媽急人。
我就這麼一路罵著往回走,手裡除了剛配發的新版、老版兩種作戰地圖,陸排長送我那份也隨身攜帶。我把陸排長那份圖拿出來,也算是新圖版本,當然沒有標繪斷崖的位置,可仔細一看令我大吃一驚。
那付圖圖幅很大,上次參戰的戰鬥經過都標繪得很清楚,這次的地形在那圖上也能找到,只是距離較遠,估計得有三張圖的距離,我很快就按照坐標找到了地。天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陸排長真是神人。當年參戰時這個地並不在他那團甚至不是他們師的戰場範圍,可居然讓他在那個高地上專門有黑鉛筆標上了斷崖的注記。
想到了陸排長那足智多謀「小**」一樣的身形,我可能突然間神靈附體,居然急中生智一拍腦門想出了辦法。媽的,應該利用上這沖溝才對呀,我們也可以把它當成衝擊出發陣地,利用沖溝掩護己方的行動啊。陸排長他們還利用沖溝做掩護成功的伏擊了一次敵人特工,我們怎麼就不能用這沖溝呢,對敵人是屏障,對我們也一樣,事物都是一分為二的,不能只看到不利的一面,更應該看到有利的一面,戰場條件是提供給敵我雙方的,就看誰利用的好。
「營長,我有個建議,看看能不能在那條沖溝上做文章?」
「哦,穆童,早聽說你是個『小諸葛』,怎麼才捉摸出辦法?快說說看。」營長一聽說做文章馬上意識到這是個辦法,可行性有多少需要說出來大家討論一番,也算是發揚軍事民主吧。
「營長,我的建議是:咱們擔負二梯隊作戰任務,在三營後跟進,這個跟進有問題,不如將行動提前,派出一支精幹的小分隊在攻擊發起前悄悄滲透到敵人縱深,潛伏在那條沖溝裡,把沖溝當成衝擊出發陣地做為掩護。待攻擊發起後,三營如果發展順利,可以不等他們向敵縱深衝擊,我們先展開行動,利用三營的戰果一舉突入敵縱深地,拿下敵指揮所動搖其整個防禦系統。如果三營攻擊進展不順,我們可以在敵縱深內實施火力倒打,對前沿之敵展開成兩面夾擊之勢,配合三營殲滅地之敵,而後再向敵縱深發展進攻。」
營長聽我說完緊皺起眉頭,半天沒吱聲。還是那種讓人猜不透的表情,應該是對我這個大膽的設想很感興趣。
「穆童,這個方案恐怕行不通。理論上能達成戰術目的,可實際操作起來難度太大風險極高,基本就不可能實現。」教導員在一旁開了腔,一般軍事的問題在營長未發話之前他還從未插手,從來沒有先發表意見過,這回可是破了先例。
「教導員,作戰本來就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如果不冒點風險,肯定取得不了戰鬥的勝利,四平八穩的打法只能增大傷亡,不會完成如此艱巨的任務。」我也是破天荒的當眾與教導員較上了真,這個時候必須要據理力爭,除此之外沒有再好的辦法,況且「佟老棍」只是點到了風險並沒有拿出什麼說服人的論據。
營長還是一聲不知,心裡肯定在不停的盤算。我瞭解他的性格,冒險就是他軍人性格中最重要的一項,而且他是那種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完成任務取得最後勝利的猛將式指揮員。
教導員發現營長已經有傾向於我的想法,馬上又開始搶著說話。看出來了,他對我這個賭搏式的冒險計劃持堅決的反對意見。
「穆童,你好好想想,按照你的計劃必須要在戰鬥打響前派人員滲透至敵陣地縱深,那麼派多少人去呢?如果人太少達不成戰術企圖,去了也是白去,甚至是送上門找死。如果派去的人多,超過一個排,那麼很容易被敵人發現,那麼多人那麼大動靜不被發現是敵人眼睛瞎。這一排人白白送死還不算什麼,全團的進攻企圖就會隨之暴露,影響全局的責任誰來負?再說敵人正面防禦非常嚴密,想飛過去個鳥都不太可能,你幾十個人怎麼能在敵人眼皮底下就滲透進去?」
看來「佟老棍」確實沒白柱這麼些年棍子,說的話跟棍子一般直溜一般硬實。都是實理實嗑,全部說的是要害問題,這可不比在院校的紙上談兵。可我早就想好了解決的辦法,否則也不會輕易提出這個建議,戰場上玩不得虛的,我知道自己有多大屁股該穿多大的褲衩。
未等我繼續陳抒己見反駁教導員,鐵哥們兒林小天殺了出來。這小子聽我們說了半天,估計肯定被我的大膽方案所折服,跟在學校一樣,對哥們兒的戰術理論那是心服口服,況且這小子骨子裡就有極為強勁的冒險氣質。
「穆童,教導員說的對,這個方案只能做為理論,實戰中肯定不可行,除了滲透易被敵發現之外,那個沖溝還要考慮進去,裡邊有沒有水,水有多深我們都不清楚,而且百分之百的布設了地雷,就算我們滲透進去,潛伏也是個問題,碰響一顆地雷,我們的攻擊企圖就會全盤暴露,達不成進攻的突然性。」
我倒,沒想到鐵哥們兒今天也破了慣例一反常態,蹦出來放的炮居然是反駁我,真他媽邪門兒。仔細一想,又他媽不邪門,這可是拚死拚活的打仗,不是平時抬槓子似的研究理論問題,認定不行的事必須要拿出自己的意見,來不得半點兄弟感情,這是理智必須戰勝感情的關鍵時刻。
林小天看到營長和教導員及我都沒吱聲,好像得到了無聲鼓勵,拉開大嘴叉子繼續說道:「還有,即使我們穿插分隊未被敵人發現潛伏至沖溝,可戰鬥打響後,我方炮群肯定對那個位置計劃了火力,那是敵縱深的核心陣地,落彈少不了,溝內沒有防炮洞,被己方炮火擊中是不可避免的,而且那個時候不知要引爆多少顆溝裡的地雷。攻擊發起後,溝裡潛伏人員能活著出來並向敵人衝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