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有句老話叫「建議不過三」,說的是指揮員在定下決心階段,參謀人員向首長提建議不得超過三次,如果超過就有被槍決的危險,那可是動搖首長決心的罪名。這話說的有些誇張,還沒聽說哪個參謀因為提建議過多被指揮員拉出去斃了,但也沒聽說過哪個參謀人員在戰場上給首長提過三次以上的建議,說明誰都不傻,都不缺心眼,能當上參謀的都不白給,基本都是人精,誰也不會拿性命開玩笑。
我那時是一名連長,還不是參謀,但提出建議可是真的,還是極為大膽極為冒險的建議,鬧不好會影響全團的攻擊行動,甚至影響整個戰局,這可是犯死罪的事,一般人可不敢幹,哥們兒不是一般人。
「大膽的想像就是成功的開始,大膽的想像就是成功的一半」這句話不知是哪位牛逼人士所說,但戰場上冒著極大風險採取行動,把大膽的想像變成現實的卻大有人在,我知道的就有五星上將麥克阿赫在仁川登陸那次冒險。當時可是五千比一的反對聲音啊,可人家老阿硬是頂住壓力,把總統杜魯門都給說得心悅誠服,一拍肚子「哥們兒,你太魯了,真有門,大膽的干吧。」就這麼成就了戰爭史上的一個奇跡。
咱的職位比不上麥克阿赫,但同為軍人,冒險求勝的**是一致的,對敵情地形的分析判斷套路是一樣的。不同的是他有戰場指揮權,哥們兒沒有;他能說動總統「老杜」,我連教導員「老佟」都說不服。現在又蹦出來個林小天,在那放了一頓「大炮」,說的頭頭是道,我也知道都是明理實話。可沒辦法,明天哥們兒就要帶著本連弟兄去趟過那條沖溝撲向敵人。為了完成任務,為了最大限度的減小傷亡,必須要冒一次險,必須要玩個出奇制勝,儘管我是一個參過戰有著實戰經驗的老兵,以戰場上冷靜沉著著稱的連級指揮員,可還是沒有別的辦法,哪怕有一點其他辦法,我他媽也不願意幹這風險極大極易掉腦袋的「髒活」啊。
我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著裝,異常嚴肅的表情讓在場的人都覺得哥們兒是營長,其他人都是咱的手下。
「教導員,你們分析的都非常有道理,可現在的情況是必須要冒一次險,依據主要在於我對我連戰士的瞭解,他們具備參加實戰的素質,滲透、潛伏、排雷排障包括後續的投入戰鬥向敵縱深勇猛衝擊都不會出現大的問題,一旦出了問題,我也有應對措施。」
教導員看了看我,意思是「小子,你這可是第三次建議嘍,腦袋瓜子已經快離開脖子了,有什麼應對措施趕緊說,有屁就快放,咱們可不想跟你玩什麼理論,只憑事實,只注重結果。」
「第一,我們可以在攻擊發起後再實施穿插行動,這樣即使被敵人發現,也不會暴露全團的攻擊企圖。第二,我們可以充分利用三營的攻擊效果,果斷的提前行動,在三營未攻擊到沖溝之前,我們以右側的叢林做掩護快速接近那條沖溝,儘管沒有路,但我們的戰士完全可以克服無路的困難。第三,可以將工兵連的人員編入我穿插分隊當中,主要是下到溝裡排除殘存地雷和障礙,其他參加穿插行動的同志均挑選水性好的,如果溝裡有水也不會導致傷亡,影響戰鬥行動。第四,可以預先與炮兵和師工兵營協同,火力準備時就在那條沖溝計劃火力和火箭掃雷,我親自帶隊不等火力準備結束就滲透進沖溝,等於追著炮彈前進,估計敵人防炮期間很難發現我們的行動。只要步炮協同好,造成誤傷的概率並不大,我相信我們的炮兵,更相信我連戰士的戰術動作」
我把行動方案迅速總結成「一二三四」總共八條,非常有層次有條理的擺出來,充分論證方案的可行性。嘴上說的頭頭是道可明顯的底氣不足,我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也就在百分之二十左右。但這「百分之二十」也比弟兄們衝到那條沖溝就被敵人撂倒或被地雷炸死強百倍呀,我們提前進入溝內還有一個重要任務是摸清溝內情況,掃除溝內的殘存障礙和地雷。
營長依然一句話不說,眉頭皺的更緊了像是要在腦門子上打個結擰個麻花。我猜他心裡肯定已經有百分之五十同意了哥們兒的方案,同時他也在不斷的謀劃著這方案具體實施的細節。
「穆童,你的方案敢擺在桌面上跟我們說,小嘴吧吧白話的挺順溜,依據說的也挺透挺到位,敢不敢到團指揮所去跟團長、政委、參謀長白話?」教導員把拉下的「老臉」終於放平整,看上去有點像三十來歲的人。
媽的,這「佟老棍」真厲害,我還以為他不同意這個方案呢,原來是故意來一出反對,好逼著哥們兒把計劃全盤抖出,他也是這個意見,為了到團裡抖出來,先在營裡來把預演。
「只要能完成任務只要能減少傷亡取得戰鬥的勝利,甭說去基指跟團長、政委、參謀長白話,就是師長、軍長俺也敢跟他們建議三次以上。」
這話說的可是吹大發了,我只是被營長、教導員平時寵壞了才敢這麼說,到了團裡恐怕就得說兩句一立正,哪敢吹什麼牛逼?師長、軍長那就更不用提了,咱連站在旁邊的資格恐怕都沒有。
營長緊鎖的眉頭終於鬆開,腦門子上的「麻花」舒展成「五線譜」,那張三十來歲的臉比「佟老棍」年輕不了多少,都是飽經風霜的「老基層」,這回到戰場上一宿一宿的不睡研究戰法,明顯的皺紋增多,看來這打仗除了玩命傷體格還他媽勞心費神。
「走,穆童,咱們去團指揮所,記住把你的方案好好歸納一下,去了就說,一個字別拉,說完就再別吱聲,誰反駁也不要吱聲,只說一遍。」
營長的話我心裡明白,就是「建議不過三」,沒什麼大不了的,在戰場都敢跟敵人抵近對射「老漢推車」,到了團首長那也沒什麼,不就幾個比營長還老滿臉皺紋的「老漢」嗎?老子雖然只是個小連長,可他媽玩過「推車」,曾經一下幹掉過六個。
受到營長和教導員的,我增加了信心憑添了一身豪情,這個方案儘管不成熟,成功的概率也不大,但在複雜多變的戰場上哪有十拿九穩的把握啊?戰場是個偶然性頻出的地方,戰場形勢可是瞬息萬變,百分之百能成的事不用說在戰場就是這個世界恐怕也沒有。明明看著有把握取勝,就像中國男足遇到也門小國,結果還是個輸。唯一有把握的恐怕就是巴西等強隊遇上中國男足了,那恐怕也是世界上唯一有把握百分之百能幹成的事。
哥們兒經歷過戰場,每次戰前都覺得有把握,可心裡總是沒底,非常矛盾的心理。總像什麼沒計劃周密似的,那種感覺越來越大,那種壓力說不出來,就像能把你的腦袋瓜子放在鐵阽上慢慢的用力的擠壓勁磨,很多時候都覺得腦漿子快被壓噴了出來,心臟也像被壓成彈簧恨不得噴出腔子。
真實的戰場也真就是如此,非常有把握的仗打起來恐怕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沒把握倒是經常出現,而我們指揮員幹的就是把沒把握的事變成有把握,這種變化完全取決於戰前的精細謀劃和戰時的果斷處置。
我跟在營長、教導員身後大步走進團指揮所的帳篷。真讓教導員說著了,師長、師參謀長也端坐在帳篷裡,連瞅也沒瞅我們,人家的眼睛始終盯著地圖和地上的沙盤。
我們敬禮向首長報告,那時我還不知道坐在沙盤前的就是師長和師參謀長,那時還沒有授銜,從上到下連軍區司令跟哥們兒這路小連長穿的都一樣,分不清大小王。我從歲數和體型上已經能分辨個大概,肯定是師長或者政委到了,另一個表情冷靜看似非常精明之人定是參謀長無疑。
營長和教導員自然認識師長和參謀長,從他們大聲的報告詞裡,我再次證明了自己的判斷。「媽的,哥們兒真厲害,猜的真準,這麼大的首長都趕到團裡,這仗肯定要打的天翻地覆。」我又是一番心理活動,對一個小連長來說能近距離的見到師長和師參謀長那是很能跟其他弟兄吹牛逼的事。
現在可沒功夫吹牛逼,一帳篷人除了機關的參謀和幾個通信兵,屬咱哥們兒官最小,想吹都找不到對象,而且情況還那麼緊急,再有不到一天的時間戰鬥就要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