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也被王厚忠迅速勾引到地圖之上,咱可是「射擊教員」的「鷹眼」,稍一注意就發現了地圖上的問題,頓時也倒抽一口冷氣。當然咱是一連之長,全連的戰場指揮員,肯定不會像王厚忠那樣嚇的要命,當場跟抽了羊角瘋似的。
問題就出在我們團進攻的主要目標地之上,按照偵察到的敵情,敵人的營指揮所就設在那裡,同時那也是敵人一個排的支撐點,配置了二個步兵班和一個重機槍班,戰鬥中還可得到迫炮、無炮等火器分隊的支援。按說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我們以一團之眾攻擊敵人一個半連,這仗要是打不贏,以後咱們可就別在戰場上混了,不用說咱們是王牌中的王牌,主力中的主力,就是拉上來乙種部隊也能順利的完成任務。
可具體的戰鬥實施卻要加萬分的小心,不光要完成任務取得勝利還要盡量的減少傷亡,這就是老人家教導我們的重要思想「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這一重視問題就顯現出來了,還是王厚忠先重視到的。
說來真是氣人,我們兩個拿的軍用地圖居然不是一個版本,王厚忠的版本較老,可老版本的地圖標繪的居然比新版的要細緻,那個地前側居然是一處斷崖,估計寬度得有五米深度也有十幾米以上,給敵人陣地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如果我們有坦克等伴隨衝擊,那就是一道標準的反坦克壕。步兵衝到那個位置肯定要先下溝,等於把血肉之軀暴露在敵火之下很長一段時間,傷亡肯定要大得多,後果實難設想。可新圖不知為何竟將這麼重要的地貌給漏過,集團軍和師的偵察分隊前出抵近偵察根本到不了那個位置,那可是敵人縱深的核心陣地。
當時的戰場條件還沒有使用空軍的航拍技術,團裡組織的各級指揮員現地勘察就更到不了那個位置,前有幾個突出部似的高地擋住視線根本發現不了那處斷涯。按照老版地圖的圖例,也就標注了二三毫米長的一段,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而且新版地圖不知是工作人員疏乎了還是怎麼回事,居然就沒有標繪上。
王厚忠的突然抽風確實抽的有道理,那條斷崖沖溝正是我們二梯隊加入戰鬥的必經之路,魏如海他們攻擊前進至那個位置也會被擋住,人員肯定要先進入溝內。至於溝底有什麼玩藝,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會是鮮花美女啤酒牛奶香腸和麵包,各式地雷和竹籤肯定佈滿溝底,人下去能活著出來那是命大。
情況萬分緊急,我們連的任務難度加大,二梯隊的後續任務異常艱巨,甚至要超過一梯隊連的困難,同時魏如海他們如果不瞭解情況,不知道深淺,一旦發展順利肯定要玩命衝擊敵人縱深指揮所,必被那條沖溝所害。事不宜遲,我馬上向大家交待幾句,起身要去找營長匯報情況。
「連長、指導員:營長通知你們馬上到營指揮所開會。」未等我起身營部通信員已經採取運動通信的方式跑到我們連來通知了,戰鬥還未打響,無線電保持靜默,小通信員累的小臉紅撲撲,渾身都被汗水浸濕了。
「穆童,你們來的正好,我正跟團裡聯繫,準備調整部署,目前看我們二梯隊的任務很艱巨,地圖上並未標繪地前側的沖溝,我從團裡回來才發現,好險,連地形都搞不清,這仗是沒法打了。」營長露出一臉的憂慮,同時也表現出一絲興奮。我知道他的脾氣,越是完成困難艱巨的任務,越是有挑戰,他就越來神。
「現在團裡也需要變更部署,否則攻擊發起後,步兵三營肯定要吃很大的虧。」我趕緊發表意見,一是替魏如海他們擔心,二是發現了新情況必須向上級匯報,這是一名軍人一名指揮員的職責。
「恐怕現在改變不了,團長的決心已下,肯定不能調整部署,攻擊時間也不能輕易更改,與炮兵等分隊已經協同完畢,這一改肯定會很麻煩,重要的是容易被敵人發現我方攻擊企圖,那就更得不償失了。」營長說的甚是有理。
「唉,這圖上指揮作戰缺陷實在太大,按說那些高地以前都在我們手上,上批輪戰的部隊應該把詳細的敵情和地形提供給我們再開始換防,現在弄成夾生飯,我們等於重打鼓,另開張,一點沒有連續性,也不知上級是跟人家怎麼協調的,拉上來倉促間就開打,明顯的準備不足嘛。」四連連長楊大慶也是個有名的「炮筒子」什麼話都敢往外扔。
「把你那張嘴閉上,想『放炮』到前沿再放,在這別發牢騷,你以為團首長機關都是吃素的?參謀長可是咱們的老營長,能把咱們把火坑裡推?」
「佟老棍」一到戰區手中就沒了棍子,空著手說話讓大家都覺得很彆扭。不過,老同志就是老同志,說的很在理。團首長怎麼會拿手下弟兄的生命去開玩笑呢?「不打無準備之仗」是我軍一貫堅持的作戰原則,尤其現在的「輪戰」也稱得上一場現代化戰爭,很多部隊都上去輪戰,積累了大量的實戰經驗,他們沒有理由不將這些經驗提供給後面的部隊來借鑒。「主動協同」也是我軍戰鬥條令中規範的重要原則和內容。
「我已經向團裡報告了情況,團首長也很重視,目前在沒有得到新的作戰命令之前,一切均按以前的計劃實施,其他的不要管,現在需要把我們營的作戰方案盡快的研究擬製出來。」說實話,我除了對營長那句「戰士在眼中只是『阿拉伯數字』」很不滿以外,對他的果斷和戰場上極為靈敏的嗅覺還是深深折服的。
「斷崖沖溝是敵縱深陣地的天然障礙,只有克服這道障礙才能將敵人的防禦體系徹底打亂,現在大家就各抒幾見,多提建議,看看如何對付這個沖溝。」
營長提示了半天,大家一時也想不出什麼主意。那場戰爭的實踐證明,很多古老的、原始的戰術手段往往是最有效的辦法,高科技的兵器裝備受到地形等戰場條件的制約往往派不上用場。就那麼一條沖溝居然讓在家半天說不出話來,連號稱「小諸葛」的哥們兒也憋的滿身是汗滿臉彤紅。
「溝裡肯定佈滿了地雷和其他障礙物,即使沒有這些,我們攻擊到這個位置肯定也會大大減緩攻擊速度,溝還很寬,團工兵連恐怕沒有能力迅速架設浮橋,師工兵營也沒這個能力,況且那是在敵火威脅下架橋,所以這個辦法行不通,只能先排障,我們下到溝裡時暫時隱蔽,再利用後側的火力掩護壓制住敵人的射擊,此時衝上溝沿把握較大。」林小天第一個「放炮」,說的也很在理,誰讓這小子是炮連長還有個「林大炮」的外號呢。
「可是我們現在擔負二梯隊在後面跟進,團裡把配屬的師工兵營和團工兵連基本都配屬了三營和一營。我們沒有排障能力,只能依靠上級火力準備的時候排障了,但戰鬥實施過程中,敵人完全有時間機動設障和佈雷,我們遇到的困難還是無法排除。」五連連長徐慶雲也是我們陸校的師兄大哥,比我和林小天早畢業兩年,平時愛研究個理論什麼的,這點跟哥們兒有些相似,算是同類動物,他的話基本上代表了我的意見。
營裡幾個幹部和我們幾個連長除了副營長「吳悶葫蘆」沒發言,基本都開了口,意見差不多一樣,都是需要上級排障和架設浮橋。畢竟溝底是什麼情況咱們一點不知道,如果下邊是幾米深的水那可就麻煩了。
說來也真他媽麻煩,那溝底還真就是二米五深的水,也不知那麼高的山上哪冒出來的水,真乃天不助我。
資料還是團裡最先得到的,在沒有擬製作戰命令之前團裡就得到了撤下來那支部隊的地形分析報告,團長和參謀長研究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就把這個實戰當中的問題交給我們,當時還不明說,故意賣個關子,就想考驗一下他們眼中戰鬥力最強主力營的指揮員,看看到底能不能完成這麼艱巨的任務,看看這些指揮員的腦袋瓜子好不好使。
結果這問題當時就被王厚忠「抽風」發現,接著能征慣戰的營長也迅速發現。在團首長的眼裡,只要能發現問題,這仗就好打了,畢竟距離攻擊發起還有二天多的時間,那麼個破溝還能擋住我們英勇善戰「攻如猛虎守如泰山」的步兵二營,還能擋住我們「挖敵心臟的尖刀大功六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