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的故事 第卅七卷 入京 第四章 絕地
    夜幕降臨,滿天烏雲遮蔽了星月,四野幽靜深沉,伸手不見五指。這種天氣給敵人的追蹤帶來了極大困難的同時,也給疲於奔命的四人留下了一絲喘息之機。

    我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啞然失笑,心道:“不知那群狴奴獒現在怎樣了,有沒有從巨大的驚嚇中恢復過來?當時可是在敵人必經之路上留下了巴士底魔龍王的標志龍息,希望馴獸師莫要被發狂的寵物們撕成碎片才好。”念罷思緒又轉到眼前的困境上,暗想:“現在離天明還有六個時辰,敵人要搜到這裡,大概還需要兩個時辰,拋除療傷的時間,那麼只剩下半個時辰可供折道趕往臥牛關了,而黑夜是唯一的掩護。唉,就賭賭運氣吧,看看是我們命好,還是敵軍指揮官智高。”

    時間慢慢流逝,經過幾輪大周天運轉後,三人體內的真氣逐漸凝聚,傷口也開始緩緩愈合。

    我一直在旁監控,見黑暗不死魔氣完全發揮了效力,始放下心事。不過他們療傷速度之快,也頗出乎我意料之外,仔細思量片刻,才恍然大悟。原來三人實戰經驗豐富無比,尤其對以寡敵眾的群戰更有心得,所以才能在血戰中避重就輕,因此雖然身上傷痕累累,卻沒有一處傷筋動骨的重傷。他們看起來狼狽萬分的模樣,只是因拼命逃跑加上劇烈打斗導致體力和真氣同時損耗過巨而已。

    俗語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今趟三人算是最經典地詮釋了這句話。本來若各自療傷,不但耗時耗力,而且很可能適得其反,最多恢復往日的巔峰狀態,可是聯手療傷卻截然不同。那皆因我這個十階黑暗魔君不遺余力地輸送全部黑暗不死魔氣,使它們和三方真氣水乳交融,通行全身經脈竅穴。讓他們均有精進突破,轉眼間晉升了階級。

    要知像夏侯一貫、霍冀亨和巴別塔一樣的超級高手,修煉至今武功都已臻達肉體和精神的極限瓶頸狀態,等閒終生都休想突破,現在這種奇遇絕對是武者夢寐以求的事情。更難得的是,三股真氣精純、詭異和霸道兼而有之,原是水火不容的,眼下在浩瀚無垠的黑暗不死魔氣強制壓迫後成功同流合源。纏卷一處運行,再非像以前那般各存破綻,而是形成了一種完美無缺的全新真氣。它所到處,不單經脈竅穴被擴展澎漲,真氣容量變大數倍,恢復速度和未來發展潛力也不可同日而語了。

    這股奇異真氣,在三人體內每運行一個大周天,就會更趨洶湧澎湃。那是隨著它不斷變強,從黑暗不死魔氣內吸取養分的能力也變得越來越強的緣故。這就像激流沖刷冰川,每一輪潮水都零敲碎打掉部分冰塊。再融為一體。如此循環往復,激流就愈發壯大了。

    相隔一個多時辰,我猛然一掌按在夏侯一貫的後心。

    “轟!”悶雷炸響。我被彈得沖天而起百丈,才好不容易收回了那股輸入三人體內的黑暗不死魔氣,悠悠下落。由於我的功力早已恢復到鼎盛狀態,因此這一掌相當於跟另一個黑暗魔君硬撼,還要顧忌不能傷害三人,端得危險無比,差點就要了自己的小命。

    之所以如此,實在是我作繭自縛。原來經過數十個大周天運轉後,那股奇異真氣已將三人經脈竅穴填滿,再繼續搜刮黑暗不死魔氣下去。必然會因真氣過盛導致走火入魔,進而全身漲裂而死。我心知不妙,果斷地出掌吸納全部黑暗不死魔氣入體,結果連他們體內游轉的多余真氣也一股腦地收入,猝不及防下就出現了剛剛那一幕。

    “蓬!蓬!”三人手拉手處勁氣爆鳴,夏侯一貫、霍冀亨和巴別塔分從物我俱忘的境界醒來,一起重重摔在雪地上,個個跌得頭暈腦脹,眼冒金星。

    我落回地面。望著他們狼狽不堪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夏侯一貫呻吟著爬起來,看了看我,感到莫明其妙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接著幡然醒悟道:“我的天啊,好險!”

    霍冀亨也咋舌不下道:“過猶不及,差點就沒命了。”

    神經粗大的巴別塔卻根本不關心生死問題,坐直虎軀後,驀然驚喜萬分地道:“哈,我的功力至少暴漲了一倍,真想馬上找人來揍一頓啊!”

    眾人聽罷全部絕倒。

    我苦笑道:“嘿,先別忙著高興,還是立時撤離此地吧!剛剛那陣動靜,在寂靜深夜足以傳出數裡,等若給敵人指示了我們的坐標,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夏侯一貫點了點頭,旋又關心道:“你沒受內傷吧?”

    我搖頭道:“沒有!”接著微笑道:“你們功力突飛猛進,在這場危險游戲裡,我們就更多一些活命的本錢,即使我受點傷也是完全值得的。哦,你晉升三級聖騎士了,他倆也同時晉升為一級聖騎士,真是可喜可賀啊!”

    巴別塔聞言驚愕片刻,猛地從地上躍起,閃電般擎舉丈八烏鈍槊,向四面八方砸去。霎時間,滿眼都是如山槊影,全無一絲空隙。本來他要施展這一手壓箱底絕招“瘋魔一百零八擊”,將會耗費十二成真氣,而且動作頗為生硬,哪知現在使出,竟如行雲流水般自然舒展,毫無半分斧鑿痕跡和破綻,頗有出神入化的味道。最厲害的是,巴別塔收式後臉不紅氣不喘,仿佛剛剛做了件輕而易舉的小事,顯示出他完全可以連續不斷地多次施展,試問天下有幾人能招架得住呢?

    霍冀亨目不轉睛地看完,咋舌道:“你的槊法天衣無縫,我瞧不出一絲可以反擊的間隙。嘿,今後休想再讓人陪你練功,我還要多活幾年哩!”

    此言一出,引得另外三人哈哈大笑。

    巴別塔樂得合不攏嘴道:“你放心,我不找你,我找敵人練去。他們既不怕打傷砸死,又不用請客喝酒,是最佳的陪練哩!嗯,修行就由今夜開始,我要立志向武道的顛峰進軍。”

    夏侯一貫和霍冀亨聽了巴別塔的話後,都生出前所未有的奇異感覺。嗜武如狂的他一直有此心願,卻從不訴之於口,那是因為先天資質局限了更進一步發展的可能性,現在猛然當眾說出,顯是重燃斗志,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卓立的年輕人。想到這兒,兩人望來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帶著幾分感激和崇敬。

    我又囑三人潛心內視,在確認精氣神大幅提升,並無其他異常狀況後,收拾妥當上路。

    四人穿崗渡河,全速趕路,往南疾行。

    四周出奇地聽不見絲毫人聲、馬嘶和犬吠,但我知道敵人只是暫時沒找到我們,仍可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出現。未進臥牛關前,我們始終都是身陷險境,再小心也不嫌過分。

    用了大約兩個時辰,我們好不容易走出丘陵起伏的荒野,眼前豁然開朗,又見平原。地平線的盡頭,星星點點的***閃爍,那是臥牛關城頭高懸的串串氣死風燈。

    巴別塔大喜道:“終於到哩!”

    霍冀亨也不禁欣然微笑,能在一萬精兵強將圍追堵截下安然突圍至此,著實太不容易了。

    唯有夏侯一貫和我面面相覷,同時倒抽一口涼氣,心中都暗忖:“他***熊,這短短數裡的平原,可真要了老命啦!該怎樣闖過去呢?根據前面的埋伏推斷,敵軍指揮官若沒在那裡設下伏兵就出鬼了,而且極可能是那些一直未現蹤影的精英高手們。”

    正尋思間,背後的荒野裡,驀然隱隱傳來狗吠聲,相距不過裡許遠近。

    夏侯一貫無奈歎道:“走吧,是死是活都要闖一次啦!”

    霍冀亨和巴別塔愕然望來,顯是不懂夏侯一貫為何如此悲觀。

    我苦笑一聲也不解釋,只揮了揮手,作出一個前進的手勢。

    其實追兵越晚來到,對我們越有利,因為那意味著距離天明時分越近,被臥牛關守軍發現異常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帝國軍方有明文規定,凡是軍事要塞周圍二十裡內統統劃為偵察范圍,就算由於身處內地偵騎偷懶晚上不出來巡視,天亮了總要應付一下差使的。敵軍搞出恁大動靜,沒理由能逃得過他們的眼睛,只要驚動臥牛關守軍,敵軍就不得不退兵,我們也就得救了。畢竟明目張膽地大白天謀殺帝國元帥,在風雲帝國也是前所未有的新聞,量給敵軍天作膽也不敢肆意犯禁。

    平原上起風了。

    寒冬午夜的朔風,好像特別的凶猛,地面上的枯草土屑夾雜在一塊兒,均被帶上半空,久久盤旋不下,耳畔只聽得嗚嗚怪嘯,有如千百只野狼在齊聲嗥叫似的。四人的身體,在大風中猛烈地搖晃著,衣袂發出一片劇烈刺耳的獵獵聲響,使人覺得下一刻自己似乎就要被風卷到天上去了。

    這種見鬼的天氣根本無法趕路,四人艱難地前進千余步後,終於忍受不住尋了處大型土丘,在背風面鑿開個大坑,躲在裡邊暫避。誰都沒心情說話,均默默地等待著大風停止,幸好受影響的不止是我們,敵人也一樣寸步難行。

    不知過了多久,風勢逐漸轉弱,重新回到了人們可以勉強忍受的程度。四人毫不猶豫地再次啟程,因為稍等片刻風勢再弱些,敵人也要出動了。

    天地一片愁慘景象。我垂下鬼臉盔覆面,翻起犀皮大衣的領子,微俯著身體向前沖刺,可依舊不能抵御風沙雪塵的侵襲。我的眼眶和鼻孔鑽入了大量的細塵。我閉緊嘴,狂風卻像是一只有力的手卡住我的咽喉,令人呼吸困難,直至快要窒息,逼迫我不得不進入先天胎息狀態。

    夏侯一貫、霍冀亨和巴別塔也采取了同樣的措施,由於功力暴漲,只要時間不太長,完全可以堅持得住。

    我苦中作樂地暗忖道:“希望這樣做能把追兵甩得更遠一點吧!”

    剛想到這兒,我就隱約聽見一陣轉轉的車輪響。那種沉悶嘶啞的聲音讓人感覺非常熟悉,又偏偏無法立時想起是什麼東西。不過在啟動《九幽搜神變天擊地大法》後,答案很快揭曉了。

    我失聲驚呼道:“泰坦戰車!”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從西北、東北兩個方向,的的確確各有百輛泰坦戰車浩浩蕩蕩地追來。這種縱橫疆場所向無敵的鋼鐵巨獸,絕非血肉之軀可以抗衡的,何況車內還載有一萬精兵。

    我趕緊把此噩耗告訴三人,嚇得他們魂飛天外,使出吃奶的力氣亡命狂奔。

    疾馳半個時辰後,狂風悄然停止,不遠處臥牛關城樓已在望。但是,追兵也發現了我們。泰坦戰車群從長蛇陣轉為魚鱗陣,潮水般鋪天蓋地湧來。

    四人正打算一鼓作氣繼續沖刺進關,驀地前方響起尖銳哨響,緊跟著土浪翻滾,不知多少敵人跳出藏兵坑,把去路堵得水洩不通。

    大家面面相覷,一時亂了陣腳,進退兩難。其中最吃驚的莫過於我。要知自發現泰坦戰車後,《九幽搜神變天擊地大法》始終未曾關閉,就算敵人埋地十尺,也休想一點氣機都不外洩,那究竟是什麼讓他們逃過我無孔不入的偵測呢?

    正思忖間,一聲長笑從敵陣傳過來道:“夏侯兄能闖到這裡,實在大出小弟意料之外,端得非常難得,要不要先過來飲水用膳後再動手呢?”

    我循聲看去,只見敵陣中間裂開一道縫隙,施施然走出一伙人來。說話的正是為首者。他年約二十四五,身材頎長,英俊邪異的臉上嵌著一對無底深潭般深沉冷靜的眸子。本來這種眼神應該屬於一名歷盡滄桑、洞悉世情的老人,此時偏偏卻在他眸中盡露無疑,使人產生一種詭異絕倫的感覺。

    我猛地發現此人似曾相識,略做思索馬上想起,他就是在高唐帝國閣道島釜城月波樓清芳閣裡,與李德宗談判並一言不合翻臉跟我動手的天馬集團總部特使獨孤飛鷹。只是,那時候他佯裝成不可一世、趾高氣揚的冷傲青年,全然沒有現在這樣的一代宗師風范。

    獨孤飛鷹身後站滿高手,包括獨孤寂滅、獨孤背水、雲裳、鍾碳……等十三個超級高手和二十八個紫袍僧侶,以及五十個金甲錘將,敵陣列隊的則統統是獨孤家最精銳的鐵甲槍衛,人數過千。

    四人瞧得頭皮發麻,不知要如何才能闖過這一關。

    我深吸一口氣恢復冷靜,心中卻仍暗暗自責道:“一步走錯,滿盤皆輸。我早該料到敵人會使這招以逸待勞之計,直接在臥牛關前埋伏主力,靜候我們上鉤哩!怪只怪我被陰魂不散的追兵所迷惑,壓根沒往這方面想,另外就是腦子裡始終存有輕敵之念,現在好啦,被敵人重重包圍。”

    夏侯一貫、霍冀亨和巴別塔也被獨孤飛鷹特異的氣質吸引。尤其聯想到他天衣無縫的布局和層出不窮的詭計,更感膽戰心驚。不過很快三人重新鼓起斗志面對現實,因為只要闖過此關,他們就有十成把握可進入臥牛關守軍的視野,再不怕敵人銜尾追殺了。

    前方敵陣內滿布鐵甲槍衛,人人手握九尺透甲槍和沖鋒弩嚴陣以待,無論四人轉身逃跑還是強行突破,在千柄弩槍遠射近刺下,亦是斃命當場的結局。後方漫山遍野的泰坦戰車正朝他們逼近。

    重重包圍裡,四人均生出天下雖大卻無處藏身之處的感慨。只能硬拼的話,敵眾我寡至不成比例,雙方實力差得太遠。唯一可恃的就是,被嚴重低估的我和早前三人在修為上的重大突破,可是因尚未有機會與敵人交手,那些高手的實力也不清楚,故爾這方面能對突圍有多大幫助,仍屬未知之數。

    就我個人來說,最忌憚的是那二十八個紫袍僧侶,因若沒猜錯,剛剛就是他們聯手隱藏了所有伏兵的氣機。那一手令《九幽搜神變天擊地大法》失效的精神奇術,極可能是無相宗鎮派絕技明鏡無塵陣,而二十八個紫袍僧侶的身份也呼之欲出,除了無相宗萬劫院的二十八宿金剛羅漢還能有誰?

    敵陣忽然啟動,左右各走出兩組二百名鐵甲槍衛,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欺近,恰好停在四人眼前十丈許開外,形成了巨蟹陣前出的鐵鉗。敵陣中軍紋絲未動,只見獨孤背水移到獨孤飛鷹身側,俯身到他耳旁低聲說話。

    夏侯一貫趁機向三人傳音道:“瞧這架勢他們立時就要動手,我們下一著棋怎麼走?”

    此言一出,霍冀亨和巴別塔均保持沉默,因為有當世兩大絕代名將在場,戰略戰術層面的問題,哪輪得到二人發表意見啊?這點自知之明他倆還是有的。

    我沉聲道:“只有一著棋可走,就是由我如此這般,你們全力配合。不是說你們武功才智不及我,而是只有我做得到這件事。嘿嘿,敵人囂張好久了,待會兒我倒要看看,究竟誰生誰死!”

    這時,夏侯一貫、霍冀亨和巴別塔心中都湧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雖然雙方相處時間不長,但是際此生死關頭下,仍能盡顯無堅不摧的斗志和信心,“天敵”柳輕侯果然名不虛傳。只這份戰天斗地的豪情,就足以讓人熱血沸騰,心生敬佩。不知不覺間,三人潛移默化地唯我馬首是瞻,真正承認了我的領袖地位。

    夏侯一貫正色道:“柳兄請隨便吩咐,一貫莫不從命!”跟著霍冀亨和巴別塔也肅容稱是。

    我感到心中一陣溫暖,暗下決心道:“縱使拼掉這條老命,也要把三人安全送進臥牛關,否則怎對起這份一路同生死共患難的兄弟之情呢?”

    獨孤飛鷹揚聲道:“四位若肯棄械投降,免去我們一番手腳,我獨孤飛鷹可代表獨孤世家承諾,必以上賓之禮對待諸位,否則必殺無赦。”

    話音才落,他麾下高手將領和逾千鐵甲槍衛齊聲吶喊道:“殺!殺!殺!”

    這股聲浪事先全無征兆地突如其來,有如晴天霹靂,聲勢懾人至極,配合無間地增強了獨孤飛鷹話語中的威脅,更顯示出敵軍將士上下齊心,戰意如虹。

    我不禁啞然失笑,低聲道:“呵呵,他們倒默契得很,也不知事先排練了多久,才能有剛剛的效果。”接著仰天長笑,洞金裂石的聲浪直把所有敵人均震得暈頭轉向,完全壓制了他們剛才的威勢,才朗聲道:“少說廢話,夠膽就放馬過來,只我和你單挑一場!如果我輸了就依你所言投降,我贏了你們就乖乖讓出一條道路。獨孤兄敢不敢應戰啊?”

    一旁的夏侯一貫、霍冀亨和巴別塔忍不住拍案叫絕,因我故意激怒獨孤飛鷹,至乎每一個敵人,並非單純的報復性回應,而是想借機促使他們失去理智,尋找可乘之機突圍。

    獨孤飛鷹果然雙目殺機大盛,臉容卻仍是古井不波,盡顯一代宗師的卓然風范,可是其他高手將領則人人臉色一沉,其中有五六人更是躍躍欲試,想要給我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鬼臉衛一點顏色瞧瞧。

    在充滿火藥味的氣氛中,獨孤飛鷹舉起左手握拳,示意所有人保持安靜後,皺眉道:“鬼臉衛?憑你剛剛表現出來的功力,可比身邊那三位強多了,就算官拜帝國元帥也不嫌過分,讓我不得不承認一直都低估了你。哼,可惜我從來不接受藏頭縮尾的卑鄙小人的挑戰,除非你自報出身份來歷,讓大家都瞧瞧夠不夠資格。”

    我暗忖道:“他***熊,這小子倒打得如意算盤,竟想用激將法逼出我的真實身份,然後再作處理,簡直是癡心妄想。嗯,我就給他來個將計就計,看其如何下得了台!”

    想到這兒,我緩緩摘下猛鬼覆面盔,露出平凡無奇的臉容,微笑道:“在下殷孝祖,北疆軍鬼臉營第十小隊隊長。”

    此言一出,獨孤背水再次俯身到獨孤飛鷹耳旁低聲說話,顯是在幫忙確認我的身份來歷。

    我心中篤定穩如泰山,絲毫不怕被看出破綻,反倒希望敵人對殷孝祖掌握的情報越詳實越好。皆因經葵花魔功炮制後,我這個替身比本尊還要真,包管連親生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兒女都不會懷疑是冒牌貨。

    相隔片晌,獨孤飛鷹臉露不快神色,再不理我,目光投向夏侯一貫,歎道:“夏侯兄今晚絕無僥幸機會,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明知不可為而為乃智者不取,請三思而行。”

    看來獨孤背水最終確認了我殷孝祖的身份,使獨孤飛鷹以為我一直深藏不露,所以才導致情報有誤,而不是另外有人冒名頂替。當下再無興趣跟武功奇高的無名小卒交談,改向四人中的真正話事者夏侯一貫游說。結果夏侯一貫、霍莫亨和巴別塔均含笑不語,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姿態,仿佛根本未聽見他說話。

    下一刻,獨孤飛鷹雙目精光閃閃,顯是因力勸不果,而夏侯一貫、霍冀亨和巴別塔更不發一言,令他惱羞成怒,緩緩道:“你們不但高估了自己,而且看不清楚我們的實力。難道夏侯兄仍認為區區四人拼命,就有破我獨孤飛鷹近百高手和萬余大軍的機會嗎?”

    我不為所動,搖頭道:“我們的看法卻與獨孤兄截然不同。你們屢次猛攻不下,早已師疲力竭,我們越戰越勇,又有近在咫尺的臥牛關守軍隨時會派遣生力軍來援,豈易猝拔?屆時雙方內外夾攻,獨孤兄將陷腹背受敵的劣勢,鹿死誰手。誰敢斷言?”說著我仰觀天色,以平靜得令人心寒的語調道:“獨孤兄若再無其他話說,我們決意趁天尚未亮前突圍進關了。”

    這時獨孤背水因獨孤飛鷹在占盡優勢下,仍對四人如此客氣寬容極感不滿,終忍不住怒喝道:“既要找死,就成全你們。”

    我心中暗感得意,因在激怒獨孤背水這方面,終於成功。不過令人遺憾的是。獨孤飛鷹的反應並不激烈。

    他保持冷靜,緩緩掃視四人,最後目光凝定在掌心,歎道:“霍兄和巴兄難道也無話可說嗎?得放手時須放手,你們該比我更明白個中至理。”

    我情知這是最後通牒,立時傳音道:“稍後突圍時,我作尖鋒在前,霍兄居左、巴兄居右、夏侯兄斷後,組成一座錐形陣沖鋒。大家請放心,只要能保持得住各人位置。我有十成把握成功突圍。或許就算干掉獨孤飛鷹和獨孤背水兄弟倆也非難事哩!”

    三人微不可察地輕輕點頭,卻渾然忘記了對面還在等候回答的獨孤飛鷹。

    隨著時間流逝,獨孤飛鷹雙目殺機不住加劇,眼神變得愈發凌厲鋒銳,最後大喝道:“不識抬舉,給我殺!”

    哨聲響起,一千鐵甲槍衛同時動作,敵陣緩緩向前移動,所有槍刃弩孔指定四人,無論我們逃往哪方,敵陣均可迅速追截,而最大威脅當然是雲集敵陣中央的高手可空群而來追殺我們。

    山雨欲來風滿樓,氣氛變得壓抑無比。雙方都是如箭在弦,不得不發,除拼命外再無轉寰余地。

    我雙目爆起前所未見的懾人精芒,顯示出無堅不摧的戰意和斗志,一邊目不轉睛地觀察敵軍動向,一邊低聲向三人叮囑道:“你們必須謹記,此役訣竅就一個快字,中途絕不可有片刻停滯。”接著頓了一頓,繼續道:“下面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驚慌,只要默默承受即可。嗯,開始吧!”

    夏侯一貫、霍冀亨和巴別塔曉得生死攸關,連忙收攝心神,同時晉入萬簌俱寂的禪宗至境。轉眼間,奇妙的事發生了。

    三人感到自己的精氣神高度凝聚,臻達前所未有的巔峰境界,整個戰場內的所有人或物,竟可巨細無遺地完全掌握,沒有絲毫變化能瞞得過他們。那種體會玄之又玄,非是任何言語所能形容,若要勉強比喻,大概只有神魔附體才堪勝任。

    我尚是生平首次將別人納入《九幽搜神變天擊地大法》,共享鎖魂境界,以便進行接下來這場危險無比的惡戰,心底本來異常忐忑,幸好三人精神強橫能夠接受,給予了突圍更大的把握。

    “鏘!”我掣出斬巖劍,仰天狂嘯中原地消失,橫過二十丈距離,從敵陣中央高手群前三丈冒出。一齊出現的還有早蓄勢以待的夏侯一貫、霍冀亨和巴別塔。他們與我如影隨形,跟在左右和身後,形成錐形戰陣,繼鎖魂境界後,又共享了一次不可思議的瞬間移動。

    此舉如神來之筆,完全出乎敵人意料,聲勢懾人之極。本來我還能挪移至更遠地點,即敵陣後方,再輕輕松松地跑進臥牛關完成任務,可恨無相宗萬劫院的二十八宿金剛羅漢,布下明鏡無塵陣後一直未撤,使我的精神能無法突破這層屏障,延伸到它背後去。因此戰斗無可避免,最要緊當然是成功做掉幾個老賊禿,破去明鏡無塵陣,再伺機遠遁。

    敵人大吃一驚,怎都想不到對方武功如此強橫,而且戰術那麼霸道,竟敢來個正面硬撼。

    “嗤!嗤!”率先反應過來的三十多名鐵甲槍衛挺槍疾刺,凜冽的槍風形成一個覆蓋三丈方圓的天羅地網,迎面向四人罩來,當真是避無可避,只能硬扛。

    緊接著獨孤飛鷹和身後的獨孤寂滅、獨孤背水、雲裳、鍾碳等十三個超級高手和二十八個紫袍僧侶,以及五十個金甲錘將全體前沖,搶占對方可能突破地方位,隨時准備彌補鐵甲槍衛戰陣的破綻和漏洞。

    這一刻,誰都曉得那些鐵甲槍衛不足以阻擋四人強行突破。

    事實上我從開始已作出抉擇,就是選敵人最強處以堅攻堅:若能成功,就可把敵人主力撇在後方,全速逃跑;至於失敗,則根本不在我考慮之內,此乃黑暗魔君無與倫比的強大自信。

    我低喝道:“空降!”

    夏侯一貫、霍冀亨和巴別塔聞弦而知雅意,同時運轉體內真氣,倏地改前沖為上躍,升到五丈高空,斜斜往鐵甲槍衛們背後的獨孤飛鷹投去。

    此時,不但三十多桿透甲槍全部刺空,而且鐵甲槍衛們也一陣混亂。原來就在三人騰身之際,他們腳下方圓三丈堅硬如鐵的凍土,忽然變得粘稠如粥,使所有人均深陷其中,迅速沉沒。中途無法自拔,更不能掙扎,因為越掙扎,沉沒得越快。那種感覺像極了致命的流沙陷阱,不過平原是沒有流沙的,只是我施展的土系道術罷了。

    金甲錘將紛紛舉起千均長錘,結成陣勢後退,准備攔住三人去路;獨孤家和無相宗高手則圍在獨孤飛鷹四周護駕;只獨孤飛鷹不為所動地傲然卓立在原地,神色自若,仿佛根本未將從天而降的三人放在眼內,雙目緊緊鎖定倏然在陣前冒出的殷孝祖,不知在想些什麼。

    三人飛臨陣前使出千斤墜下降時,早一步土遁至此的我,斬巖劍發出尖銳至足以刺破耳膜的厲嘯,化作成千上萬道劍芒,掠過虛空,往擋住去路的金甲錘將攻去。

    因為擔心暴露身份,所以包括三大魔功在內的招牌絕活都不能施展了。不過即使如此,我把體內黑暗能量盡數轉化為般若功全力出手,也有鬼哭神嚎的威勢。

    獨孤飛鷹立時臉色大變,暴喝道:“攔住他!”

    剛才他一直在為殷孝祖的武功來歷困惑:乍見對方使出流沙術,就以為是高唐道宗的淨土宗高手;殊料緊接著對方又使出爐火純青的般若功,而且造詣之深,連上任拈花宗老宗主上官秋離都望塵莫及,更勿論現任宗主上官驚夢了,遂又懷疑是拈花宗的隱世高人;待再分析對方信手拈來、妙到毫巔的絕代劍法,愕然發現裡面竟蘊含著一種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無上劍意,就更驚駭莫名了。

    至此獨孤飛鷹終於曉得對方的武功博大精深,早把禪道兩宗心法融會貫通,已不拘泥於一隅,要想透過表象觀察虛實,簡直難如登天,此番算是踢上鐵板了。故此他本想下令誅殺,也臨時改成了攔截,因為這樣的大宗師級高手,除非關山月、燕憔悴或軒轅天之痕親自出手,否則任何人都是殺不了的。

    左右的獨孤寂滅、獨孤背水、雲裳、鍾碳等十三個超級高手聞令,一齊飛身加入金甲錘將的陣營,務求守住陣門,不讓魔神般可怕的殷孝祖率領三人有破門而入的機會。獨孤飛鷹則和二十八宿金剛羅漢布下第二道堅固防線嚴陣以待,謹防四人突破第一道防線後揚長而去,又可呼應前方把門的己方人馬,戰略戰術的應變堪稱無懈可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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