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勁氣交觸,我身形一頓,納蘭天佑已借著他送入劍鋒的無倫內力閃電般倒飛兩丈,傷口雖飆射出一道血箭,但頃刻又被肌肉自動封鎖。
我則給納蘭天佑受重創前的全力反擊,震得五髒六腑和奇經八脈開鍋般不休,稍頃魔氣才恢復平靜,可惜失去了銜尾追殺敵人的最佳良機。
納蘭天佑著地後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白,驀然仰天狂噴一蓬血雨,直挺挺地往後摔倒,龍象鍘亦自他手中跌落塵埃,發出不甘敗亡的嘶鳴。
這時,八條人影由四面屋脊凌空撲下,往納蘭天佑身邊落去,剛好截斷了我所有可能的進攻路線,亦打碎了我撿取龍虎鍘收服邪靈的如意算盤。
我巋然不動,十方俱滅魔劍遙指前方,牢牢鎖定了新入場的八人。其中東面和西面的敵人是適才的手下敗將,武功級數約等於“鬼母”陰麗華倒也不足為慮,可怕的是南面和北面的一女五男。
南面的女子讓人忍不住本能地對她行注目禮。她衣著考究,舉止嫻靜,姿容直追慕容無憂和莫瓊瑤,不比歐鷺忘機遜色,兼且窈窕動人的嬌軀無一處不顯露出女性之柔美,令人倍添遐想。特別引人矚目的是,她纖腰上系著的那柄連鞘長劍,外觀尺寸均樸實無華,卻偏偏予人排山倒海般的壓力,教我不敢輕舉妄動,將這群擅入禁區的敵人清掃出場。四周的敵人和她一比,就如螞蟻與大象般,實力相差了十萬八千裡。
我心中大奇,如此厲害和動人的絕色美女,怎從未聽人提及,同時暗暗警惕,因為北面現身的那五名高矮胖瘦不一的老道士亦個個跟她一樣難惹之極,武功級數均比納蘭天佑還要高上半籌,照天尊燕憔悴也差不到哪兒去。他們都穿著一襲高貴華麗的天尊道袍,身上未攜帶任何武器,不過那一雙雙亮晶晶的充滿了洞悉世情的睿智和感悟的眼睛,讓人感到無論有沒有武器,任何人也休想輕易傷害到他們,打敗更是純屬做夢了。
相持片晌,納蘭天佑被九方皋和車道政小心翼翼地抬了出去,對面只剩下他們六人。
我知道那一劍雖入肉不到兩寸,但黑暗不死魔氣已經斷絕了納蘭天佑體內所有生機,並將邪靈完全逐回龍象鍘內,當時他強提一口真氣倏忽撤退,就更注定了其十死無生的命運,就算大羅金仙也無法可施救他活命,這個天大的梁子亦結到非一方死淨死絕不能解除的地步。
我調息完畢,驀地把十方俱滅魔劍鏘然歸鞘收回黑暗圖騰內,然後長呼一口氣道:“好刀法!柳某很久沒跟人如此酣暢淋漓地決斗一場啦,納蘭天佑你無愧為‘深藍之虎’納蘭長生天的後人,生為人傑死亦鬼雄也!”接著向身前的敵人們喝道:“你們仍要繼續這場殘酷的殺戮嗎?”
那女子直往我走來,到了五步許處,抬起俏臉緊盯著我道:“相請不如偶遇,柳兄既已來到紅鴉衛城,妙音焉能不盡地主之誼,讓你敗興而歸呢?來吧,讓人家看看‘天敵’究竟有多厲害!”
我訝道:“小姐六合玄功臻至大成之境,讓人想不佩服也不行。只不過拳腳刀槍無眼,你確定要分出勝敗生死嗎?戰場上柳某可不是憐香惜玉之人!”
支妙音微微一笑,柔和的聲音淡然道:“多謝柳兄提醒,妙音亦要相告一事,此戰非同小可,事前還曾請示過天尊燕師姐,若你不幸落敗,之前所有約定將一概作廢,若你果真獲勝,正氣浩歌樓則永遠離開愷撒帝國,再不做無謂的抗爭。所以,請柳兄竭盡全力地認真對待這一戰,五位道兄就是見證人!”
我大吃一驚,雖曉得她來歷不凡,卻怎都沒料到這看似雙十年華的美女,不但是天尊燕憔悴的師妹,並跟她身後那些老道士稱兄論妹,而且還能全權代表正氣浩歌樓做出命運攸關的戰略性決策,莫非她就是那位神秘無比的影子樓主不成?
一念及次,我啞然失笑道:“嘿嘿,恕柳某講了忒多廢話,請盡管放馬過來吧!”
支妙音欣然道:“柳兄這才象個男子漢大丈夫哩!婆婆媽媽地豈非無趣之極!”話音未落,她已出現在我頭頂三丈虛空裡,一劍往我百會穴刺來。霎時間,天地倏然安靜下來,一切光亮、聲音、感覺、滋味、氣味都忽地像一下子被支妙音的劍氣吞噬一空,整個時空瞬間變成了她創造的世界。
“自成天地?”我嘴角逸出笑意,想起在土珠島與完顏照之戰,世間唯有天魔功制造出的時空裂縫才是令人忌憚和畏懼的存在,何時輪到她的六合玄功耀武揚威呢?想到這兒,我深吸一口氣,《黑暗不死魔功》、《九幽搜神變天擊地大法》、《葵花》三大魔功全力發動,看也不看她凌空刺來的一劍,舉掌輕印。
這一掌落在旁人眼中,包括明宗支妙音和年逾三百超凡入聖的道宗五老在內,都不禁嚇了一跳。皆因它完全脫離了人們理解的范疇,事先更沒有半點征兆,仿佛破碎虛空般突兀出現在支妙音身前半尺,即緊緊挨著她護身罡氣的邊緣,印向她的胸膛。也就是說,如果柳輕侯願意,並且無須顧忌她精純無匹的真氣和法力,那一掌還可以在整個時空任意一點冒出來狙擊敵人,譬如離體寸許的位置。此時此刻,支妙音方才清楚地知道柳輕侯在與納蘭天佑之戰中仍未盡全力,否則單憑他這一掌代表的無上妙境,納蘭天佑絕對支撐不了恁多時間,早被放躺在地了。
不過想歸想,支妙音仍需破解這後發先至令人驚駭莫名的一掌。她一聲嬌叱,猛地散去“自成天地”,再施展《秘藏通玄六合洞微真經》裡悟出的六合玄功第二式“乾坤一氣”,整個人忽然陷入絕對靜止狀態停在空中,接著一股無形強大的能量自虛無注入體內,渾身頓現飄飄欲仙的之態,翩翩然騰空而起,徜徉於天地之間,間不容發地避過了那堪堪觸體的一掌。
下一刻,支妙音念動真言道:“萬物隨物隨心化,萬道金光淨我身,金光透映三魂體,竅竅生輝耀金庭。”隨著話音嬌軀立時氣化成一團七彩光環,緊接著在模模糊糊的身影周圍,一團團金光從天而降,似若千百個栩栩如生的支妙音起舞幻化出無數劍影,似攻非攻似守非守地鋪天蓋地迅速占據了所有空間。
我微微一笑,點頭道:“劍好,舞更妙!”
這句話當然不是無的放矢的恭維隨便說說而已,因為她的劍正是道宗至寶子虛劍。傳說中此劍似有若無,無質無色,飄飄欲飛,取意於道家“無為而無不為”的思想。道家提倡清靜無為,守雌守柔,以柔克剛,其劍過處,可以不損一花一木,而其劍鋒所指,則可流血千步、伏屍百人,端得厲害非常。她的舞則把子虛劍的無窮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不作第二人想。
我那一掌落空後並不收回,僅僅屈指成爪,就再成殺著。一股龐大無匹的壓力籠罩戰場,有如遍布淤泥的沼澤,任何置身其中的人物行動都要受到影響。這是在告訴對方剛剛的“自成天地”純屬班門弄斧,真正操縱時空後的效果應是如此這般。
支妙音迅疾無比的劍舞頓變得緩慢如蝸牛上樹,那速度上的突然改變,使人既不能相信,又難過得想發瘋。於是,她舞得更急了,恍若失去本體的幽靈,只剩下無窮無盡的劍影在虛空裡以輕柔曼妙的美姿悠然揮灑。這情景予人特別寧靜平和的感覺,其中卻又蘊藏著無限殺機。
電光石火的一剎那間,支妙音和我已過兩招,過程凶險至極,稍有不慎就是落敗身亡的格局。
我盯著在《九幽搜神變天擊地大法》的本相境界中努力求存的支妙音,心中毫無憐憫之意,那凝滯時空的一爪,轉瞬已沿著秘不可測的奇異軌跡,探入支妙音守得無懈可擊的劍舞裡,直取千萬幻影中的真身咽喉。剎那即永恆,這一爪完全違反了時間和空間的定律,此刻天地萬物均是靜止不動的,唯有它在光速移動。
“轟!”爪劍相交聲如雷震,千萬幻影盡數消失無形,支妙音現出真身,在虛空中倒翻幾個筋斗,落地時已重新站到戰斗前卓立處,位置不差分毫。
我亦從未動過般負手傲立原處,柔聲道:“小姐的武功和道法均臻爐火純青的境界,假以時日成就超過天尊她老人家也非妄想,可惜仍未看透世俗名利,真教人惋惜之極啊!”
支妙音俏臉喜怒不形於色,淡淡地通:“柳兄乃深藍大陸突破九階晉升十階的第一人,功力已臻達神魔境界,即使拋開國仇家恨,妙音碰見你也要好好請益一番為玄境武道解惑的,並非只為凡塵俗事,所以接下來還請不吝賜教!”
我仰天長笑道:“好氣魄,小姐巾幗不讓須眉!今日就讓柳某跟樓主三招決勝負吧!”接著雙目魔芒劇盛,森然道:“不過樓主若擋不住,極可能香消玉殞,所以還請仔細斟酌利害,再做答復!”
支妙音無動於衷,沉聲道:“請賜招!”
我陽光燦爛地微微一笑,大片黑雲轉瞬罩住全身,遂擴展至方圓丈許,圈內處處都被烏芒映照得詭秘可怕,一會兒眼前以及整個世界好似都變成了黑色,讓人慢慢地感覺自身的形體不存在了,隨後天地萬物也消失了,一切都是混混沌沌,其大無外,其小無內。
支妙音面不改色地輕垂螓首,接著把一雙明亮清澈的秀目也緩緩閉合,進入道宗神秘莫測的“精騖八極,心游萬仞”之玄境。
下一刻,層層疊疊的黑雲由四面八方奔湧而至,蛇食鯨吞般欲將支妙音咽下肚去。
支妙音寂然不動,嬌軀倏忽亮起,周身大放光芒,有如漆黑夜色中閃閃發亮的明星置於天宇,一會兒在寧靜中仿佛響起悠揚仙樂彌漫全場,同時像處身在充滿滔天巨浪的海嘯中的支妙音,身周三尺立刻變得風平浪靜,好似處於另一個截然相反的世界裡,哪管漫天黑雲威力足以毀天滅地,也無法撼動她分毫。
我暗贊道:“好厲害的六合玄功,竟能抵擋我lt;黑暗不死魔功gt;八成功力一擊!”念罷施展天視地聽的神通,窺探支妙音的虛實。但見她體內五髒六腑和奇經八脈雪白透亮,猶如滿天繁星運行的奇妙軌跡,並恍恍惚惚地聽見“天機玄玄,賜我靈珠”的秘藏真言。接著一枚龍眼大小雪白透亮光彩奪目的圓球飄入支妙音眉心無聲炸開,宛如天女撒下顆顆珍珠,最後又聚成三枚神光熠熠的金色小球,閃現瑞彩千條,緩緩綻放開來,顯露出裡面純淨無暇的粉紅色蓮花瓣,激射萬道霞光。
我心神劇震:“三花聚頂!”想著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慶幸自己足夠小心謹慎,否則等她攢足能量,連“五氣朝元”也施展出來,誰捱不過三招可就是五五之數了。
當下哪敢猶豫,我閃電般收回漫天黑雲,所有黑暗不死魔氣均凝聚在右掌上,形成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力後,鬼魅般由支妙音前方虛空冒出來,向她俏臉抓去。
支妙音把六合玄功提至巔峰境界,並啟動無上禁法“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眼下正值關鍵時刻,對身旁發生的所有事物,盡用玄之又玄的氣機遙感自動應對,速度甚至快過思緒。但縱是如此,那股巨力潛至時,她仍不禁慢了半拍。
因為那一爪利針刺破薄紙似地穿過了她用所有情神力量編織出的強大結界,盡管只是破開了一線縫隙,時間也不到眨眼的萬分之一,可畢竟還是被敵人闖入禁區,而且對於大宗師級數以上的高手來說,剎那即永恆,完成什麼攻擊都足夠用了。
岌岌可危之際,支妙音仍保持著纖塵不染的道宗玄境,身形似緩實疾地倒轉過來,變成頭下腳上的姿勢懸浮空中,雙腳一先一後踢出,蓄滿純淨無暇的三花玄氣,往對方鬼哭神驚的一爪迎去。
“喀喇喇!”一聲晴天霹靂驟起,支妙音身不由主地往後倒飛兩丈,落到花圃邊緣,好不容易再度逆轉身形,雙腳在青石地板上拖出三寸深四尺長的凹痕,方才勉勉強強地站穩。
我搶占了她剛才站的位置,渾無以命搏命的姿態,負手仰望萬裡藍天,微笑道:“佩服!想不到小姐竟能擋住柳某十成功力一擊,真教人喜出望外。柳某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樣夠勁的對手啦,請再接再勵,尚有兩招哩!”
支妙音手捏法訣,施展秘藏封神訣截斷一切外界神通窺探後,清麗秀雅的玉容亦露出一絲笑意,輕聲道:“柳兄武功深不可測,已臻鬼神難料的境界,舉手投足均蘊含天地玄機,實教妙音獲益良多,謝謝!”
我悠閒地環視一圈四周,最後眼光落到支妙音的俏臉上,漫不經心地道:“不客氣!你有信心再接柳某兩招嗎?”
支妙音苦笑道:“天曉得,不過妙音已經退無可退,必須背水一戰。”
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情和理解後,大喝道:“好,那就便讓我們繼續這場未完之戰吧!”話音才落,支妙音忽覺眼前景物驟變,自己已置身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裡,頭頂是滿天陰雲抬手可及,腳下是萬丈深淵望不到底,四周黯淡無光,一切均灰蒙蒙恍恍惚惚地看不真切。更糟糕的是,她感覺自己正在不斷墜落,速度由緩至疾,最後流星趕月般沖向無底深淵的盡頭,同時耳畔雷霆霹靂連串炸響,宛若天崩地裂末日降臨,換個定力稍差之人,早就嚇得肝膽俱裂魂飛魄散,最後必將是粉身碎骨的結局。這一刻,天地間只剩下了她,一邊承受無窮無盡的精神折磨,一邊等待敵人隨時隨地襲來的致命打擊。
支妙音苦守著靈台一點清明,十指連動手掐繁復無比道宗法印,默念秘藏真言道:“無量天尊!”
瞬息間,眼前便出現一幕幕山水、人物、花草、天空,景色各異,變化萬千,美不勝收……整個世界一片光明。接著她又看見了自己的心、肝、脾、肺、腎等五髒均清晰透明地出現在眼前,被劃空而來的一道金光貫穿,變成紅、黃、白、黑、青等五色光芒,好似五顆閃亮的星星按自身軌道運行。這五種色光相互交錯生輝異常美麗,一道接一道連續不斷地侵入心扉,讓她覺得自己化做一名擎天柱地的巨人,周身五種色光在天地間閃爍,照亮整個世界。隨後它們又縮小了,支妙音看見自己五髒閃耀著的五彩光環,相輔相生地運行到頭頂,恍若意識海內升起一輪驕陽,至此“五氣朝元”禁法全部完成,不斷隕落和雷鳴電轟的錯覺亦同時消失無蹤,天地恢復原狀,一切都未改變,她亦從夢魘中醒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整個過程僅用了剎那光陰,支妙音已成功抵御住魔界至高無上精神寶典《九幽搜神變天擊地大法》制造出的幻像侵襲,重新控制自己道心不失。隨即她發出一聲穿雲裂石的尖嘯,子虛劍化作一團碩大無朋的神聖純淨白光,輕描淡寫地朝頸後刺去。這一劍蓄勢待發時,已聚齊“五氣朝元”禁法的全部威力,激得四周空間呈現出無數漣漪,使天地萬物皆變得光怪陸離;當它倏然刺出時,更奇跡般地擊中了破碎虛空突兀出現在腦後三尺的那一爪,仿佛兩人在事前演練了千百遍似的配合得天衣無縫。
“嗤!”劍爪交接,結果並未像前兩次炸響悶雷,而是有如水火不容地互相侵消。轉眼間支妙音全身劇震,炮彈般射了出去,接連撞破兩面牆壁才止住退勢撲跌在地,
我緩緩收回右手入袖,慢慢地屈指成拳,再舒展開來,如此循環往復五次,才徹底清除了那種麻木不仁的感覺。“明宗就是明宗,果然不愧為最具資格挑戰天尊燕憔悴的高手,居然能抵擋我十二成黑暗不死魔功和葵花魔功聯手一擊,而只傷不死。”
原來在劍爪一觸間,我分別用黑暗不死魔氣和葵花魔氣突破子虛劍上附帶的“五氣朝元”禁法,同時侵入了她體內。這兩種魔氣性質截然相反,前者源源不絕地吸納天地間游離的黑暗能量進入本體為己用,後者專門入侵別的生物體內,吞噬對方的生命能,包括真氣和法力等元素為己用,施盡巧取豪奪之能事。那就像疆場對陣時,一支無堅不摧的鐵騎兵在敵軍正面沖鋒陷陣,而另一支無所不用其極的奇兵則在敵軍後方大肆破壞,兩支部隊威力同樣巨大,使敵軍內外交困無所適從,根本不知應抗拒哪一方才好,很快落得兵敗將亡的下場。
不過支妙音憑借出神入化的六合玄功,終將兩股浩瀚無垠的魔氣硬生生逼出體外,可惜卻也因此幾乎耗盡了全部功力,瀕臨油盡燈枯的絕滅境地,若不立即覓地閉關潛修,再尋至少五名同級數高手襄助療傷,恐怕不出三日就是升天之時。
這時,支妙音以子虛劍撐地歪歪斜斜地爬起,勉力站直嬌軀的同時,忍不住“哇!”地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於是,嘴角殘留的血痕愈發映襯得她玉容蒼白如紙,但是由此精神反倒好了許多。
我沒有繼續攻擊,施展那必可奪去眼前美女性命的第三招,只是由衷贊歎道:“小姐是柳某有生以來最欽佩的對手,因為從沒有人能在三大魔功聯手合力一擊後,仍留得性命,神智清醒地站在我眼前。這最後一招就此作罷如何?”
支妙音長長呼出一口濁氣,幽幽地道:“多謝柳兄手下留情,妙音這就率部永遠離開愷撒帝國,再不管凡塵俗事。”旋又無可奈何地搖頭道:“能令正氣浩歌樓一敗塗地,‘天敵’柳輕侯確屬名至實歸,相信天下再無人敢懷疑。嘿,不知為何當妙音落敗時,心底反倒生出如釋重負的感覺,道心愈發清靜安寧了呢!”
我慨然道:“小姐拿得起放得下,柳某非常佩服和羨慕。唉,可惜眼下深藍大陸戰火延綿,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仍需繼續肩負重任,在統一道路上奮力前行,退隱世外桃源參研天道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罷了。”
支妙音低誦秘藏真言道:“無量天尊!柳兄雄才大略,胸懷天下,真正關心百姓疾苦,相信天下間確只有你才能成就這不世功業。讓妙音恭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吧!只恨那一天妙音不能親眼目睹。”
我眼中射出熱烈的光芒,望向這最尊敬的敵人,微笑道:“柳某亦祝小姐一路順風,早日得證大道!”
支妙音鄭重點頭道:“妙音定不教柳兄失望就是!”言罷飄往道宗五老之間,六人聯袂凌空飛退,遁入鱗次櫛比的千百屋脊後方。
下一刻,得到命令的正氣浩歌樓子弟兵們,也齊刷刷地調頭撤出院落,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我回身向躲在院落一角的眾人,下令道:“立刻離開此地,遲恐生變!”話音才落,好像為驗證我的話似的,紅鴉衛城內號角齊鳴戰鼓雷動,無數鐵蹄震得大地顫抖,仔細分辨可知,他們竟都是朝著我們落腳的方向而來的。
“哼,一群烏合之眾也敢來冒犯本王虎威?若非顧慮橫生枝節,我定教你們嘗到厲害!”念罷我猛一揮手,甩掉了被雜魚們趕跑的不快,領著七人潛入事先挖好直通城外的秘道,倏忽隱沒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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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珠山位於笑花城東部布桑河與斷江交匯處,汀州群島中的一個小島上。南北長十七裡,東西寬七裡,面積二十五谷。全島山、峰、巖、洞、泉、澗、灘錯落有致,構成許多天然美景。
在遙遠的黑暗戰國時代,地母靈姑浮(注:傳說中的道宗開山祖師之一)雲游天下積善修行,途經於此為颶風所阻,就建白蓮觀,成為智珠山最早的道觀。後經龍神、愷撒歷代修建,形成了擁有八十多座道觀的龐大建築群。於是智珠山和太平山、六頂山、龍潭山並稱為愷撒帝國道宗四大名山。
智珠山規模較大的道觀有三座:靈鷲觀、法源觀、濟世觀。靈鷲觀是全山最大的道觀,坐落在龍骨峰下,主建築牡丹殿巍峨雄偉,據說道士打齋時殿內可容納五六千人。法源觀內的碧雲殿也頗具特色,殿頂穹窿呈拱圓型,四周九條盤龍昂首舞爪,栩栩如生,因此又名九龍殿。濟世觀坐落在最高峰天尊頂上,從這裡俯瞰四方會發現,智珠山既有陸地的奇山異洞,又有江河的壯麗風光,兼且不少道觀建築都具有龍神帝國時代皇宮的風格,令人心曠神怡。
帝國歷八一一年十二月四日風和日麗,我、麒麟和孔龍在玄機子(注:燕憔悴的師弟,兩極門副門主,濟世觀觀主)陪同下,一路迤邐而行,遍覽智珠山美景,朝西方普惠峰巔的插箭園前進。
插箭園是龍神帝國時代大陸南方的名園之一,初建時的園主已不可考,後來此園歸愷撒帝國第一代天尊墨胎覺所有,路西法皇室為其大加擴建,利用借景、掇山、理水、引泉、花木、建築,形成清幽古樸的風格特征。
園內堆疊假山,巧借智珠山之景,以小見大,土山有峰有谷,和真山相似。前園的金鱗漪索回曲折,引山泉伏流入園,忽明忽暗,有影無蹤。園內還有七音洞、英雄石、十二駿壁等景和報恩橋、仙月亭、白龍塔等建築,步移景異,如同畫境。全園以山林野趣見勝,頗具情致。
四人行至後園月亮門前,玄機子示意已達目的地,含笑施禮告退。
孔龍拉開門扉,入目的是一個舉止文雅的白衣男子,年齡在三十七八左右,長得儀表堂堂風度不凡,可惜生就滿頭銀發,顯得有些未老先衰。最引人矚目的是,那對蒼鷹一般銳利的暗褐色眼睛,總予人被洞徹肺腑的感覺,好像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
大家想不到照面的人物如此斯文又霸道,均感訝異。
那人負手而立,目光徐徐掃過三人,最後落在我處,抱拳躬身施禮道:“賴久爾見過東南王殿下和戚、孔二位元帥閣下。”
賴久爾的稱謂有點錯誤,麒麟和孔龍並非元帥,而是侍元帥。不知他是故意去掉了侍字,以示敬重;還是因兩人分別統率數支集團軍作戰,而產生誤解;最可怕莫過於挑撥離間,借機指出兩人赫赫戰功與軍銜不相匹配,使南疆軍領導層上下失和暗萌芥蒂。照其哈#8226;路西法帳下首席智囊的身份來看,末一種可能性最大,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幕僚都如此厲害,主公就更可觀了。
我心念電轉,卻不動聲色,只看兩位生死與共的兄弟如何應對,借此也掂量掂量二人的斤兩有否長進。
麒麟理也不理對方,仿佛根本就未聽見,饒有興致地環顧四周風景。
孔龍淡然自若地微笑道:“賴先生客氣,我們怎敢當呢!”
這句話表面上看不過是句謙辭,卻能既點破賴久爾的詭計,又指出他稱謂錯誤,不著痕跡地連消帶打,端得厲害之極。
賴久爾露出愕然的神態,贊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難怪孔兄年紀輕輕就平步青雲,相信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啊!”
孔龍心中一寒,知道自己的反擊惹怒此君,招來了更凌厲的攻勢。他官居常勝軍總指揮,軍方比肩者僅麒麟一人,上位者唯有主公莫屬,未來成就不可限量豈非暗指謀權篡位,這個罪名可是要誅滅九族啊!賴久爾說話句句隱含深意,他從前遇上的敵人中,單憑智計論肯定無人是其對手,眼前此君顯然已臻陰謀大師那個級數,必須萬分謹慎應付。
孔龍表面若無其事地道:“賴兄過譽了,在下才疏學淺無德無能,做起事情來時常感到力不從心,甚至是焦頭爛額,全憑主公厚愛才能得到今日名位,余已心滿意足,再無他想。”
賴久爾動容道:“哈,孔兄太謙虛了!我賴久爾最敬佩有真才實學的漢子,最討厭矯情做作的家伙,所以絕不肯溜須奉承,適才說的句句乃肺腑之言!嘿,現在一下子見著當今天下最英雄了得的三大俊傑,真讓賴某喜出望外。哦,失禮處各位莫怪!”
孔龍歎為觀止,這賴久爾明明內心陰險狠毒,偏偏外表一團和氣,予人沒有絲毫作偽的感覺,就像親密無間的朋友樣兒,不露絲毫破錠,實在太可怕了。
他再不敢閒聊下去,開門見山道:“賴兄,哈翁今在何處?勞煩頭前帶路!”
賴久爾肅容道:“是,主公在水天閣,三位請隨我來。”
插箭園裡的空氣很清新,帶著山巔特有的一種涼味,深深吸一口,那股清涼的芬芳會一直湧到心坎兒裡,非常舒服,仿佛讓人置身於遠離戰火的世外桃源。
四人安步當車,漫步穿越闌榭亭池,表面看會以為他們是結伴游玩的好友,誰知曾是勢不兩立的對頭,如今仍敵友未定。
相隔盞茶工夫,眾人來到黃瓦紅牆的水天閣前。它的主樓是純木結構,三層,高二十步,寬三間,深三間,重簷盔頂,樓角飛翹,四面環以明廊,古樸穩重,氣勢雄偉。
我正要說話,閣內傳來語聲道:“貴客臨門未曾遠迎,請恕老夫怠慢之罪!柳兄、戚兄、孔兄,進來說話吧!”
三人聽得面面相覷,均想到“軍神”哈#8226;路西法如此謙恭有禮背後的巨大意義。曾幾何時,打遍大陸無敵手的他,會對後生晚輩這樣客客氣氣,這等於間接表達了對南疆軍實力的肯定,對南疆巨頭們戰績的尊敬,盡管沒有降階相迎,但是那更多出於對即將進行的談判策略考慮,而非故意無禮,怎不教人心中充滿超越偶像成就後的強烈興奮。
賴久爾推開廳門,眾人步入閣內,目光均不由落在矗立中央的偉岸老者身上。
哈#8226;路西法不負“軍神”之名,身材魁梧,腰背挺拔,體型氣魄顯出一種震懾眾生的強大力量。表面看他是五十左右的年紀(注:實際歲數當然要老得多),面容紅潤,神采奕奕。寬闊飽滿的前額油光珵亮,濃密粗黑連成一線的眉毛下,兩眼鋼鐵般冷靜堅定,偶爾目光閃爍又如刀鋒般鋒利可怕。雖然他未佩戴任何武器,但是身穿紫紅色蟒袍,腳踏厚底官靴,仍露出不可一世的王者霸氣。